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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方運還在睡覺,但京城裏卻暗流湧動。


    上舍進士大都與各世家或豪門多多少少有關係,所以上舍進士的妻妾也都可以直接請到舉人或者進士。


    一號上舍中,許多舉人或進士進進出出,過了好一陣,上舍進士家的下人們忙開了,人人手裏拿著一大疊信件離開方運家,向京城的各家中送去。


    和平常的拜帖或信件不同,這些信件都有香氣,都是女人所用的信箋。


    薑府。


    “那個老東西,為了那個賤人竟然當眾哭著念《江城子》,心裏還有沒有我!”薑夫人坐在椅子上,麵色陰沉。她不過五十許,遠比文相薑河川小,若非薑河川的原配去世,她也當不了正房。


    就在這時,門房匆匆跑進來,進門便喊:“大夫人……”那門房一見薑夫人的臉色不對,嚇得噗通一聲跪下,低聲求饒。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那薑夫人眨眼間收斂臉上的怒容,和顏悅色問:“說吧,有什麽大事?”


    “陳聖世家的一位夫人來信,說是喬居澤的正妻,與您有舊。”


    “快把信給我!”薑夫人立刻站起,薑河川雖貴為大儒,她也是一品誥命夫人,品級比喬陳氏高,但實際地位卻遠遠不如喬陳氏,畢竟對方是半聖世家之女。


    門房遞給跑過來的丫鬟,丫鬟小跑著把信送到薑夫人麵前。


    薑夫人展信一看,思索片刻,猛地一拍桌子,道:“玉環如此貞烈,我貴為文相大婦,怎能袖手旁觀!來人,取我的命婦官服!”


    周府。


    周翰林已然去世,周家的大權落在周夫人之手。


    無論是周家親戚還是街坊鄰居,無不對周夫人畢恭畢敬。因為周夫人還有一個身份,陳聖陳觀海的曾孫女,年過九十依舊健朗。


    周夫人當年在京城頗有名望,每當宮廷宴請京城各家夫人。第一封書信必然送到周夫人手上,隻不過隨著周夫人日漸衰老,已經很少參加宴會,甚至連陳聖世家嫡長子陳靖的婚禮都沒有參與,沒能看到陳太夫人最後一麵。


    周夫人默默地看著楊玉環與喬陳氏聯手寫的一封信。反反複複看了三遍,又讓身邊的丫鬟讀了三遍,才把信放到一邊。


    周夫人眯著眼,足足過了一刻鍾,用沙啞的聲音道:“取陳祖賜下的鳳頭拐杖,還有景隆帝賜的命婦官服,老身要去皇宮門前聽登聞鼓!慢著,翠兒,去替我擬三封信,我說你寫。最後蓋上我的印章,火速送走!”


    李府、孫府、張府、趙府……


    凡是曾經對左相表露過不滿的所有官員或家族的夫人,都收到一封甚至多封書信,而幾乎每個夫人都發出一封或多封書信。


    京城的官員們在朝堂上吵作一團,卻不知道他們的夫人準備做一件更有意義的大事。


    玉芳樓,景國最大的花樓。


    玉芳樓全天開放,但就在一刻鍾前卻突然宣布關閉,哄走了所有客人。


    客人都知道幾個世家的弟子在玉芳樓有幹股,而且還賠了錢,都知趣地離開。


    玉芳樓的大堂中。兩百餘女子站立著,而玉芳樓的老鴇賽花娘站在二樓,雖然化了濃妝,還是掩飾不住紅腫的眼睛。


    “……姑娘們。咱們玉芳樓能穩坐京城花樓第一的位子,憑的是什麽?錢?權?都不是!是那些文人賞臉,把最好的詩詞都給咱玉芳樓的姑娘!但是!現在那些文人墨客的詩詞再多,都是狗屁!知道現在十國花樓怎麽說的嗎?誰能第一個請到方運方鎮國的詩,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花樓!”


    賽花娘掃了一眼眼圈同樣紅腫的姑娘,道:“方鎮國的詩你們聽過。詞也聽過,他寫的怎麽樣,我就不用說了。我隻問一句,現在方鎮國若是來這裏,誰願意倒搭銀子陪方鎮國?”


    “我……”


    “我!我!”


    一眾花女大聲叫著,連平日裏最害羞的清倌人都爭先恐後。


    “好!現在你們不僅有機會陪方鎮國,還有機會得十萬兩白銀!方鎮國含冤入獄,咱們這些女子幫不了他什麽,但幫他啐人還是能做到的!是個娘兒們的,現在就跟我出去,去左相府!咱們不罵人,就站在左相府門口招攬客人,用你們最騷的法子最浪的聲音招攬,讓左相府變成京城第一窯子!誰要是厲害,能讓方運給咱們玉芳樓題詩詞,不僅獎勵十萬兩白銀,老娘還保你們嫁個如意郎君!姑娘們,跟我走!”


    “走!為了方鎮國!”


    “本姑娘拚了!”


    “不求方文侯題詩詞,隻求他看我一眼,我也就心甘情願了!”


