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周顯睿站起身,沉著的說道:“消停了幾日,看來六弟他們這是忍不住了,走吧去看看這位縣主,這出戲她說想如何唱。”

    可蕭瑾萱卻將他攔住了:“殿下,你這時出麵可不太好,還是我自己去吧,您還是等到最恰當的時候在出來吧,至於這個度怎麽把握,我相信殿下心裏自然有數。”

    周顯睿眯起了眼睛,但到底沒有在動身,望著那抹走出去的紫色身影,他的眸子更加深邃了。

    在說蕭瑾萱,跟著竹心走到鋪子門口,還沒出去呢,外麵那喧嚷聲就傳進了她的耳朵。

    “蕭家假仁假義,褻瀆死者,拿人肉做糜,這是要遭天譴的”

    “不錯,父老鄉親們,咱們得叫那位四小姐出來,和她討個說法。”

    “如今縣主在這,還請您給咱們這些老百姓,主持公道啊。”

    蕭瑾萱歎口氣,這好人果然是難當啊,她自掏腰包買來豬肉,就是瞧著那些和遙弟年紀相仿的孩子,因為雪災餓的麵黃肌瘦,一時動了徹隱之心,沒想到如今卻惹來了麻煩。

    心裏想著,蕭瑾萱從容的邁步就走了出去,可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個雞蛋就向她砸了過來。

    “小姐當心。”竹心一聲驚唿,沒半點猶豫的立即擋在蕭瑾萱的身前,那雞蛋打中了她的腦袋,瞬間蛋液便流了她滿臉都是,混著之前被撒的麵粉,這臉如今都要沒法看了。

    蕭瑾萱眼中厲色一閃,便向那丟雞蛋的人看去,竟是個身穿碎花襖的婦人,而她的右手還緊緊拉著個年幼的小男孩。

    “蕭四小姐,您要不想救濟我們,也沒人非讓你這麽去做,可你也不能拿死人肉來給我的孩子吃啊,今天你要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和你沒完。”

    望著瞪著個眼睛,看著自己的這個婦人,蕭瑾萱冷哼一聲,並未理會。

    而是伸手幫竹心將臉上掛著的蛋殼取下,又幫她擦了擦臉。

    等到竹心沒那麽狼狽了,蕭瑾萱這才一轉身,將手裏的蛋殼舉起,含笑的問道:“死人肉,你指的是這東西嗎。”

    那花襖婦人見她,舉著蛋殼竟問她這樣的胡話,當即更加氣憤的說道:“蕭瑾萱!你太過分了,這明明是個雞蛋,你卻胡說八道,問我這是不是死人肉,我讓你解釋的是肉糜。”

    蕭瑾萱聞言哼笑一聲,接著臉上最後那抹笑容,也徹底斂去,神情淩厲而嚴肅。

    “原來你還認得這

    不是肉糜是雞蛋啊,你們要我給個說法,我可以給你們個交代,但誰允許你們如此的糟蹋食物的,你們可別忘了,官府的賑災糧可隻要白米,這些雞蛋,青菜,白麵,都是募捐上來的,你們有什麽權利肆意揮霍。”

    她這話一說完,四周原本吵鬧的百姓,立馬沒了聲音,看著鋪子前丟了滿地的菜葉,飛濺的白麵,還有白術,竹心,這些每日笑著給他們發放糧食的人,那一身狼狽的模樣。

    眾人眼中閃過了羞愧,手中拿著的米袋子,不知怎的,忽然覺得是那般的沉重。

    那婦人臉上也閃過後悔的神情,但仍不服的嚷道:“我剛剛也是太氣憤了,你若不弄死人肉糊弄人,我又怎會將雞蛋丟向你。”

    幾步來到這婦人麵前,蕭瑾萱雙目冰冷的注視著她。

    “任何原因,都不是你糟蹋全城百姓救命糧食的借口,人肉做糜這事尚無定論,我一會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但今日這滿地的食物被糟蹋,是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的。”

    接著她望向文昕,揚聲吩咐道:“今日參與鬧事的人,你將名單列好了,這些人在來,官府的賑災糧照給,但其他一應的東西,在不許發給他們一樣,記住了嗎。”

    文昕早被這群人,不聽解釋,肆意將東西丟向他們,而被弄的火大異常,聞言自然是大聲應是,接著便去登記備案了。

    這下四周的百姓,紛紛露出後悔的表情,可這事確實是他們理虧,加上蕭瑾萱說的也合情合理,一時沒人在敢反駁半句。

    至於那丟雞蛋的婦人,也直接愣在了原地,她家有三個孩子,光靠官府的賑災糧根本不夠,若不是平日還有其它東西能領,估計家中早就熬不過去了。

    想明白利弊後,這婦人立即就抓住蕭瑾萱的裙角,哭著說道:“四小姐,剛剛是我犯渾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家裏還有三個孩子要養活,男人又死了,你就當可憐我,別斷了咱家的供給。”

    蕭瑾萱隻是平靜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就將被抓住的裙角抽了迴來,惜字如金的沒說一個字,轉身漠然的就走開了。

    善心無度,受累的隻會是自己,蕭瑾萱很清楚這點,所以這婦人是可憐,但對方剛剛那番作為也著實可恨。

    事情沒弄明白,就對有恩與她的人動手,這種翻臉無情的人,可憐她就是難為自己。

    錢瓔珞在一旁看著,眼瞧蕭瑾萱一出來,幾句話就將百姓都壓製住了,在沒人叫嚷,恨的

    她一口銀牙險些沒有咬碎。

    知道指望這些百姓將事鬧大不可能了,她隻能自己出馬了。

    就見錢瓔珞神情倨傲,揚著下吧便走到蕭瑾萱的身邊了。

    “本縣主來到這揚州,真是長見識了,如今這庶出的都能拋頭露麵,在這耍威風了,真是恬不知恥。”

    蕭瑾萱笑了,輕聲問道:“縣主這話說錯了吧,我雖是庶出,但這賑災一事是睿王殿下,叫我協理來辦的,難道縣主是覺得睿王錯了?”

