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金玉康的默認,石築的案子在市公安已經擱了一個多月。死者的父親趙師傅就一直不斷地向上反映。先還是找公安,公安這邊的答複總是那句話:正在落實材料,調查取證。後來趙師傅就寫了狀子,寄往市政法委,市政府、市人大、市委,上麵照例把這些材料轉到市公安局。金玉康也懶得看,如數轉到辦案組鄧樺手裏。趙師傅花錢花精力搞那些東西,我們領導同誌成天日理萬機,忙完了還要應酬吃喝,哪裏有時間去看哩,最多是由辦公室的小秘書們簽個字蓋了公章。是屬於哪一個部門管的就轉到哪個部門去。這些材料堆在文件櫃裏有一大堆,鄧樺也不看,偶爾就揣了一兩封在皮夾裏,到茜子茶樓喝茶時給石依茜看。石依茜說道:鄧哥你讓我看這些東西幹嗎,我知道你夠義氣幫大忙就行了唄。鄧樺就說:依茜我可不是向你表功來的。你看這些材料市委市政府還有人大都蓋了公章,讓我們“速辦”。這案子再拖下去我鄧樺可要落個抗上瞞下的罪名了。石依茜說:沒那麽嚴重吧,有金局長頂著,再說你不是還沒找到見證人,比如那天與石築一起吃飯的那個女孩柯小芽……鄧樺說:那是我故意不去的,就留這麽一條尾巴了。要是把柯小芽的證詞都落實了,我還敢不往上報?石依茜說:鄧哥,上次不是說了嗎,你還是找找柯小芽,萬一她的證詞對石築有利呢?鄧樺搖搖頭說:沒用的,據石築供詞交待的情況,柯小芽從飯館出來就與石築分手了,她能知道什麽?不過按正常手續還是要去找找她。哪一天我再去吧。鄧樺又給石依茜說了,石築這個案子雖然夏慧天接手了有些幫助,但還要抓緊找關係。石依茜就點頭說正在努力,兩人又扯了閑話,石依茜問道:鄧哥,花源賓館那兒條件怎麽樣,不行再叫吳姐換個地方。鄧樺說:依茜,你把我當什麽人了?這麽好的賓館房間,還有位小美人伴著,我再不滿意,大約就是想當皇帝了,你又不能給我配個三宮六苑七十二妃子什麽的……石依茜就笑了,說:鄧哥呀,你當那皇帝幹什麽,整天有太監跟著不自由哩。鄧樺笑笑就說要走,石依茜說:鄧哥,哪天把雁兒叫過來看看,隻聽吳姐說是個小美人兒,也不知美得像什麽模樣?鄧樺說:再美也不如你呀。石依茜掘了嘴說道:看你,又來了。鄧樺忙賠禮 ,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倆兄妹不說這個……轉身就走了。

    其實鄧樺對雁兒是非常稱心的。雁兒不僅是位小鳥伊人,而且非常溫柔自重,鄧樺幾次另外給些錢讓她小用,雁兒堅持不受,她說茜子茶樓的吳姐已經說好,每月給她六千元,不準再收客人的小費。有一次鄧樺給她買了一套連衣裙和一雙皮鞋,說了多少好話雁兒才收下。又一次鄧樺給她買了部手機,摩托羅拉袖珍型的那種,最適合女人用的。雁兒無論如何不要,她說拿了也不知幹什麽用。鄧樺說怎麽沒用呢?有了手機我叫你也方便呀。雁兒說那你給我配個唿機吧,你什麽時候唿我都行。鄧樺無奈,隻好給她配了個唿機。有時候,鄧樺也來了好奇,想了解一點雁兒的身世,但鄧樺一問到這方麵,雁兒總是東拉西扯地迴避了。

    鄧樺從茜子茶樓出來,一看表才九點過鍾,就想起兩三天沒見雁兒,有點欠著哩,就用手機往賓館房間打電話,機子響了一陣沒人接。鄧樺估計雁兒不在賓館,就又給雁兒打了唿機,十來分鍾雁兒就複機了。鄧樺問雁兒你在哪裏?雁兒說在郊區一位親戚家。鄧樺說你上賓館來吧,我想你哩。雁兒說我這裏離城有點遠,晚了出來也不方便,再說……雁兒還想說什麽,鄧樺打斷道:雁兒來吧,打的過來我報銷,今夜晚真的很想你。我現在就到賓館房間去,你可別讓我老等啊。鄧樺關了機,便慢悠悠向賓館走去。進了房間,把門關上,燈開了,坐下來抽了支煙,才脫了衣服到浴室痛痛快快衝了個熱水澡。

