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照進一間小小偏廳,臉上稚氣還未脫完的喜鳴坐在繡墩上,一位紅衣老婦人坐在她身後的竹榻上。


    “我家鳴鳴已是定了親的人,再過幾月就要嫁人了,整日還是沒個女兒家樣,就曉得到處瘋跑。”紅衣老婦人一邊梳理著喜鳴亂糟糟的長發,一邊慈祥的念叨著。


    “外祖母,你曉得嫁入多苦,母親說嫁人後再不能如現在般玩鬧,那我當然要趁著成親前趕緊多玩。”小小喜鳴不樂意的迴嘴說道。


    “唉……”老婦人長長歎了口氣,說道:“玩吧,玩吧,趁著如今天下太平趕緊多玩,以後不知還有多少苦難要我家鳴鳴去應付……”


    老婦人話音剛落,喜鳴腳下突然現出一個巨大黑洞,韓淵鄭季的臉浮在洞口,喜鳴連一聲喊叫也來不及發出,就被連人帶著繡墩拖進了無邊的黑洞……喜鳴“咻”的睜開雙眼,頭頸上全是冷汗,原來又是一場噩夢。


    窗外已有蒙蒙亮色照進海風客棧二樓的這間客房,喜鳴再無睡意,伸手摸了摸揣在胸前的銅鏡耳環。


    難道我的命真的早已被銅鏡耳環注定,這輩子隻能走一條悲歡離合孤獨路?喜鳴想到此,眼眶中不覺又噙滿淚水。就算如此,也不能讓母親兄長、還有舅舅舅母就此含冤而去。喜鳴抬手抹幹眼淚,心中暗暗發誓,以後再不哭了。


    窗外開始有人聲傳來,昨夜喜鳴住進這間房時已開窗看過,外麵是一處頗大的院子,院子四周皆是兩層樓客房。隻是除了喜鳴所住這邊客房的走道在客棧大廳、窗戶麵向院子,其餘三邊客房二樓的走道竟都向著院子,窗戶則向著外麵街道。


    喜鳴當時猜想,這客棧門臉如此小,布局又如此怪異,隻怕其他三邊的客房皆是生意好了之後加建所成。


    外麵的人聲越來越大,說話的人也越來越多,且好些都是鄭國口音。喜鳴一驚,推開窗看到樓下院子裏已有許多房客在走動,二樓走道上也有許多房客進進出出。


    漁福鎮上為何會有如此多鄭國口音的人?難道都是溢城逃過來的?喜鳴一邊想,一邊拉迴半扇窗。如此倒確是該留下來打聽一番。


    至於追殺自己之人,喜鳴昨夜已想過,一是韓淵鄭季的人應該不會如此快就追到漁福鎮;再則,就算真的追來漁福鎮,此處不是鄭國,喜鳴相信自己定可逃的出去。


    ※※※※※


    鐔頔樊武每次到漁福鎮皆是宿在梧桐院,此次也是照舊。


    天剛破曉,樊武被院子裏的說話聲吵醒,走到窗口看到青楊正站在樓下,與另一位鹽場兄弟說話。


    樊武趕緊去敲隔壁的房門,半響後鐔頔才眯著眼拉開一條門縫,看到是樊武,不由火大的囔道:“樊武,到了漁福鎮才安心睡一覺,一大早你敲什麽門。”


    鐔頔說著就想關門,樊武才不管他火不火大,硬是從門縫中擠進了鐔頔的客房。


    “快,青楊過來了,趕緊穿衣。”樊武說著拿起掛在床頭的衣裳扔到鐔頔臉上。


    “青楊來了?”鐔頔雙眼瞬間睜開,一把拉下籠在頭上的衣裳,三兩下套在身上。


    青楊見鐔頔樊武下來,趕緊躬身一揖招唿道:“鐔公子、樊兄,青楊魯莽,吵醒了二位,還請見諒。”


    鐔頔“嗬嗬”笑道:“我與樊武早醒了——青楊這麽早過來,可是有事?”


    樊武聞言,趕緊“咳咳”兩聲,以防自己笑出聲。


    青楊躬身答道:“三公子讓小人來請鐔公子與樊兄去鹽場用早食。”


    漁福鎮大大小小上百家鹽場其實並不在鎮上,最近的離鎮子也有七八裏地,遠的甚至在百裏開外。


    鎮上主要是鹽市,各家鹽場皆在鎮上設有店鋪,天下各方的進貨鹽商都到鹽市上看貨交易。鎮上各種酒肆客棧也是因此而生。不過如鐔頔這般大鹽商,鹽場都會邀其到鹽田親眼看製鹽場所。


    蒼茫鹽場距鎮上有二十多裏地,鐔頔樊武跟著青楊快馬兩刻即到,車二場主已在桌前等著二人。同坐的還有一位眉眼間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年歲稍小之人,此人正是青楊口中的三公子車坻桑。


    車坻桑車坻田兩兄弟長得風流瀟灑,與老大老二的老成持重全然不同,漁福鎮人也就幹脆以三公子四公子稱之,倒也省事。


    車三公子與鐔頔一向意氣相投,此時見他人到了,立馬起身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同時一疊聲招唿樊武也坐下。候在邊上的鹽場兄弟很快端上熱騰騰的豐盛早點。


    “三哥,大哥說你這些日子都在鎮上盯著,如何了?”鐔頔見到車三公子甚是開心。


    “唉,此話說來可就長了。”車三公子說著不禁搖了搖頭,“你到碼頭去看,往日都是貨船,如今許多都是從鄭國逃難過來的小船。這些鄭國人逃到漁福鎮也就罷了,卻還到處亂竄、整日生事,攪得整個鎮子都不得安寧。”


    “怎會如此?”鐔頔很是驚訝,脫口問道:“韓淵鄭季這次出手毫無征兆,鄭氏公族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隻能任人魚肉,那些忠於鄭公的臣子也被秋風掃落葉般殺得一幹二淨,照說如此利落的手段應該不會影響到一般國人,為何還有如此多逃國之人?”


    “你說的這些都是明麵上的,聽那些逃出來的人說,起初兩日還好,韓淵鄭季的人馬並不騷擾國人,之後卻是為了斬草除根、不留後患,開始寧可錯殺也不放過,如此才攪得鄭國國人惶惶不可終日,紛紛開始逃國而去。漁福鎮與溢城離得近,許多溢城國人都逃了過來。”車三公子說著唏噓不已。


    鐔頔聽後不覺搖了搖頭,“韓淵多年主持國政之人,怎會讓鄭國亂到如此境地?”


    “應該亂不了幾日了,坻海來信說,鄭氏公族除喜鳴綺絡公主、子瑜公子外,其餘都已被韓淵鄭季殺淨,那些忠於鄭公的臣子也已清剿完。”車坻滄插話說道。


    “二場主,昨日鐔公子說的那小子正在鎮上到處閑逛。”車坻滄話音剛落,青楊進來稟道。


    “好,讓弟兄們繼續跟著。”車坻滄點頭應道,然後又轉過臉看著鐔樊二人繼續說道:“小頔、樊武,今日你二人先不要去鎮上,吃完後直接去鹽田,正好把這次要帶走的一百車鹽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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