    上次她在宋府那般忍讓,是因為和這錢瓔珞身份差距太大,隻能迂迴的逼退對方。

    可如今卻不同了,蕭家她已經站穩了腳,更有周顯睿暗中聯手,現在這錢瓔珞,她針鋒相對起來,在無半點顧慮。

    錢瓔珞聞言,氣的不行,她哪敢去評判一位王爺的對錯,當即這話就不敢亂接了。

    可是她不甘心,立即又說道:“這個暫且不提,我隻問你,你這肉糜裏竟有人的手指,這要怎麽解釋。”

    蕭瑾萱笑了一下,眼中閃過幽光,不答反問的說道:“那依縣主,您說該如何。”

    錢瓔珞一愣,她正愁怎麽把話引到搜查鋪子上呢,對方竟直接問她怎麽辦,這簡直就是稱著她心意來的啊。

    當即她臉上閃過喜色,板起臉說道:“要按本縣主說,必要將做肉糜的地方,仔細搜查一遍,到時若無可疑,今日這便是場誤會,你也能還了清白,蕭瑾萱你覺得如何。”

    蕭瑾萱極好說話的一點頭,甚至退後幾步,直接將路都給讓開了。

    “在場的誰都可以一同進去,權當做個見證。”臨了,她還不忘邀請圍觀的眾人,一同進去。

    錢瓔珞白了蕭瑾萱一眼,給了她個算你識趣的眼神後,就領著人率先進了鋪子,四下的百姓也紛紛跟了進去。

    眾人才來到院子裏,還沒來得及去廚房看一眼,就見一個丫環,正在院內的一口井邊鼓弄著什麽,看見眾人來了,更是驚唿一聲,抬腿就要向外跑。

    如此可疑的行為,自然引起眾人的注意了,錢瓔珞更是立即叫人將那丫環攔下,當人被帶到麵前後,這才瞧清,這丫環竟然是蘭芷。

    蘭芷如今一副被嚇的不輕的樣子,驚慌的四下看了眼眾人,接著她便奔著蕭瑾萱撲了過去。

    “小姐救我,您說了若是出事,你會護我周全,定不會讓我被肉糜的事受牽連的。”

    她這話一出口,四下百姓立即便嘩然了,心想這肉糜果然有問題,而且聽這丫環的話,指使之人就是眼前這位四小姐。

    蕭瑾萱麵容依舊平靜,向後退了幾步,拉開和蘭芷的距離,她從容的看著對方。

    “蘭芷你這話我聽不懂,我連你在這當差都不知道,又怎會吩咐你做什麽事呢。”

    錢瓔珞這時在旁邊哼笑一聲,輕蔑的說道:“蕭瑾萱,怕你不是聽不懂,而是如今人肉做糜,東窗事發,你怕自己受牽連,所以便要把這丫頭當替罪羊吧。”

    錢瓔珞這話說完,百姓都紛紛點頭,覺得很有道理,而跪在地上的蘭芷,似乎也被打擊的不行,不敢置信的看著蕭瑾萱。

    “小姐你好狠毒的心思啊,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奴婢不義了。”

    說完,就見蘭芷轉而對著錢瓔珞一磕頭,隨即哭了起來。

    “縣主要為我做主,如今布施的肉糜,確實的人肉做的,可這些都是小姐讓我幹的,奴婢開始也不敢,可她是主子,最後我也隻能聽命行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錢瓔珞眼中閃過得意,接著便一臉憐憫的將蘭芷扶起來了。

    “你也是被脅迫的,本縣主不怪你,如今你知錯能改,指認主謀,將功抵罪,也是難得。”

    跟在蕭瑾萱身後的竹子,再也聽不下去了,眼中閃過失望和憐憫的神色。

    “蘭芷你別胡說八道,你如今早就不是小姐的丫環了,定是之前小姐將你趕出院子,你懷恨在心,這才出言誣陷的。”

    一聽這話,蘭芷哭的更兇了:“竹心你真的冤枉我了,當日被趕出院子,你可知事後小姐便又來找我,然後告訴我這是她故意為之,為的就是私下讓我來做這人肉糜。”

    然後她一指蕭瑾萱,滿臉受傷,悲憤的又說道:“都是我傻,如今想來,當初小姐當眾將我趕走,就是為了和我劃清界限,然後等到事發時,叫我來背黑鍋,四小姐你真是好狠的心,虧我一直對你忠心耿耿。”

    蘭芷眼中在哭,心裏卻在冷笑,當初在宛香閣,她被當眾掌嘴趕出院子,甚至她的牙齒都被打掉一顆,這叫她如何不恨。

    所以當寧氏告訴她,會給她個親手去害蕭瑾萱的機會,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而如今看著,昔日的這位主子,因為她的話,百口莫辯,被所有人指責唾棄,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讓她恨不得大笑三聲。

    而就在這局麵一邊倒,

    百姓們紛紛咒罵蕭瑾萱,她的罪名要被坐實的時刻,周顯睿那沉穩孤冷的聲音傳來了。

    “今個這裏還真是熱鬧,本王聽說四小姐竟用人肉做糜,這等新奇事,若不來看看,當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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