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化遁舟從白玉樓上飛出,就像一道白色的流光,在月光下劃過夜空。


    隻是灤陽城此刻人心惶惶,女子哭泣,男子歎息,還有不少偷雞摸狗之輩趁機作亂,整個城裏亂成了一鍋粥,哪還有人有心思去看天上的“流光”?


    對地上的人而言,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今夜發生的事情,也將永遠印刻在他們的記憶當中,並一直與之相隨,直到埋進墳墓。


    而對天上的兩個凡人而言,今夜同樣是一個難忘的非凡之旅。


    在天空中飛翔,是無數人都曾有過的夢想,隻是隨著年月的流逝,大家也都知道,那隻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夢想,隻有小孩子才會相信,自己或許會有飛上天空的一天。


    而當這個夢想變成現實,當大地不斷在自己腳下後退之時,不同的人,也有著不同的心情。


    花繽是激動的,他倚靠在船舷上,俯瞰下方灰色的大地與倒映著月光的河流,他伸出手,微微虛握,似乎那樣就能抓住穿指而過的寒風。


    花繽想要迎著風,高聲唱出一首詩歌,來抒發自己充沛的感情,隻可惜他武功雖高,但確實沒在學堂裏認真學過幾天,費盡心力搜腸刮肚,還是沒有憋出半句詞來,最後也隻得悻悻作罷。


    即便如此,對他而言,這仍舊是一個充滿驚奇與希望的開始。


    他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待,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想九迎風和於無謂一般,憑虛禦風,出入青冥。同時也慶幸自己冒險一搏嗎,抓住了這次機會,否則的話,此時的他,多半也像羅縣尉,沈縣丞等人一般,被留在白玉樓中了吧。


    韓誌則是恐懼的,高空之上的寒風,把他吹得瑟瑟發抖,他隻能縮成一團,躲在飛舟的船舷後麵,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被從飛舟之上扔下去,然後摔成一團肉醬。


    可是哪怕是夜晚,天空仍舊同樣充滿了誘惑,韓誌就像一隻躲在門後的鵝一樣,不時又伸長脖子,探出半個腦袋,去感受一下夜晚的涼風,哪怕在這個姿勢下,無論他脖子伸得有多長,能看到的也隻有一片烏蒙蒙的夜空。


    不得不說,於無謂和九迎風還是很有人情味兒的,他們對第一次飛上天空的人充滿了耐心,不管花繽和韓誌是激動也好,害怕也罷,於無謂和九迎風都沒有去打擾他們,給了他們足夠多的時間去體會,去適應。


    當他們適應完之後,於無謂才給花繽打眼色,示意他該辦正事兒了。


    不得不說,魅力極大的天空,同樣也充滿了威懾力,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飛舟之上,韓誌失去了腳踏實地的安穩,不再狡辯,也不再耍心眼。


    花繽才開出一個頭,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吐了出來。


    空穴必有來風,坊間流行的傳言雖然都是捕風捉影,但終究要先有物,才能在燈下照出影子來。


    縣守韓誌的確是大將軍錢啟的人。


    在吳越國,錢氏算是大族,但大將軍這一支堂口,則實在算不上顯赫,若非家裏出了一位皇後,大將軍錢啟現在可能還在鄉下鬥雞走狗呢。


    因此錢啟在成為大將軍之後,很快便發覺一個問題,他手下實在沒有多少可用之人。


    韓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靠著一個同鄉的身份,和大將軍府搭上線的。


    不過韓誌的身份終究還是不夠,並不能直接和大將軍聯係,平日交往,都是通過大將軍府的管事吳通作中。


    而他能夠當上這個灤陽縣守,自然也是因為花錢在吳通那裏使力的緣故。


    事實上,歸元界人族各國雖然都是儒門當道,但由於曆史淵源,宗師傳承等因素的緣故,不同地區,不同國家實行的製度,差異也是相當大的。


    就於無謂遊曆過的國家來看,取士的製度,大抵上可以分為這麽幾種:


    一是封建製,這類製度說白了就是建功立業,然後裂土封侯,代代相傳。這類製度在某些時候能產生非常高的效率,另外,國內的各地領主權力也相當大,幾乎可以說是自成一國。


    這類製度可以說是最古早的,曆史最悠久的,但是采用這種製度的國家也相對少一些。


    二是察舉製,吳越國就是這種製度,這種製度選拔人才主要由地方主官,或者專門負責品評人才的中正官進行。這類製度比較靈活,理論上來說可以做到不問出身,唯才是舉。當然實際上,則各國有各國的風土人情,各自有各自的一套q規則。


    這類製度的地方主官權力也很大,一縣之長稱作縣守,一郡之長則稱太守。所謂守字,便是集中了軍事、行政、法律等一係列權力於一人身上,為君守土,雖然比不上第一類製度中的領主,可也稱得上是一個個小朝廷了。


    第三類就是科舉製了,這類製度才剛剛出現沒多久,在文獻最為出眾的關中,也隻有幾個國家試行,而且推行地並不順利。


    不過於無謂以為,這種製度相比封建製和察舉製,都要更好一些,既有助於儒門學說的傳播,也更公平一些。據說關中已經有數位宗師在這種製度中獲益,進入了堪比道門地仙的境界。


    至於是哪幾位宗師,於無謂就不太清楚了,因為儒門對這等事情,想來都諱莫如深,或者說不屑於傳揚。


    單從製度上來說,韓誌這條路子完全沒有問題,隻要大將軍府能夠對負責察舉的官員施加影響的話。


    可是問題就出在這裏,察舉製雖然有種種缺陷,但其之所以能成為當今最為主流的取士製度,自然有一定保障的。


    這個保障就在於儒門的勢大,也在於負責察舉官員幾乎都是儒門的賢者。


    盡管說賢者也有七情六欲,儒門也有世家大族,可是讀的經義擺在那裏,再怎麽偏頗,那也是有原則,有底線,有q規則的。


    到底出了什麽漏子,才會把韓誌這種人推上來的?難道整個吳越國儒門,都已經從根子上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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