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宣國手上緊了緊,對那日本人喝道:“果真是還沒開化的蠻奴,連上司的命也不顧了。快快命他們讓路!”


    那日本人反駁道:“我們大日本帝國可不是蠻,你們支那人才是蠻。你們想就這樣硬闖出去是行不通的,我來試著說服我的部下,看行不行。”


    趙宣威嘿嘿一笑,道:“看來你這倭奴還是很怕死啊。”


    那日本人怒道:“我可不是怕死,我還要指揮我的軍隊踏平你們支那,所以現在不能死。”


    趙宣國氣得發抖,不覺手中再一緊,那日本人的臉立馬漲成了醬紫色,憋得說不出話來。隻要趙宣國再一用力,他立即就會沒了小命。


    趙宣國其實真想就此結果了這又臭又硬的倭奴的狗命,但擔心他這邊隻要一下死手,對麵日本兵的槍就會噴出數十條火舌,把他和趙宣威,還有自己手中這具死屍打成蜂窩。


    因此,他不敢造次,雖然堵在門口的日本軍官並不情願讓路,但從他們的神情和動作中可看出,對於這個日本人質,他們還是有所忌憚的,要不早就開槍了。


    趙宣國看準了這一點,膽氣陡增,大喝一聲:“走——”就挾著手中的日本人往堵在門口的日本軍官身上撞去。日本軍官們可能沒想到趙宣國他們會采用如此方法硬闖,愣了愣神,終究礙於長官被持,隻得讓出一條路來。


    趙宣國和趙宣威挾著那日本人出了老虎廳,不敢稍作停留,快速向樓梯走去。日本軍官帶著日本兵緊緊跟在他們後麵。


    下樓穿過門廳,來到樓外的石階上,趙宣國一見外麵的情形,險些沒背過氣去,隻見外麵黑壓壓的全是日本兵,裏三層外三層已將這座小樓圍得鐵桶一般。


    趙宣威也倒吸一口涼氣,道:“我的天啦,怎一下子冒出這麽多的倭奴來,二哥,怎麽辦?要實在衝不出去,幹脆殺了手中這大倭奴,再衝入倭奴陣中殺他個痛快,轟轟烈烈地死了也不虧!”


    趙宣國道:“好!”剛要動手,一直跟在後麵的日本軍官群裏忽衝出一位軍官來,趙宣國仔細一看,正是在老虎廳裏持槍準備偷襲他們的人。


    那軍官一下跪在被挾持的日本人麵前,淚流滿麵,伏身下拜。趙宣國雖聽不懂他嘴裏嘰哩哇啦的日本話,但從語氣和神情可判斷出,這軍官好似在與自己手中的日本人作最後訣別。


    一種不祥的感覺升上趙宣國的心頭,他望了望身邊的趙宣威,語氣有些淒然地道:“三弟,看來上天不佑,你我兄弟今日就要死於此地了。”


    趙宣威自然也感覺到了這恐怖的氣氛,他看見二哥手中的日本人對跪著的日本軍官說了幾句話,就閉目點頭,似乎是同意了那軍官的話。那軍官站起來,抽出腰間的指揮刀,口中歇斯底裏吼了一聲,突然把刀往上一舉,他身邊的日本兵便把槍口齊刷刷對準了三人。台階下的日本兵也嘩啦啦退出一片空地,顯然是怕被流彈所傷。看來日本人是鐵了心打算魚死網破,大開殺戒了。


    趙宣威知再無生路了,便朗聲大笑起來,道:“二哥,拚了吧,你我以匹夫之身拚死殺敵,能殺多少算多少。如此就算到了九泉之下,列祖列宗也不會怪我們。”


    趙宣國收了悲傷,豪氣生出,道:“好,三弟,你我泉下再見!”說罷手中一緊,就欲置手中日本人於死地,而對麵日本士兵的手指也搭上了板機,準備射擊。


    就在這間不容發之機,忽然一聲尖利的女子聲音傳來:“爸爸——”


