兩天一晃而過。

    繡春這一迴去往鹿場的時候,邊上多了個蕭羚兒。昨天他又晃了過來找她,無意聽說了這事,立刻便嚷著也要同去。被繡春當場拒絕了,說自家的園子和皇家苑囿根本不能比,沒啥好玩的。他卻非要跟了去。繡春最後隻好道:“你父王同意了,我才能帶你。”蕭羚兒得了她話,立刻便跑了,然後,一大早地,竟真的被唐王府的人送了過來。

    “我父王同意了!”

    他跳上了繡春的車,一臉得意。

    邊上送他來的王府管事,態度十分恭敬,對著繡春道:“殿下命我轉話,說世子……”他瞟了眼蕭羚兒,“頑皮,叫大小姐多擔待些。”

    繡春無奈,與那個管事客氣了幾句,隻好帶上了蕭羚兒。出城仍走舊路,小半天後,一行人抵達了金藥園。

    她今天過來,目的除了收取今年最後一批鹿茸外,尋田管事也有事商議。被迎了進去後,未聽他提魏王到,估計他是朝政纏身,可能要晚些才能到。反正自己是要停留一天的,也未在意,帶了蕭齡兒便進去了。

    蕭羚兒到了這兒,便如脫了韁的野馬,在鹿苑裏看朱八叔采了一會兒的鹿茸後,便說要去別地逛逛。繡春也出了鹿苑,要與田管事去莊子裏議事,無暇盯著他,便派了四五個人跟隨他去。等手頭的事終於告一段落,想起蕭羚兒,便想去找他迴來。否則萬一出岔子,那就是自己的罪責了。問了人,說方才看到他仿佛往園子東北那頭去了。

    “大小姐,可要我去叫他迴來?”田管事問道。

    蕭羚兒要是玩得興起,恐怕不會聽別人的話,便道:“還是我去吧。你有事,自己忙好了。”

    繡春抄了條近道,從栽種了藥用植物的一片藥圃裏穿過去。這段時間秋雨連綿,圃埂間生了些野草的泥道被雨水浸泡得稀爛,上頭便墊了些石塊,方便人踩著通過。她正提著裙角小心走著,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了一聲,“陳大小姐”,迴頭一看,十分驚訝。

    來人竟然是唐王蕭曜。他一身騎獵裝束,正朝自己方向大步而來,最後站在了離她幾步遠的地方,麵上露出笑意,道:“本王打獵場迴來,想起羚兒今日隨你在此處,怕他頑劣給你惹事,所以順道過來看看。”

    繡春終於迴過了神兒,急忙道:“門房怎麽沒來傳報?怠慢了殿下……”

    蕭曜笑道:“大小姐不必客氣。是我讓貴府的人不必通報的。倒是我冒昧了。”

    繡春壓下心中忽然生出的一絲怪異之感,道:“殿下客氣了。世子很聽話。剛我有事,他自己去逛了。我正打算去找他。”

    蕭曜微微頷首。

    繡春很快知道哪裏不對了。

    和唐王見過數迴麵,每次,他都基本沒什麽表情。今天卻一直麵帶笑意……十分反常。

    繡春迴頭,看了眼蕭羚兒所去的園子東北方向,仿佛明白了過來,問道:“殿下路過此處,可是要接迴世子?殿下稍候,我這就去叫他過來!”說罷提起裙角,轉身正要離去,卻聽見他道:“不急。他喜歡待在此地,倘若你不介意,讓他多留些時候也無妨。”

    繡春聽他這麽說了,倒不好急著去叫人了,免得顯出自己是在趕客。隻好停下了腳步,迴身笑道:“殿下言重了。隻要世子不嫌這地方鄙陋,我求之不得。”

    她說完,見麵前的這人笑了下,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臉上,道:“羚兒的母親去的早,也沒放我身邊養,自小乏人管教,膽大包天,頑劣異常。與你倒是頗投緣,好幾次聽他在我麵前提到了你。前次他未告一聲,私下偷溜去往靈州,路上得你救護,本王十分感激。”

    繡春聽他又說這事,忙再客氣了幾句。想起當日自己派人迴去傳訊,最後得來放他去的消息時,蕭羚兒露出的傷心失望表情,躊躇了下,便小心問道:“殿下當日得知消息後,何以不接他歸京?”

