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初輕輕放慢了步伐,素淨的小臉上帶了幾分莊嚴。

    衛珍迴頭見林錦初的模樣,停了腳步笑道:“你喜歡這兒?我也喜歡這兒。”可惜國子監自古以來都不收女學生。

    林錦初心中一動,跟上衛珍的步伐,“為什麽我們就不能來國子監讀書呢?”女子難道這輩子就隻能做男子的附庸不成?她們生生世世為男子生兒育女、打理後宅,卻沒有與男子一樣看到壯麗山河的機會。

    “這都是枷鎖,總有一天我想以自己的能力,讓他們看看,女子也是能與他們比肩的。”衛珍笑著看著那一片鬱鬱蔥蔥的樹蔭說道。

    林錦初見衛珍自信的模樣,突然心中有些自卑,自己白活了兩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隻混混沌沌的一生又一生,而衛珍從上世到今世,都是與眾不同的。

    “我相信衛兄。”林錦初學著衛珍壓低了腔調說道。

    衛珍笑著對林錦初點了點頭,她對於國子監十分熟稔,帶著林錦初七拐八彎的便進了一個小小的暗室。

    這暗室裏什麽都沒有,也並無上鎖,林錦初四處看了看,有些驚訝的問衛珍道:“這是哪兒?”

    衛珍對林錦初做了一個禁聲的姿勢,她打開了暗室的一張小窗戶,示意林錦初來看,林錦初走上前,墊了墊腳,才看到了窗戶外的景象。

    原來這暗室居然是國子監的夫子看學生是否用功的,這暗示在閣樓之上,將學堂裏的情景展示得一清二楚,清貴的書香世家們在坐在一邊認真讀書,而跋扈的世家子弟坐在另一邊玩樂,自己的哥哥林錦晨,像一個格格不入的外者,如一根分割線,坐在中間的位置。

    林錦晨一來國子監,便得到了夫子的大力讚賞,壓了清貴的書香世家子弟一頭,他們心中不服,但卻能做到視而不見,而世家子弟這邊,也沒有那麽好打發。

    林錦初見一個穿著赤紅色衣裳的小胖子走到了林錦晨身邊,他斜坐在林錦晨的座位前,似在說些什麽。

    林錦晨隻抬頭淡淡答了幾句,小胖子便將他手上的課本搶走,扔給了另外一名世家子弟。

    而林錦晨卻隻坐在椅子上,頗為風淡雲輕。

    林錦初在暗窗上看到這幕,心中極為難受,在她心中,哥哥是無所不能的,他以前在學院極受人喜歡,絕對不會落到如此境地。

    “這小胖子叫金煥,是成國公的寶貝嫡子,偷雞摸狗不在話下。”相比起京城的閨秀來,

    衛珍顯然更了解國子監的這些學生,她壓低了聲音對林錦初說道。

    “我哥哥……”林錦初雙手抓住了暗窗的窗欄,有些難過。

    “你哥哥比起國子監的這些人,要優秀多了。”衛珍攬著手說道,言語中盡是淡淡的欣賞之氣,“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麵對逆境,淡然處之的。”

    “可是……”林錦初仍是有難過。

    “放心吧。”衛珍拍了拍林錦初的肩道:“我與那金胖子還有幾分交情,不會讓你哥哥再吃他的虧的。”

    “真的?”林錦初雙眼有神的看向了衛珍。

    看著林錦初那崇拜的眼神,衛珍又想起了五皇子那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由得唇角往上揚了揚,“跟我走吧。”

    國子監的課程很緊,但是也注重勞逸結合,每隔一個小時,便會讓學生們休息片刻。

    金煥最不喜歡的便是課堂裏那緊張的氣氛,待夫子進來說了下課,他簡直是迫不及待的奔出了課堂,去外麵透透氣。

    春日天氣正好,金煥在家中被成國公夫人寵成了寶貝蛋兒,他嘻嘻一笑,跑到了國子監的樹叢裏,想美美的偷睡一個懶覺。

    卻不料他剛趟下,頭卻被一個石子砸中了。

    你奶奶的熊,誰敢砸他?金煥憤怒的從地上一躍而起,往四周看了看,“是哪個小兔崽子,給我出來!”處於青春期的少年,雖然是世家出身,但卻在私下偷偷飆髒話的時候,覺得特別的爽。

    半天,四周沒有人迴話。直到樹上閃過了一絲輕輕的笑,金煥才憤怒的看向了上方,是誰?

    可是這一看,金煥卻有些頭疼了,衛真這病殼子不是去外地休養了麽?怎麽又迴來了?

