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門令牌,雖然隻是簡單的木牌。


    但藥王山門下弟子都將其視如珍寶。


    而李演,卻把他一分為二。


    程玄文仔細的把木牌放入懷中道:“我本以為當年,被趕出藥王山的,隻有你師父一個,你是心中有怨,才不肯迴藥王山的......”


    李演沒有說話。


    離歡看著程玄文把令牌收入懷中,眼神裏的渴望也慢慢消失,變成失落。


    這些變化李演也看得一清二楚。


    當年的自己,不就是把這樣一塊牌子視如珍寶的麽?


    他的童年,和離歡一樣經曆了重大的變故。


    想必,離歡也是極為渴望有這樣一塊牌子的吧。


    李演不理程玄文,走到離歡身前。


    將手放在離歡的頭發上:“離歡想聽故事麽?”


    離歡慢慢隱去眼中的失落,點了點頭。


    李演從桌子下托出一條長凳,示意離歡坐下。


    李演坐在長凳的另一邊,背對著程玄文。


    程玄文一見李演不理自己,也不氣惱,走到李演剛剛喝茶的位置。


    進門時李演給他倒得茶已經有些涼了。


    但程玄文毫不在意,端起茶杯灌進嘴裏。


    “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了。那個時候,師父很小,和離歡這麽大......”


    大山裏的一處村落中,幹旱的環境,讓原本與世隔絕的山村變得荒涼。


    饑餓讓全村老少陷入驚慌中。


    村子裏的男人大多去山外找糧食去了。


    但出去那麽多人,沒一個人迴來。


    村長說,他們都餓死了。


    長期以來沒有食物,再加上村長的話,讓大家破滅了僅有的希望。


    從那天起,一切似乎都變了。


    整個村子裏,變得絕望起來。


    情緒是可以傳染的,幼小的李演在這個環境中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村民的絕望變本加厲。


    從一開始的哭泣,到後來的瘋狂。


    幹枯的河床上,隻剩下黃土,但卻還有人赤著腳在上麵捕魚。


    老柳樹上,幹枯的樹葉,被擼了一次又一次。


    吃草的牲畜,早已經進了人的肚子。


    整個村子,被悲哀和絕望籠罩著。


    李演的父母,在旱災剛來的時候就死了。


    隻有八歲的李演什麽都不知道,但動物的本能告訴他,遠離這個環境。


    於是饑腸轆轆的李演,朝著一個方向走,想要離開村子。


    山村周圍都是樹林,李演離開村子,隻走了幾步,就暈倒了。


    醒來以後,他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身上穿著幹淨的衣服。


    麵前一個和藹的中年人告訴他,他叫盧庭。


    那時的李演,做什麽都戰戰兢兢,絲毫沒有少年人的活力。


    直到幾天後,盧庭遞給他一塊木牌,木牌上麵寫著“藥王”和“演”。


    藥王兩字是原本就刻好的。


    但那個演字,確實師父這些天一點一點刻上去的。


    盧庭告訴他:“你收下這塊牌子,以後就是我的弟子了。”


    年幼的李演並不知道弟子代表著什麽,戰戰兢兢的問道:“之後呢?”


    盧庭和藹的笑笑:“之後啊!你就不用怕挨餓了!”


    這塊木牌,不僅僅是師徒關係的見證,也是李演的精神寄托。


    在那個時候,這塊木牌比他的生命都重要。


    知道幾年後,李演記得,藥王山上,師父盧庭和師叔蘇雲鼎大吵了一架。


    最終師叔摔門離去。


    不一會,門外就來了兩個人,師父把自己的令牌遞給他們,他們拿起刀子,在“藥王”兩個字上劃了兩刀。


    年少的李演,不忍心愛的令牌被人毀壞,就一直把令牌護在懷裏。


    最後,盧庭一把搶過了令牌,不顧少年哭喊,交給了那兩人。


    ......


    李演說道這裏停了下來。


    “那時候,你師父就已經入魔了!”說話的人,是程玄文。


    程玄文自然知道這些事,雖然已經過去十年了。


    李演聽到了程玄文的話,但依舊沒有理會。


    繼續對離歡講述著......


    後來,那兩人也拿過李演的牌子,在背麵劃了幾刀,兩塊牌子被隨手扔到了地上,屋子裏響起了少年的哭聲。


    然後,盧庭彎腰撿起了地上那塊寫著“演”的牌子。


    牌子背麵的藥王兩字,已經不成樣子,但正麵的演字卻沒有損傷。


    盧庭將木牌上的泥土拭去,拿出刀子,一點點把木牌的背麵修平。


    原本一寸厚的木牌,變成了半寸。


    正麵,依舊是“演”,但後麵還是平平的。


    半寸厚的木牌,背麵無論如何都已經刻不了字了。


    盧庭把半塊木牌遞給李演:“今天以後,你就不再是藥王山的弟子了,但你還可以是我的弟子。”


    李演接過木牌,一把扔到了地上,哭著說道:“師父騙人,這個令牌後麵沒有字。”


    盧庭看著令牌,正麵的演字也是刻上去的,令牌的背麵已經沒辦法刻字了。


    盧庭撿起了令牌說道:“徒弟要記得師父,記在心裏就好,記在一塊木牌上有什麽用呢?”


    李演漸漸止住了哭聲,盧庭繼續道:“而且,再也沒人會在這塊牌子的背麵劃刀子了。”


    ......


    李演說完,把他的木牌遞給離歡。


    離歡雙手接過牌子。


    這塊木牌,比程玄文給他的要薄很多,正麵演字裏的墨跡已經脫落了不少,但背麵卻很平整,一個字都沒有。


    不隻是對故事中木牌的向往,還有少年的無助。


    李演心中感歎,想讓離歡的心真正的安定下來,一句師徒,是不夠的。


    李演道:“故事已經講完了,師父知道離歡很想要那塊牌子。”


    離歡打斷他道:“現在不想要那個了。”


    李演臉上露出微笑,離歡很少打斷他說話的。


    “那是程叔叔的,你不能要,你的令牌,師父會給你的。”


    離歡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那師父,我可不可以要和你一樣的。”


    李演認真道:“師門令牌,你的自然要和師父的一樣。好了,去玩吧!師父和程叔叔還有話要說。”


    離歡聽話的點點頭,跑到後廳去。


    李演坐到程玄文身邊。


    “怎麽樣?故事好聽麽?”


    李演臉上的微笑還沒有散去。


    程玄文咂咂嘴說道:“故事不錯,但這兩個主角,著實不怎麽讓人喜歡。”


    李演出奇的沒有反駁,還很認同的點了點頭。


    程玄文道:“李演,你師父當年......”


    話還未說完,便被李演打斷:“師父當年,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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