    鄧樺從浴室出來,也懶得再穿衣服,赤裸著身子躺到床上,拉了條毯子蓋住,然後就一門心思等著雁兒快來。鄧樺以前也像這樣等過雁兒的,於是又想入非非,想著那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兒進來了,然後就看見她一層層剝掉衣衫,退掉乳罩,脫去內褲……於是那蓮藕一般光潔的玉體就呈現在霧一般迷朦的光線裏。這時她再去浴室衝了熱水澡,噴上香水,散著一頭披發,輕盈盈嬌滴滴如夢中仙女向床上走來……鄧樺想著想著就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睜開眼睛時,雁兒已躺在他身邊。鄧樺就問雁兒你怎麽現在才來?雁兒就說我不是告訴你我在郊區親戚家麽,晚了又沒公共汽車,好不容易來了一部的士,我才打的過來的。鄧樺也不追究雁兒的話是真是假,就一把將她摟過來要幹事。雁兒說:莫哥,我今天來月經了。鄧樺一摸果然夾了帶子正是紅中,頓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問雁兒你電話裏怎麽不說?雁兒說公用電話怎麽說,要說你也不聽。鄧樺自認黴氣,便鬆開雁兒翻身又睡了。

    第二天下午,鄧樺進了辦公室就對羅麗說:羅麗,我們今天去把柯小芽的證詞落實了。羅麗問道:鄧科,現在就去?鄧樺點點頭說:你收拾收拾,我去把車開出來,馬上就走。

    柯小芽家的地址,是通過提審石築知道的。石築說他也沒去過柯小芽家,隻知道她父親是0三六廠的工人,叫柯大中,她們家就住在廠裏的家屬區宿舍。

    0三六廠在西和村,離市區大約五公裏。六十年代搞大三線建設,許多北方的國防工廠舉家搬遷到大西南,光南柯市當時就有五、六家這樣的廠。這些國防工廠到了八、九十年代紛紛改產,有的生產電子配件汽車配件,在市場經濟大環境下能搞得好的不多,於是有的搬遷有的倒閉。0三六廠實際上早已名存實亡,工廠下馬後,工人調走的調了,下崗的發兩百元生活補助費。原來鼎盛一時的國防企業,如今大都僅剩下一幢幢廢棄的廠房和一堆堆隻能當破銅爛鐵的機器。

    鄧樺將車開到0三六廠家屬區宿舍停了,就去家屬委員會問柯大中家的地址。家屬委員會主任看他們是公安的,知道有事,就親自領了鄧樺和羅麗到柯小芽家。到了家門口鄧樺對居委會主任說謝謝了你迴去吧。居委會主任是明事理的,轉身就走了 .這是一長排六十年代初修建的宿舍房,沒有樓層的。屋麵蓋了水泥瓦。柯小芽家住在靠邊上,便又用牛毛氈舊木板搭了個棚,像是廚房。門口堆了些雜物,煤炭木箱之類。一眼就看出這人家的簡陋和貧窮。鄧樺走在前邊,見門虛掩著,便伸頭往裏看,卻見一屋子堆了許多小藥瓶兒,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正在給瓶子貼標簽。那女人一臉蠟黃,兩眼昏暗,像是有病的樣子。鄧樺輕輕敲了門,那婦女便抬起頭來,問道同誌你們找誰?鄧樺說這裏是柯大中家嗎?那女人一聽就緊張了,忙站起來問同誌,我家老柯出什麽事了?羅麗說沒事沒事,女人像是鬆了口氣,說道:我們老柯下崗了,沒活幹在給人家跑的士,我看你們是公安的,就以為他犯事了哩,同誌你們坐……女人一邊喊坐,一邊就東張西看,像是在找凳子。那屋裏堆滿了小瓶兒,中間的一條高凳上撂著大疊的標簽和漿糊。女人忙把高凳移開,騰出一點空間,再找了條小木凳讓鄧樺和羅麗坐了。婦人一邊順整,一邊就說在家沒事,給人家農藥廠貼藥瓶標簽。羅麗就問貼一張標簽多少錢?女人答道兩分,從早到晚也可掙個十來塊錢。又說她大兒子在南京念大學,女兒小芽今年還考呢。要真考上了還不知咋供得起。話說間已經順整好了。見鄧樺羅麗已經坐定,才對室內喊道:小芽小芽,有同誌找你,接著就聽屋裏一個女孩應了一聲,說是把手上一道數學題解完了就來。女人說你先來,別讓人家同誌老等。於是便對鄧樺和羅麗解釋,說小芽去年沒考上好專業準備今年重考,正抓緊時間複習哩。說話間就聽裏屋的門嘎吱一聲,一個女孩從門內閃身出來。

