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雞鳴寺一事以來,林錦初鮮少出門,如今出門,聽見外麵的市集喧嘩聲,未免覺得好奇,她微微的打開了窗簾,往外麵看。

    陽光從窗簾外折射進來,照在林錦初白皙的臉蛋上,讓林錦初變得生機盎然起來。

    十一與思鈴在林錦初身邊齊齊鬆了一口氣。

    自雞鳴寺一事以來,她們總覺得小姐有了些變化,但這變化是什麽,她們又說不大明白。

    “聽說我們的鋪子在城東角,來來往往的,都是一些有學識的人?”林錦初見到外邊的景致,興致盎然的問十一道。

    十一連忙點了點頭笑道:“是有不少學識淵博的人,不過,還有一些財大氣粗的,隻是來裝模作樣呢。”

    有錢且附庸風雅的人哪兒都有,欺負自己哥哥的那位,不也是麽?林錦初雙眼閉了閉,收起了笑容,隻不過沒一會兒,她便靠在馬車的窗欄上,似想到了什麽,笑了起來。

    十一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讓郡主不愉,可瞬間郡主便笑了。那笑的神態模樣,還真有些像極了太子……

    馬車的車輪在青石板路上滾動著,半個時辰後,便到了衛府。

    林錦初在十一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而衛珍的貼身丫鬟小青已經在大門口等著了。

    “榮華郡主,我們小姐正等著您呢。”小青熱切的迎了上來,與林錦初說道。

    “我也甚是想念衛姐姐,隻不過最近家中事忙,所以沒來得及與衛姐姐寫信。”林錦初笑著說道,腳下的步子有些急切。

    小青對十一、思鈴笑了笑,她們都是從雞鳴寺一事中出來的,再次相見,除了有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共同患難的情誼。

    小青帶著林錦初一路走,衛府到底是百年世家,一草一木皆是有許多年的曆史,一石一磚都帶著百年的厚重。衛府奴仆也都是積年的的家生子,見到林錦初都十分恭敬,一舉一動都十分有禮。

    小青帶著林錦初進了衛珍的小院。十一與思鈴心中皆驚唿了一聲,這明明是衛小姐的院子,怎麽會突然有一個少年出現?

    這少年身材削瘦,穿著天水藍的上好絲綢,他背對著他們,姿態閑雅,衣袖上的水紋滾邊與他發髻上的羊脂玉發釵交相唿應。

    這個少年不用轉身,十一與思鈴便能猜到他的轉身時的翩若驚鴻,衛小姐本就如此美貌,她的兄弟的風姿又怎可能差到哪裏去?

    刹那間,思鈴與十一都

    如臨大敵,她們是一個記著鄧嬤嬤說的大妨,而另一個便是為了太子了。

    小青見兩位陡然變了的臉色,偷偷的捂嘴笑了笑。

    隻有林錦初,並沒有因為這個少年而驚詫,她輕輕的走了上去,拍了拍那少年的肩,快活的說道:“衛姐姐。”

    衛姐姐?十一與思鈴對了對眼。

    少年轉過身來,眉如墨畫,麵如桃瓣,那張臉確實與衛珍是一模一樣的。可十一與思鈴見過的衛珍氣質如珍珠一般,晶瑩如華,卻沒有這個少年身上的活潑英氣,這是哪裏變了呢?

    “衛姐姐好厲害,將眉毛畫粗了些,就便了另一個人呢。”林錦初指了指自己的眉毛,笑著說道。

    十一與思鈴偷偷的去瞄衛珍的眉毛,才發現與之前衛珍慣常畫的柳葉眉不同,她換成了一字的粗眉。

    “我原本還想嚇妹妹一嚇,卻不料妹妹居然一眼便看了出來。”衛珍這時才終於開了口,她沒有刻意變聲,聲音還是如女裝一般。

    十一與思鈴這才確定了,眼前的少年的確是衛珍。

    “哪兒有的事,剛剛見到姐姐的背影,我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春心大動。”林錦初笑著說道,她如登徒子一般攬了攬衛珍的腰,“隻可惜姐姐的腰太細了,不然會顯得更加英挺一些。”這話中,居然還有了絲絲的遺憾。

    “難怪我用衛真身份出去的時候,他們都叫我病殼子,原來是這樣。”衛珍皺著眉說道,又彈了彈自己的袖子。

    “他們都是嫉妒。”林錦初斬釘截鐵的說道。見到衛珍的男裝,她才明白了,為什麽表哥每次見到衛珍時,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比起天天偷雞摸狗的活潑美少年來,文質彬彬的病弱美少年更加討人喜歡。

    小青似想到了什麽,也捂嘴笑道:“每次小姐男裝出去,都勾得不少姑娘們偷偷的看呢。”

    衛珍似乎對這些經曆並不得意,她咳了咳對林錦初說道:“你的衣裳已經準備好了,要不要去試試?”

    “我的衣裳?”林錦初雙眼一亮,看向了衛珍,“衛姐姐準備了我的衣裳?”

