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處很快迴電,說戴處長臨時有事已飛去杭州,讓方雲奇自行解決返京事宜。方雲奇大急,焦躁地在屋裏轉來轉去。


    李修凱令人上來些川地小吃,請方雲奇先填填肚子。方雲奇到真有些餓了,抓起胡亂塞了些在嘴裏,也吃不出甚味道,隻覺有的甜,有的辣,不知是些什麽東西。


    方雲奇忽想到重慶警備區參謀長冉智林,頓時有了主意,便要通了冉智林的電話。


    經冉智林協調,重慶警備區派了一架軍用飛機,於第二天上午將方雲奇送迴了南京。其餘南京來的押送人員則乘船返迴。


    李茂全和趙珍怡早在船隊過三峽後就返迴了南京,方雲奇迴到戴公館見到二人,向他們細述了崆嶺灘之事,三人均覺萬分僥幸。趙珍怡看著方雲奇,情意脈脈:“以後你不要再輕意涉險了。”


    方雲奇卻慨然道:“中日已全麵開戰,我這麽著急趕迴,就是要向蔣委員長請求去上海前線殺敵報國。”


    趙珍怡求助地望著爺爺李茂全。李茂全拈須說道:“值此紛紛亂世,國家生死危亡之秋,好男兒自當上陣拚殺,浴血人生。”


    趙珍怡急得快哭出來了,道:“那我要跟你一起去。”


    此時,戴笠派人來請方雲奇立即去書房,他已從杭州飛迴。方雲奇來不及勸慰趙珍怡,便急急地趕來見戴笠。


    見到方雲奇,戴笠喜笑顏開,連聲稱讚他任務完成得好,蔣委員長非常滿意,又詢問他傷勢如何?


    戴笠表現出的關心和掛念,讓方雲奇心中十分高興,說不過一點皮外傷,早已痊愈,又向戴笠詳細報告了在重慶遇到劉武信的事,並說了自己對情報工作的擔憂。


    戴笠緊鎖雙眉,在屋裏踱來踱去,對方雲奇道:“這次日本人對船隊的情況掌握得如此詳細,我也深感震驚,看來我們內部是存在不少問題。兩國交戰,情報是命脈呀,我將立即著手在特務處內部開展肅奸行動。另外,我早就在考慮跟外國進行情報合作,原來我想跟德國合作,現在根據國際局勢來看,不可能了。我已派人跟美國方麵聯係,打算跟美國人合作,開展諜報技術培訓及情報合作工作,但美國人態度曖昧,我正為此事煩心。”


    方雲奇又講了川江袍哥相助之事,請求戴笠促成政府取消對會黨的解散令,並對此次在崆嶺灘死難的袍哥弟兄進行撫恤。同時對川江袍哥進行收編,開赴抗日前線,以成全他們忠義報國之心。


    戴笠看著方雲奇,一字一句道:“你要記住,在政治麵前沒有江湖義氣。川江袍哥雖然在這次行動中幫了政府的忙,但並不是就能以此對政府講條件。政府下令解散會黨,自有政府的道理,我怎能幹擾呢。以後休要再提此事。”


    方雲奇囁嚅道:“我已答應他們要當麵報告委員長。”


    戴笠臉色一變,雙眼嚴厲地盯著他。方雲奇忙道:“那要是委員長問起這次押送之事呢,也不講嗎?”


    戴笠道:“如果委員長詳細問起,那當然要講,否則就是欺瞞領袖,可若隻是大略而問,就不必講得過細,你明白嗎?”


    方雲奇點頭應允,又道:“我準備請求委員長批準我上前線。”


    戴笠愣了一下,眼光柔和了許多:“倭人猖狂,竟欺我泱泱華夏,上陣殺敵,按理是我每一個炎黃子孫義不容辭的責任。但你是校長貼身侍衛,身份與普通軍人不一樣,保衛領袖也算得你殺敵立功啊。”


    方雲奇神情激動起來:“這次在崆嶺灘與倭寇惡戰,我差點氣炸了胸腔,日本人竟然在我內河腹地如此從容不迫地排兵布陣,肆無忌憚,如入無人之境。我真不甘心受倭人如此之欺淩!在崆嶺灘我還殺得不過癮,想在大戰的戰場上跟倭寇槍對槍、炮對炮,好好地大幹一場!”