    之前鄧樺正在聽女人說話,待聽見門響,轉身一看,不由得驚呆了。你道這柯小芽是誰?原來就是雁兒。鄧樺此時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一雙目光在屋裏晃蕩,也不知往哪兒看才好。於是忙伸手往包裏摸,摸出一個小筆記本出來,煞有介事地翻著,仿佛在找什麽。僅管今天鄧樺一身警服,儀表威嚴,柯小芽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隻是柯小芽萬萬沒有想到,自稱莫老板的嫖客,原來竟是一位公安幹警,所以認出鄧樺時,先就一陣驚愕,臉上顯出很慌張的表情。後來想他們絕不會是為賓館包房的事而來,反而就鎮定了。於是就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問道:你們找我?鄧樺想說話沒說出來,就轉身給羅麗使了個臉色,羅麗明白鄧樺是讓她問話,就說:你就是柯小芽?柯小芽答道:我就是柯小芽 ,你們找我有事就說。羅麗就笑著說:看你,多漂亮的小姑娘,說話怎麽硬梆梆的,一點也不溫柔。柯小芽的母親忙說:小芽,人家公安同誌好好問你,咋就這樣迴答。鄧樺本來不想說話的,見柯小芽不高興,便想緩和一下氣氛,也免得老是尷尬著不是辦法,就對柯小芽說:柯小芽,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找你了解一下四月六號你與石築一起的情況。

    提起石築,柯小芽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就有點暗淡了。柯小芽與石築其實並不是一個學校的,前年市裏舉辦全市中學生運動會,兩人都是田徑組的運動員,所以就認識了。去年高中畢業石築沒考上大學,柯小芽也因錄取專業不合自願,兩人都進了補習班,漸漸便熟悉起來不久就交了朋友。石築殺人那天下午,原是邀了柯小芽到快快小餐館吃晚飯,飯才吃到一半,石築喝了點白酒,說是菜不夠,再去讓老板炒兩個菜。石築這邊起身剛走,就見鄰桌的五六個中學生中的一個沒凳子坐,過來就把石築的凳子拿走了。柯小芽沒阻攔住,待石築迴來,一看凳子不見了,問柯小芽,說是鄰桌的那個學生拿走了。石築就去問那學生要迴凳子,那學生就是鐵中的趙兵。趙兵不給凳子,大約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石築就與趙兵推推揉揉地動起武來。趙兵的幾個同學一看要打架,都圍上來幫忙。柯小芽怕石築吃虧,忙拉了他迴來。石築當時飯也沒吃好,付了帳與柯小芽走了。一路走還一路罵趙兵,柯小芽勸了半天,石築就說這幾個家夥敢當著我女朋友的麵欺侮我,他媽的想找死了……後來柯小芽迴了家,過了兩天才知道石築殺死趙兵的事。此後,她曾到看守所去看望石築,石築對柯小芽說,這件事你裝著不知道就行了,所以柯小芽就悶在肚裏,一直沒給人提起。剛才鄧樺和羅麗找她,柯小芽心裏也琢磨大約是為這件事來的。現在鄧樺已把話挑明了,柯小芽就說道:那天我是跟石築在一起,你們想問什麽就問,我知道的都給你們說……

    鄧樺忙解釋說:柯小芽,我們想請你到局裏說,因為案子關係重大,還要做筆錄,你看,現在能不能跟我們去一趟?

    柯小芽的母親聽女兒說了幾句,大約也明白是為了一樁什麽案子扯到女兒,要找她了解情況。隻是還有點不放心,就問道:同誌,不關係到小芽吧,這孩子平常挺聽話的,最近晚上有時總不迴家,問哩,說是在同學家裏住,我就怕她惹出什麽事,當父母嘛,揪心……柯小芽悶聲站著,眼裏早含了兩滴淚珠,聽她母親這一嘮叨,就沉不住了,說道:媽,你說這麽多幹嘛,我跟他們去……說著就自個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走吧走吧,我跟你們上公安局。

    柯小芽剛出門,鄧樺和羅麗也站起要走,臨走時就安慰柯小芽母親,說這案子絕對沒有柯小芽什麽事,隻找她去問問情況,問完了就送她迴來。柯小芽母親連聲說謝謝送他們出門。

    三人在路口上了車,到公安局時,鄧樺就借故有其它事,讓羅麗和另一幹警小馬詢問柯小芽。又一再交待要好好說,別逼她,問完以後一定要小馬開車把柯小芽送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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