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燕驚海!”


    隨著這道聲音的出現,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再看老乞丐,長刀在手,雙眼如豹,身披血衣,仿佛是地府中走出來的殺神!


    很少有人知道燕驚海這個名字。


    大部分的兵卒還年輕,十幾年前,還是個孩子。


    但他們知道,皇宮裏有一個人,日夜侍奉在皇上駕前。


    他出自虎刺軍,他叫燕驚山!


    隻有極少數老兵知道,十幾年前,虎刺軍強盛之時,他的主帥不叫燕驚山,而是叫燕驚海!


    一燕驚山!


    再怎麽高的山也是有峰的,但海沒有!


    他是燕驚山的哥哥,十幾年前,江湖人說:一燕驚海!


    消失了十幾年,江湖上年輕的後輩早就把他忘記了,誰也不記得皇宮裏那位燕統領還有個哥哥。


    十幾年前,十萬遼騎包圍了虎刺軍。


    是他攔住了追擊的遼人,才能讓皇上安然迴京。


    一把長刀,山隘口上,無數次遼人衝殺,都過不了他的戰馬。


    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來的。


    鄭斌握著手腕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如果真的是這個老人,他手中就算是有五千兵卒又有什麽用?


    “先生隻管離去,老奴定能護得先生周全!”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傲氣。【零↑九△小↓說△網】


    以燕驚海在江湖上的威望,即便是見了皇上也不需要下跪的。


    可是,他卻在這個年輕人麵前自稱“老奴”!


    燕驚海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心甘情願的奉一個年輕人為主。


    住在盧家藥鋪裏的那三個月,是他這輩子,最難忘的日子。


    所以,就像當年趙琪賞識他,他用命送趙琪離開一樣。


    他現在也要李演離開。


    李演沒有轉身離開,反而向前走了幾步,陰沉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一年內,某家就會再迴京城,啞伯保重自己。是仇是怨,某家迴京之時,定與他們好好清算!”


    燕驚海的眼角湧出淚水。


    當年他讓燕驚山護送皇上迴京,燕驚山急的說要替他,趙琪的眼裏,卻沒有絲毫感情波動。


    而一個不練武、不掌權的人,卻能在離開的時候,給他說這樣一番話!


    李演的話,與其說是對他說的,不如說是對這些兵卒們說的、對太子說的!


    他要讓太子在動手的時候,存有顧慮!


    雖然他隻是一個醫生,但一個差點滅了城門司的人,又豈能小看?


    一個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人,即便他沒有了刀,也會有其他的方法殺人。


    馬蹄踏著泥道,發出極有規律的響聲,一聲嘶鳴。


    一匹戰馬停在了不遠處。


    燕驚山看著站在那裏,低著頭的燕驚海。


    十幾年未見,再加上燕驚海變了模樣,燕驚山一時間也沒有認出來。


    燕驚山翻身下馬,看著站在那裏的燕驚海和倒了一地的兵卒痛快的大笑。


    “好!不愧是我虎刺軍的兵卒,那裏是這群醃臢貨能侮辱的?哪個伍的?報上名來。”


    燕驚山慢慢往前走著,刀背在身後,很是隨意。


    燕驚海見他慢慢走近,手中的刀慢慢舉起。


    他說了,要李演安然離去,那麽,他就不會放一個人過去。


    誰也不行!


    燕驚山看到燕驚海對自己舉起了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突然,他發現燕驚海舉刀的動作有些熟悉。


    這是,燕家的刀法!


    燕驚海慢慢抬起頭來,來的人,他認識,是他的弟弟。


    燕驚海流浪了十幾年,頭部又受過重傷,他的麵容早已在風吹日曬之下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燕驚山長刀在身前劃了條弧線,刀鋒如月,斬向燕驚海。


    燕驚海一言不發,刀走滿月,擋在那裏。


    “叮叮叮!”無數次刀的碰撞,燕驚山手裏的刀大開大合,迅猛無比。


    但燕驚海卻站在那裏絲毫不退。


    燕驚山大驚,他不是驚奇燕驚海的武功高,而是在驚訝,眼前的人,怎麽會對燕家的刀法如此了解!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燕驚海用最少的動作破解。


    燕驚山後退了兩步,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大喊:“你到底是誰?”


    燕驚海拿在手裏的刀慢慢垂下,看著燕驚山緩緩道:“十多年了,你還是沒有長進啊!”


    燕驚山難以置信的看著燕驚海。


    燕驚海的臉上,沒有一絲他熟悉的樣子。


    皮膚幹枯,眼皮下垂,英挺的眉毛也沒有了當年的樣子。


    燕驚山和燕驚海,原本隻差了幾歲。


    現在看上去,兩人差的恐怕有二十歲!


    但是越是這樣,燕驚山越覺得,眼前的人就是他哥哥。


    那個平淡、不給任何情麵的語氣。


    那是長輩對孩子語氣。


    燕驚山的眼睛中充滿了震驚,淚水從眼眶四周慢慢沾滿淚框。


    燕驚山跪在地上,雙拳不斷的拍打著地上的沙土。


    直到雙拳都被血水沾滿。


    燕驚海依舊站在那裏,腳步不動。


    “也還是這麽沒出息!”燕驚海的語氣依舊很淡,但卻沒有任何不屑的意思。


    當年他們在江湖上行走的時候,每次他挨了打,哥哥都會這麽說。


    但是每一次說完之後,燕驚海都會提著刀出門。


    直到燕驚海獨守山隘的時候,他才學會了獨當一麵。


    燕驚山再也忍不住仰頭大喊:“啊啊啊啊!!!”


    淚水順著臉龐,流到他的嘴裏。


    他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他的哥哥。


    他無數次派人去找過,當年的那處山隘,早已被遼兵付之一炬。


    那裏的泥土,還透著鮮血的味道。


    沒想到,現在還能見到燕驚海。


    燕驚山的胸口中湧現出無數的話語,但卻堵在那裏吐不出來。


    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個字:“哥!”


    一個字,仿佛抽幹了燕驚山身上所有的力氣,五十歲的人,趴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


    李演和離歡已經離開,身後發生的事他自然不知道。


    走了這麽長時間,李演發現身後沒有傳來一絲馬蹄聲,心中也安定下來。


    離歡道:“啞爺爺竟然是皇城裏燕統領的哥哥!”


    李演點了點頭:“是啊,確實想不到!”


    “那,啞爺爺還會迴來麽?他的本事,可以去做將軍的。”


    李演笑了笑問道:“怎麽?當將軍,離歡會不舍得麽?”


    離歡很認真的說是。


    李演摸了摸離歡的頭:“人總是要分離的,就像這次分開一樣,我們隻要知道他在京中安好便可,以後,離歡也會離開師傅的。”


    少年忍不住打斷李演,一字一句道:“離歡不會離開師傅!”


    李演笑笑“沒有離別,就沒有歡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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