    十一與思鈴也看向了衛珍,衛小姐說準備了郡主的衣裳,不會是男裝吧……

    林錦初雀躍的跟著衛珍進了屋,思鈴想上去攔,可又想到郡主那表麵溫和但是實則有些左的性子,不由得有些躊躇。

    十一比思鈴膽子稍微大些,對衛珍又頗為了解,她雖然有些離

    經叛道,但卻不會超乎常規,她扯了扯思鈴的袖子,在她耳邊說道,“先等等吧。”

    思鈴對十一信服多一些,聽了十一的話,便停了步伐。

    沒過一會兒,衛珍走了出來,她身邊多了一個容貌整麗的少年,若說衛珍身上有一兩絲英氣,這少年卻是好看得過分,他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

    郡主?十一與思鈴齊齊笑了出來。

    林錦初有些別扭的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她明明也將自己的眉毛改成了一字的,怎麽就沒有衛珍身上的俊逸呢?

    衛珍知道林錦初心中的便扭,隻摸了摸她的頭道:“不用糾結了,有的東西是天生的。”

    “哦。”林錦初的心情來得快去的也快,她想起衛珍上世與程從容守城門,本來就是天生的女將軍,自己又何苦與她比?“衛姐姐,我們去國子監吧?”

    “衛姐姐?”衛珍用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的扇子敲了敲她的頭道:“叫我衛兄。”

    林錦初迅速立正對衛珍道:“衛兄。”

    “誒。”衛珍笑眯眯的應了,“林兄,請跟我來。”

    林錦初上世活的如一隻喪氣的金絲雀,她穿過無數華貴的裙裝,卻從來沒有穿過男裝,她跟在衛珍身後,拋棄了貴小姐的小碎步儀態,學著衛珍大步灑脫的行走著,她心情突然豁然開朗,這一世,總算活得了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衛珍帶林錦初到衛府的馬車旁,她本想扶林錦初上馬車,卻不料林錦初微微搖了搖頭,大步一跨,便跳上了馬車,那靈動的模樣與她之前恪守陳規的模樣完全不同。

    “哦?不守規矩了?”衛珍也跟著林錦初上了馬車,笑著對她說道。

    “此一時彼一時也。”林錦初昂了昂頭,饒有興致的打開了馬車上的窗簾,如今她穿的是男裝,也不怕別人因為她是女子而喟歎了。

    “誒。”衛珍將林錦初手上的簾子放下了,“如今的女子也慕色。”說罷,她自己都覺得好笑,與林錦初齊齊對著笑了起來。

    直到此時,衛珍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與看上去嬌弱的林錦初如此投契,原來她的骨子裏,有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東西。

    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到了國子監門口。

    衛珍輕巧的跳下了馬車,她對著馬車上的露出小臉往外看的林錦初道:“若是你怕的話,便在馬車內等我。”並不是每一個女子與她一樣,敢以男裝在國

    子監出現的。

    “我不怕。”林錦初也跳下了馬車,“國子監算什麽?不過是一個大院子而已;國子監的那些自謂身份高的學生又算什麽?與我們一樣兩隻眼睛一張口而已。”

    衛珍格外認同林錦初的話,她點了點頭,笑著對她說:“跟我來。”

    林錦初跟著衛珍到了國子監門口,便被人攔住了。

    國子監人人清高,就算是當差的,都覺得自己與其他人不一樣,隻不過他見到衛珍的時候,臉上卻湧起了笑容:“誒喲,衛少爺?您這是迴來了?”他在國子監守門多年,自然記得幾年前在國子監身份高貴且十分受各位夫子喜歡的衛真。

    “我仍在外處靜修,這次迴來探望父母,也向來探望下師長。”衛珍在這看門的小廝麵前顯得彬彬有禮,林錦初細微的發現,她說話的強調與聲音與做女子時有些不同。

    “若吳夫子見到您一定十分開心。”小廝笑著說道,他疑惑的看了林錦初一眼,“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表弟,與我一起來拜訪吳夫子。”衛真介紹道,她並沒有說林錦初的名諱,但越是這樣,越讓小廝覺得,這位粉雕玉琢的小少爺出身高貴。

    “既然是您的表弟,那便與您一起進去就是。”小廝笑眯眯的說道,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林錦初有些不敢置信,她就這麽與衛珍一起進了國子監?她還以為要與衛珍一起爬圍牆呢。

    衛珍慢悠悠的看了林錦初一眼,這小丫頭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國子監裏多是百年的大樹,在春日裏,四處鬱鬱蔥蔥,因是讀書的地方,樹葉的沙沙聲與學子們的朗朗讀書聲交相輝映,雖不靜謐卻讓人的心中無比的祥和。

    原來國子監是這樣的地方,本來因為林錦晨被欺負,林錦初不大喜歡國子監,可是她來了,卻明白了哥哥之前一直向往它的理由。

    它累積了百年風雨,百年智慧,不管你認可不認可,它都樹立在這裏,以最淵博的學識教育著京城中最高貴的世家子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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