    所有的人都一驚,趙宣國鬆開手上勁道,側頭一看,見一個穿著中國服裝的年輕女子從院子裏向台階上奔來,嘴裏一邊用中國話尖聲叫著。


    那女子幾個起落縱上台階,急迫卻又輕盈地落在趙氏兄弟與持槍的日本兵之間,一看就知這女子身上武功也是不俗。


    因事起倉促,那舉刀的日本軍官表情錯愕,張嘴欲言,不覺放下了軍刀。見指揮刀放下,舉槍日本兵的手指也紛紛從扳機上移開,搭在槍身上,等待下一步命令。


    那女子飛身上前,啪啪啪地一連摑了那軍官十幾個耳光。趙宣國和趙宣威清晰地看見那日本軍官的臉頰由紅變紫,一下子腫得老高,嘴角也滴下血來,看來那女子用力不小。


    讓趙宣國和趙宣威費解的是,那日本軍官任由女子掌摑,既不閃避,更不還手,也不見發怒,甚至於在看女子的眼神中還閃動著一絲柔情。


    這幫畜生也懂情,或者是那女子是這裏更大的官?趙宣國心中有些犯嘀咕。又見那女子用日本話嗬斥著那日本軍官,好象在責問他。


    趙宣國手中的日本人早就睜眼看見了這一切,這時他緩緩地用中國話道:“枝子,別胡鬧,不怪青木君,是我讓他這麽做的。作為日本軍人,以死為天皇效忠是我的榮耀。你退下!”話雖說得緩慢,但語氣堅定生硬,顯得不容置辯和反對。


    那女子卻不理睬他的話,轉身對趙宣國和趙宣威深深躹了一躬,抬頭時已是珠淚晶瑩,粉麵淒淒,一改剛才掌摑那日本軍官時的蠻橫和氣勢淩人。


    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趙宣國和趙宣威壓根兒就不會相信這世上還有這種人,此刻她不象是一個暴虐狂妄的日本小姐,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柔順乖巧、楚楚可憐的中國小女子。


    隻見那女子啟朱唇動皓齒,對趙宣國和趙宣威幽幽道:“兩位中國伯伯,我叫枝子,是被你們挾持這人的女兒。我雖是日本人,但自幼生活在中國,讀了許多中國書,學的也是中國武功。中國是孔孟之國,最尊重聖賢,講究厚道禮儀。你們大人之間打仗,我們當兒女的本不應摻和其中,但我的父親是軍人,軍人的天職是服從,是非曲直豈是我一個小女子所能弄得清的?但我非常讚同中國的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論父親有什麽過錯,當兒女的都願意替他承擔。我知道兩位的目的是要全身而退,我願做你們的人質,請求兩位放了我的父親。剛才被我打的人叫青木,是我父親的下屬,早就想取我父親而代之。你們如果繼續挾持我的父親,就會讓他的陰謀得逞,而青木一旦擁有指揮權,你們恐怕也脫不了身。可如果換我作人質,那這裏的指揮權仍會迴到我父親手中,天下那裏會有父親下令殺害自己女兒的道理呢,你們說是不是?”


    她話音溫柔,語氣悲戚,表情淒楚,且所言句句在理,委婉中肯。好厲害的日本女子!趙宣國、趙宣威一愣一愣的,一時還真不知是該聽她的換人呢,還是不換?


    那女子又衝著趙宣國、趙宣威盈盈一拜,道:“就請兩位中國伯伯成全小女子一片孝心吧。若換了我為人質,你們不能全身而出,小女子甘願與你們一起被打死,決無半點怨言。”


    那女子轉身拔出一名日本軍官腰中佩刀,自己架在雪白的脖頸上,款款地走過來依在呆呆的趙宣威的懷裏,並將刀柄輕輕塞在他的手中。


    趙宣國長歎一聲,道:“數十年來,倭寇侵我河山,辱我皇室,殺我子民,我還以為倭奴人人兇殘野蠻,尚未開化,卻不料竟有這等至孝之女。也罷,老夫今天就依了你這倭國小女子,看你將老夫二人如何。”


    言罷,鬆開捏住那日本人喉嚨的手,在其背上一拍,將他推至日本軍官群中。


    軍官們趕緊扶住那人,那人轉過身來,用手撫了撫被捏得生疼的喉嚨,緩緩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趙宣國和趙宣威,嗓子略顯沙啞地道:“謝謝!”就對持槍的日本兵一揮手,日本兵便紛紛放下了槍口。


    見日本兵放下了槍,良機難失,趙宣國和趙宣威便押著枝子向台階下走去。趙宣威小心翼翼地橫著刀,生怕稍一疏忽,刀鋒傷了女子那細巧的脖頸。


    台階下日本兵先前讓出來的口子仍留著,三人從口子裏穿過,日本軍官和士兵們仍在那個叫青木的帶領下跟著他們,隻是比剛才跟枝子父親時距離要遠一些,神情也沒剛才緊張,看來枝子在他們心中的份量比她父親要低了許多。


    枝子的父親,那個穿和服的日本人卻並沒有跟著出來,而是轉身進屋上了樓,好似對女兒的生死並不關心。趙宣國便在心中切齒這父親跟禽獸一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民國元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峙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峙嶼並收藏民國元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