    蕭曜道:“他是男孩兒,生性又這樣頑戾,圈在富貴京裏養著,不見得好。他要去,那就讓他去,見識下邊塞風沙之苦,對他也有好處。”頓了下,“過些時候我要迴北庭,帶他一道。”

    能跟在他父親的身邊,估計正是蕭羚兒所盼。繡春也代他高興,便哦了聲,笑道:“原是殿下一番苦心。世子知道了,一定會銘記在心的。”

    蕭曜笑了下。

    繡春覺他目光灼灼,一直落在自己臉上,沒挪開半分。說完了這個,自己想不出別的什麽話題了,他也不開口,又不說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正覺別扭的時候,忽然聽他道:“前次那事,多虧了你。我心中十分感激。往後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陳大小姐盡管開口,隻要我能辦到,必定不會推辭。”

    繡春聽他提小皇帝中毒一事,鬆了口氣,忙道:“殿下言重了。我當時也不過僥幸想到了而已。殿下不必如此掛心。況且,先前你也幫過我,我還沒對你道謝。”說完,也不想再在這裏與他再說下去了,接著道,“這

    裏路不好,殿下還是隨我到前頭堂屋裏小坐吧。”一邊說,一邊轉身便往迴走。

    繡春剛走兩步,不想腳下正踩去的那塊石頭下麵空了,浮在地上而已。她一腳下去,立刻往邊上歪了過去,輕唿一聲,身子一晃,足腕也隨之被扭了下,一陣鑽心疼痛立刻襲來,眼見就要摔倒,還立在她身後的蕭曜眼疾,一下伸手過來,扶住了她的一邊臂膀。

    “小心!”他脫口道。

    ~~

    恰這時,前頭剛才她來的方向,此刻也過來了倆人,一個是田管事,另個,正是剛到的蕭琅。

    “殿下,大小姐剛剛從這兒過沒多久,要去找世子——”

    田管事一邊殷勤引路,一邊解釋,忽然發現身邊的人腳步定住了,看他一眼,見他望著前頭,神情略微錯愕,順他視線望去,見自家大小姐正停在路邊,被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男人扶住了一邊臂膀,兩人靠得很近,大小姐正皺眉低頭,那男人望著她,一臉的關切之色,一時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愣住了。

    蕭琅與自己的兄長四目相對,兩人都是短暫的錯愕。

    蕭琅很快迴過了神,目光從自己兄長還扶著她臂膀的那隻手上挪開,落到了繡春身上。見她眉頭皺著,麵露微微痛楚之色,似乎還沒發覺自己的到來,正低頭看她自己的一隻腳,腳邊上,是塊沾了些泥巴的仰倒的石頭,立刻明白是怎麽迴事了,急忙撇下田管事,大步朝她過去。

    繡春聽見有腳步聲靠近,抬頭,竟見蕭琅神色凝重地朝自己過來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他。見他到了自己麵前,很自然地便蹲□去,伸手輕輕按探了下她剛崴了的那隻腳腕,覺到愈發疼痛,忍不住哎了一聲。

    “應該隻是扭挫了筋頭,忍著些疼,我等下就幫你上藥。”

    他起身,對她柔聲這樣道了一句,不動聲色地從自己兄長的手中接過了她,順勢扶住,然後朝他點頭,略微笑道:“二皇兄,這麽巧,你也在?”他看了眼繡春,口氣略微帶了些教訓,眼中卻滿是帶了無奈般寵溺的笑,“她什麽都好,就是粗心大意,走路眼睛不看地兒。方才多謝二皇兄了,愚弟十分感激。”

    繡春有點迷糊了。

    這個人突然對著他的兄弟,說這些莫名其妙貶損她的話,什麽意思?她哪裏粗心大意?什麽時候走路眼睛不看地了?

    蕭曜的目光從他輕輕搭她腰身後的臂上收迴,再看一眼麵露微微茫然的這女子,明

    白了過來。

    原來……

    已經名花有主了。

    想想也是,因了他舊傷的緣故,從前他與她似乎一直有所往來。他也知道她去過兩趟靈州。明珠在側,又灼灼其華,自己的這個兄弟,他怎麽可能不近水樓台?

    蕭曜壓下心中的遺憾。

    自己已經遲了一步。

    他看向自己的兄弟,笑道:“陳大小姐幫了我許多,不過舉手之勞,自是應該。”他迴頭看了下,“我路過,是要接羚兒,不打擾了,這就去找他。”說罷,朝繡春點了下頭,轉身而去。

    等他背影消失了,蕭琅看向繡春,心疼地道:“還疼吧?我送你去上藥。”說完,也不管田管事還立在前頭像尊化石,伸手過去就要抱她。繡春一把推開他手,皺眉不滿地道:“你剛才在別人麵前胡說八道什麽呢?我哪裏粗心大意,哪裏走路不看地了?剛才隻是不提防石頭下麵是空的,這才扭了下腳而已!”

    蕭琅苦笑了下。

    自己的二皇兄,分明對她已經起了心意,她卻還渾然不覺。這樣的一個呆寶貝,要是再不加緊弄到手,叫他怎麽放得下心?

    “嗯,是我說錯了話。咱們先去上藥,完了我再向你賠罪。”

    他望著她,目光微閃,慢慢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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