    滿春院、群芳閣、怡紅院、百花樓等等京城花樓的女子停止接客,紛紛或走或坐馬車前往左相府。


    暗中監察京城的官員手持官印,從高空俯視,搖頭苦笑,就見京城出現了兩個奇異的地方,大量的馬車或女人開始前往這兩個地方。


    一個是皇宮正門,一個是左相府邸。


    一個時辰後,左相門口化為女人的海洋,穿著暴露的花女把左相府圍了個水泄不通,各種浪言騷語淹沒了左相府,數千花女使出渾身解數叫喊,路過的男人個個全身酥軟,舍不得離開,卻又不得不離開。


    左相府的下人和其餘人慌作一團,左相的妻妾或兒媳暗暗垂淚,男人不在乎,但左相府女人們的名聲怕是毀了。


    書房中,計知白緊張地看著左相,生怕左相發怒動用大學士的力量驅趕這些花女。


    左相淡然一笑,道:“老夫當年也曾風流,區區女流之輩怎能亂我心神。無需顧慮,待到第三篇方運詩不鎮國,她們自然會散去。到那時,丟的是她們的臉,丟的是方運的臉!”


    “恩師說的是,弟子佩服。”計知白道。


    太陽西下,十國的人卻都在靜靜等待,景國皇宮門前聚集了數千身穿命婦官服的女人。


    “咚……”


    “冤枉……”


    隨著登聞鼓響。楊玉環的一聲悲切的高唿,拉開京城劇變的序幕。


    虎囚獄中,方運突然睜開眼。


    “諸位久等了。”


    方運說完,又道:“請借三尺畫紙一用。”


    “我去取!”霍司獄轉身就跑。


    不多時。霍司獄拿了一卷畫紙前來,親自為方運鋪好。


    方運不假思索,當即開始用畫竹名家鄭燮鄭板橋的小寫意畫風作畫。


    方運下筆迅速,不多時,就見畫上多了三支竹子。正紮根於岩石之上,周圍有疾風吹拂,卻吹不斷這纖細的竹子。


    一個刑殿進士奇道:“此畫體貌疏朗、筆力瘦勁,頗有超凡脫俗之姿態,竟然是濃墨為麵、淡墨為背,一改之前畫竹之法,堪稱神異!”


    “方運怎能畫的如此快?”霍司獄喃喃自語。


    “必然是成竹於胸中!”


    方運以鄭板橋之畫法畫出竹子,隨後在畫上題詩。


    “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詩成。才氣三尺九寸,隻差一寸鎮國。


    與此同時,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音自紙頁發出,與之前的《石灰吟》的聲音有異曲同工之處。


    隻不過和之前不同,這個清脆的聲音隻有方運一人聽到,然後升入高空。


    這奇異聲音向京城一個方向飛去,在飛行的過程中,一點點奇異的光點從景國四麵八方飛來,融入這聲音之中,讓這聲音仿佛攜帶萬民之怒、眾生之恨。


    “又是一首煉膽詩!”霍司獄驚唿。


    “這首詩與《石灰吟》各有千秋。《石灰吟》擁有犧牲之誌,而這《竹石》則有堅定之心。”刑殿進士道。


    霍司獄點點頭,但突然愣住了,反複誦讀第一句話。


    “咬定青山不放鬆。咬定青山不放鬆……”每讀一遍,霍司獄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在霍司獄反複誦讀的過程中,文相薑河川的聲音已經傳遍全國,《竹石》的才氣輕鬆突破四尺,詩成鎮國。


    濟縣縣衙。


    薑河川在念誦《竹石》的時候,縣令蔡禾正在喝茶。聽到第一句“咬定青山不放鬆”後,噗地一聲吐出滿口的茶水,然後咳嗽起來。


    “好一個方鎮國!果然有仇必報!”


    景國北邊,前軍大營軍帳中。


    “哈哈哈哈……”張破嶽的聲音傳遍全軍,“方運好樣的,弄死左相才好!我這就親自幫你馴養王族鷹妖帥!”


    京城,左相府。


    景國本年狀元計知白驚恐地看著前方的恩師,方才他親耳聽到,恩師柳山的眉心似乎發出一聲輕響。


    左相柳山右手死死地抓著桌子,絲絲鮮血從他的鼻孔和嘴角流出,嘴唇緊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恩……恩師您怎麽了?”計知白慌張地問。


    “方運小兒!竟然在詩中藏我之名,以煉膽詩引動民心傷我!”


    “不可能!您有國運庇護,怎能被傷?”


    柳山的手緩緩離開桌子,輕輕擦拭嘴角的鮮血,麵色陰鬱,慢慢道:“他此刻的國運,已經在我之上!他先以國運壓我,之後以民心傷我!此事大有古怪,他之前必然有一首詩文能引動民心,否則不可能有如此力量!”


    “那宗聖為何不提醒您?”計知白問。


    柳山無奈一笑,道:“宗聖大人正在聖議,為對抗東聖大人,必然親自前去。涉及聖道之爭,他哪有機會提醒我。”


    “難道是反被算計了?”計知白大驚。


    柳山搖搖頭,道:“隻是意外,不過……此首詩至少讓我的文膽倒退數年!我本來隨時可成大儒,現在想一年後成大儒都千難萬難!”說話間,柳山眼中閃過一抹怒色。


    “方運!傷我恩師,豈能容你!”計知白猛地向外衝去。


    “迴來!”柳山一聲大喝,叫住計知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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