    見方雲奇豪氣衝天,戴笠不願過分傷他的豪情,隻是說道:“聽從委員長的安排吧。”方雲奇以為戴笠同意了,心中大喜,暗暗拿定主意,明天見到蔣委員長,一定再次提出上前線的請求。


    第二天,方雲奇迴到委員長官邸,見到了蔣介石。蔣介石笑容滿麵地招唿方雲奇坐下,誇他是黨國少有的青年英才,是國家未來的希望和棟梁。


    得到最高統帥如此誇獎,方雲奇沒有想到,有些臉紅,又見蔣委員長心情大好,便趁機提出到上海戰場殺敵的請求。蔣介石卻避開他的話題,笑盈盈地道:“你給我詳細講一講這次護送過程吧。”


    方雲奇不敢隱瞞,從頭至尾向蔣介石做了詳細匯報,並轉達了川江袍哥的請求。


    蔣介石聽完後,笑道:“我早就講過,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均有抗戰守土之責。我們要以無數個無名嶽武穆,成就一個有名嶽武穆,以無數個無名華盛頓,成就一個有名華盛頓。川江袍哥既然願意參加抗戰,那是好事情,政府肯定要支持和鼓勵。現今與日戰端已開,取消會黨一事已不合時宜,我會提請國民政府研究此事。至於對此次戰鬥中死難弟兄的撫恤和川江袍哥收編一事,我也會讓軍委會研究一個方案報我,進行妥善處置。”


    方雲奇大為感動,沒想到委員長如此通達開明,心中為川江袍哥高興不已。


    “你還有什麽事嗎?”蔣介石問道。


    “沒有了。”方雲奇搖搖頭。


    “這段時間你太勞累了,聽說在這次任務中還受了點傷,迴去休息兩天吧。”蔣介石道。


    方雲奇道:“一點小傷算不得什麽,戰爭開始了,委員長一定會十分繁忙和辛苦,我會堅守在我的崗位上,請委員長放心。”


    蔣介石讚許地點點頭。侍從室主任錢大釣匆匆走進來,意甚驚慌。陳布雷亦跟踵而至。


    “什麽事?”蔣介石問道。方雲奇見此,便退了出去,並輕掩上房門。


    錢大釣道:“中央軍校一個學生在學校操場開槍自殺了!”


    蔣介石慍道:“此等小事也來報我?”


    錢大釣道:“若隻是單單一個學生自殺,自不敢驚動委員長,但這個學生身上揣著全校學生簽名的請願血書,要求上戰場殺敵。”


    “哦!”蔣介石頗感意外。


    陳布雷道:“自淞滬會戰爆發後,中央軍校學生多次要求上戰場,這次是經大家商議之後,為引起上麵重視,決定全校學生在血書上集體簽名後,由一名叫馬書全的學生飲彈自盡,實行屍諫!該生自殺後,學生們情緒異常激動,護住操場屍體,不許校方收斂,要求校方立即將他們聯署的請願血書直呈委員長。”


    錢大釣將血書呈給蔣介石。蔣介石看著那鮮紅的血書,透過血書上那些潦草甚或還有些稚嫩的學生簽名,似乎看見了軍校那一張張激動流涕、血氣方剛的麵孔。


    他閉眼靠在椅背上,心中歎道:“多好的學生,多好的青年啊!”但是,這些青年學子又怎知他這個統帥的苦衷。


    中日力量對比懸殊,全麵開戰,殊無勝算。他之所以選擇在上海與日寇開戰,很大程度上因為上海是租借區,涉及列強眾多利益。將上海變為戰場,並非列強諸國願意看到,他堅信隨著戰爭的深入,列強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以國際聯盟名義出麵幹預和調停的。到那時,中國政府就有大的迴旋餘地了。


    退一萬步講,就是非打不可,那也盡量把戰爭全麵爆發的時間往後拖一拖,讓我們準備得更充分一點啊。但這些事,他又怎能跟學生講呢!


    見蔣介石長時間閉目無語,錢大釣和陳布雷不敢說話,也不敢離開,隻好略帶尷尬地站在那裏候著。


    良久,蔣介石睜開眼,輕微歎息一聲,眼光在二人臉上逡巡,最後停在陳布雷臉上,道:“布雷先生,你看應如何安撫學生們的情緒?”


    陳布雷似乎對此早有考慮,自信滿滿地道:“我認為不能壓製這股抗日烈火,應對學生們的行為加以鼓勵和引導。可以在中央軍校選組一支學生軍奔赴前線,從事後勤補給工作,並對學生們這種舉動進行廣泛宣傳,以增強全民信心,鼓舞軍隊鬥誌!”


    陳布雷說完,蔣介石沒有表態,轉而以征詢的眼光看著錢大釣。


    錢大釣道:“學生們應安心坐在教室讀書,隻有讀好書才能更好報國。軍國大事自有政府和領袖處置,若任憑青年學生一味胡鬧,將嚴重幹擾政府和領袖的部署,倘造成不良影響,豈不書生誤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民國元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峙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峙嶼並收藏民國元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