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湘說的,都是事實。


    十三年前,聶華枝病入膏肓,京城名醫束手無策,年僅十八歲的貝三爺以一己之力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拉迴,從此成為京圈的奇跡和神話。


    什麽神話……笑話罷了。


    她就是最大的笑話。


    她錯把兇手當恩人,時時刻刻將他的恩情銘記在心,用她最珍視的一切報答他。


    而他,像看著傀儡一樣看著她,心裏卻如明鏡。


    他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從頭到尾都像是一個局外人。


    他不是局外人,他是下棋的人。


    她是他的一枚棋子,人怎麽會對棋子產生感情?


    凡所有相,皆為虛妄。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親口承認。


    “貝紹樓。”雲朝很長時間才緩過神,她仍舊喚他的名字,語調如一潭死水,“我一直以為……我欠你十年恩情,到頭來,不知恩圖報的人……原來是你啊。”


    她有血有肉,始終將他的恩情銘記在心。


    原來到頭來,無情的人是他。


    雲鳳儀救了他母親……也許,在他眼裏,雲鳳儀也隻是工具,能救聶華枝的性命,是雲鳳儀的福氣,又怎麽會感恩?


    從小,母親就教她知恩圖報,不屬於她的東西不能要。


    聶華枝沒有教他嗎?


    雲朝的唇角浮起冷漠和嘲諷的弧度。


    他不僅從未對雲家感恩,還將她當工具養在望月,隻等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她母親的性命還不夠,他還要她的命。


    難怪三年前她從京城離開,他從未找過她,今年卻在安市找到了她。


    不是巧合,是有預謀的重逢。


    雲朝算了算日子,那時候,聶華枝正好舊疾複發。


    他帶著計劃接近她……又用黃老快要死的謊言欺騙她,騙她來京城。


    認識這麽多年,他對她的性格再清楚不過,他知她用情至深,對身邊每一個朋友、老師、恩人都帶著感情。


    黃老將死,她不會不來,那可是她的恩師。


    她信了他的謊言,奔赴京城,如今才知道他步步為營,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若不是許湘告訴她這一切,他一定沒有打算告訴她真相。


    他倒挺為她著想,讓她臨死都不知道真相,又或者,他怕她知道真相後逃跑,他的計劃便落了空。


    她在京城,又能跑到哪裏去呢?


    偌大的京城,都是他的地盤。


    在他的監視下,她連酒店都出不去。


    哪怕是今天被許湘的人帶走,他也很快找了過來,不是嗎?


    雲朝佩服他的縝密,每一個細枝末節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整個計劃嚴絲合縫,跨越整整十三個年頭。


    雲朝頭一次對貝紹樓產生害怕的情愫。


    北風中,她靜靜看著他,眼裏透著無盡的絕望。


    那絕望,一點點放大,填滿她的整顆心。


    她對他,隻剩下失望。


    若不是許湘和胡晉洲突然聯手,貝紹樓的計劃將完美地進行下去,他甚至不會背負任何罵名。


    不過,哪怕到如今,許湘被他發現,他的計劃依然沒有落空。


    過了今晚,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貝三爺,重新為聶華枝締造新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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