    衛家為百年世家,又是太子的母家,在這些世家中,一直遙遙領先,他當年得罪了衛珍,可是被老子狠心抓著揍了一頓的。

    “你不是去休養了麽?怎麽還上樹下河的?”金煥收住了那番剛剛從市井學來的髒話,硬生生的轉了鋒頭。

    衛珍輕巧的從書上一躍而下,“想你了唄。”

    想我?金煥嫌棄的撇了撇嘴,幾年不見,這小子倒是越長越俊俏了,皮膚水嫩得和姑娘似的,“您大人有大量,還是別將我這種小人物放在心上。”

    “幾年不見,你倒是越發強壯了。”衛珍笑著隱晦的說道。

    金煥自然之道他是在嘲諷自己水桶似的腰身,反唇相譏道:“你也

    是越來越娘娘腔了。”

    正當兩人對著的當兒,小樹叢外傳來了樹枝斷裂的聲音。

    金煥在家中是愛武的,他機敏的看向了小樹叢處,“是誰?”

    衛珍懶洋洋的對小樹叢說道:“出來吧。”

    林錦初這才拖拖拉拉的走了出來。

    金煥仔細看了看,靠,又是一個娘娘腔,如今這娘娘腔是咂堆一起玩兒的?

    林錦初弓著腰,生怕金煥看出自己的不同,隻不過金煥隻隨意在她臉上穿巡了一眼,就將雙眼移到了別處。

    對金煥來說,娘娘腔有什麽好看的?

    “這是你朋友?和你倒是一型的。”金煥與衛真也算是小時候互相坑出來的情誼了,說起話來格外不客氣。

    林錦初聽了他言語裏的輕佻,隻惡狠狠的看向了金煥,金煥見她那雙漂亮的杏眼,微微一愣,支吾了一句“男人長這麽漂亮做什麽。”

    衛珍見他越講越離譜,咳了咳道:“我今兒來找你是為了林錦晨的事。”

    “林錦晨,怎麽了?”金煥有些莫名其妙,“你為什麽時候與他有了交情?”

    “他妹妹與我妹妹交好,我妹妹知道你們這些混球的性子,便讓我來與你說一聲。”衛珍說起自己來,倒是麵不改色。

    “啊?珍兒妹妹?”金煥聽到衛珍的名號倒是麵色緩了許多,隻不過他又馬上肅了臉,“珍兒妹妹不會是喜歡那小子吧?”

    任婷成了太子妃又病逝了,如今京城二美,可就隻剩衛珍了,可不能讓她看上林錦晨這樣一個沒有身份地位的鄉下小子。

    林錦初聽了,著急的看了看衛珍,衛珍並沒有為此動怒,隻緩緩的說道:“你想得太多。”

    “好了好了,為了珍兒妹妹我可以不為難他。”金煥不在意的說道,“老為難一個沒有反應的人也聽沒意思的。”

    林錦初聽到金煥的話,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金煥沒有看到林錦初的目光,又哈哈笑了兩聲,“我可以不為難他,可是朱深可是不會放過他的。”

    朱世子?他與哥哥有什麽交集?林錦初心中一動,看向了衛珍。

    “朱深又怎麽了?”衛珍有些不耐煩,這位混世魔王在國子監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麽?

    “他不是被你表哥整治了?心裏有股邪氣,沒地方發泄呢。”金煥對衛珍炸了眨眼道。

    林錦初突然想起了太子身邊做小童的朱世子,覺得有些頭疼,連程從容都要退讓一些的人,簡直是……

    衛珍皺著眉,顯然也有些為難,這位小爺,除了太子,誰的麵子都不會給。

    “好了,好了。”金煥拍了拍手,“大好的時光被你們兩個娘娘腔耽誤了,我得去上課了。”

    金煥說完,便轉身離去,心裏還在想著,奶奶的熊,這年頭閨秀們就喜歡衛真這款的,我為什麽時候也減減重呢。

    金煥走進學堂,將剛剛從林錦晨手中取迴的書塞在了林錦晨的手中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有一個好妹妹。”學會了從衛真那兒曲線救國。

    “我妹妹怎麽了?”一向無視金煥的林錦晨突然開了口,一雙眼睛有些敵意的看向了金煥。

    “你妹妹……”金煥正想說什麽,卻被旁邊突然走過來的朱深壓了下來。

    “你妹妹是個鄉下來的醜丫頭。”朱深比之前林錦初遇見的,要長高了一些,他按住林錦晨的桌子,惡劣的說道。

    朱深的聲音不輕不重,倒讓世家子弟們都聽到了,他們齊齊哄堂大笑起來,以林貴妃與林錦晨的相貌來說,榮華郡主不會太醜,但是確實是個鄉下來的丫頭。

    林錦晨自從來了國子監,對眾人的挑釁都可有可無,眾人笑完覺得無趣,又低頭看自己桌上的書來。

    可是這次林錦晨的反應卻與之前完全不一樣,他站了起來,狠狠的給了朱深一拳。

    朱深原本是挑眉想繼續說林錦初的壞話,卻被這拳打得有些蒙,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敢這麽打他。

    朱深摸了摸嘴角的血,雙眸深了起來,在大家的驚唿中,握著拳打向了林錦晨。

    林錦晨雖然看上去隻是一個文弱書生,但他卻並不示弱,與朱深纏打在一起,兩人將桌子齊齊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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