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誌遠在倉佑城訓斥旁人慣了,他是倉佑書院的院長,他的同胞兄弟是倉佑城的父母官,誰敢不給他三分顏麵!

    並不知道,在倉佑城,竟有一個連知府女兒都常罵的席家小姐。

    一時蘇誌遠氣的吹胡子瞪眼的,額上青筋直跳,顯然感覺自己遭受了莫大的侮辱。

    蘇清楠一看不好,忙擋在席斐斐前麵,躬身行禮道:“伯父,這是京城席尚書家的小姐,平日裏性子天真爛漫慣了,伯父莫計較才是!”

    蘇誌遠眼眸微眯,看著眼前行禮的子侄,席尚書,怕是席恆峰家的女兒,一時心下有些躊躇,卻沒想到,身邊的丘氏竟昂著頭鄙夷地說:“再是京城來的小姐,也沒有辱罵長者的道理,敢問這位小姐的教養呢?”

    她一早看這什麽小姐不痛快了,那身上金燦燦晶瑩瑩的一片,看著比她還小的年紀,憑什麽她就要給老頭子做妾,才能換來一口飯食,那些小姐卻生下來就能穿金戴銀,還一副看不上她的樣子!

    “呸,你什麽東西!也敢指責我家小姐的教養!”席斐斐身後跟著的一個穿青衣的丫頭跳將出來,對著丘氏的臉上就啐了一口!

    丘氏忽地感覺臉上一熱,頓時就紅了眼哭起來了,倚在蘇誌遠的身上要死要活的,“老爺,怎麽一個丫鬟都敢這般折辱我!妾身活著也是丟了老爺的臉麵!妾身不活了!”

    席斐斐看的頭疼,對著眾人招手道:“什麽惡心的人都敢在本小姐麵前演戲,這地太髒了,我們換個地方吧,沒得一會嘔出來惡心!”說著便帶頭朝前頭走去。

    眾人也沒想到竟見到院長的小妾尋死覓活的,也都默默不語地跟在席斐斐後頭,蘇清蕙和蘇清楠對望了一眼,默默地對著蘇誌遠行了一禮,也都跟上前麵。

    蘇誌遠氣的跺腳大罵:“傷風敗俗!傷風敗俗!”

    顧武癟嘴道:“再想不到院長私下生活竟這般不堪,此等貨色竟也能瞅的上!這話怕是罵的他自己!”

    “喲,哥哥,你還看過比這更好的貨色不成?”顧彥湊過去,笑眯眯地問道。

    “哪,哪有的事,你別瞎說!”顧武窘道,偷眼瞄了下前麵的人,可別聽到妹妹的胡話才好。

    顧彥準確地探測出哥哥的視線所向,當下便拋下哥哥,理理裙裾,帶著丫頭往前頭找蘇清蕙等人了。倉佑城處於江南平原地帶,煙雨多,從北邊江陵那邊有一條水陽江一直蜿蜒過來,現在她們踏青的地方便是水陽江

    城外的江堤,再往前頭一點,蘇家有一個莊子在那裏。

    雖是蘇誌宏置辦的,但是蘇誌遠也常去那邊小住幾日,蘇清蕙怕一會又狹路相逢,平白掃了大家興致,便讓牡丹先去莊子上打聽一下。

    路過一個小丘,綠草茵茵,間或兩三朵野花點綴,莫漪拉著席斐斐毫無形象地坐了下來,“席斐斐,我敢說,這坡地不比你家的高床軟枕差,嚶嚶,好想打個滾呀!”莫漪瞅著一眼望去像鋪了一層綠茵茵錦被的坡地,心癢難耐。

    “這可比不上我家的床,下迴帶你去瞅瞅!”席斐斐晃著根狗尾巴草輕描淡寫地說道,一把拽起莫漪,“走,陪我去摸幾個石頭!”

    兩個人穿著繡鞋,竟就一點點往河堤邊上的濕地走去,蘇清蕙也有些心癢,拉著吳明蘭、顧彥跑過去,水很快便濕了繡鞋,春日的水有些涼,東風吹著水波一圈一圈,每每襲來,腳底便像有小魚在遊一般。

    綠意忙過去扶著,水裏有水草還好些,要是踩到光溜溜的石頭,可不就得遭殃了。

    幾個小郎君見這群妹妹難得這般肆無忌憚地瘋鬧,極有默契地站在邊上聊天,也以防別人來打擾,五個男孩子一處站著,個個錦緞繡裳,高冠束發,那般隨意地往那處一站,一時也迎來路人的許多目光。

    忽地,顧武眼眸猛睜,“哎,二弟,你看,那過來的不正是張家那位多情公子嗎?”

    顧文正和吳明軒討論課業,被魯莽的大哥一喊,也抬頭往後邊看過去,那個一身雲錦長袍伴著李,李煥往這邊來的,倒真是吳家大公子,隻是,李煥怎地和他一處了?

    這時蘇清楠也見著了,他也未見過張士釗,是以並沒有覺得李煥和他一處有什麽不對,待他們近些,蘇清楠笑問道:“大才子,今個你也禁不住這春光爛漫,怎麽舍得放下書本了?”

    “楠哥哥,是張家嬸嬸約我踏青,我哥哥陪我一起來的!”李妍兒從李煥後頭出來說。細長的眼含笑地瞥了眼玩得正瘋的蘇清蕙。

    拉著張劉氏的胳膊,掩嘴笑道:“還沒見過蕙姊姊這般瘋過,這般不顧儀態呢!”張劉氏身旁還有一位看起來如閑花淡淡的小姐。

    李煥輕輕地瞪了眼妹妹,便對著蘇清楠和顧武幾個介紹張士釗,等兩廂見過禮,那邊玩得正歡的席斐斐才猛地注意到李妍兒,扭過身嘟囔道:“真是到哪都能碰到,真是神煩!改明個你們全去我家烤肉吃,我就不信還能遇見!”

    莫漪露著一對小虎牙笑

    道:“席斐斐,人家都是冬日圍雪烤肉,這暖洋洋的春日,我們不得熱死!”

    “瞎掰掰什麽,就問你,去不去?”席斐斐橫著眉霸道地逼迫道。

    “去,當然去,有肉吃為什麽不去!說好了,我要烤乳鴿!”莫漪便說便舔舔唇,一副小饞貓樣。

    “哎,那邊像是有長輩,我們要不要過去見個禮啊?”吳明蘭慢聲慢氣地問道,顯是也懶得過去搭理。

    “不去,真當自個多大臉呢!”席斐斐果斷拒絕,蘇清蕙也不想搭理張家,軟聲道:“我心裏也不想過去,之前那張夫人搭過我的車,我看她也不怎麽喜歡我,就不想去討個沒趣了!”

    幾個女孩子正玩在興頭上,難得放浪形骸一次,都不願過去端端正正地做什麽大家閨秀的儀態,一時又互相借著力攀折頭頂上的柳枝。

    張士釗遙遙地望過來,認出中間一身玉色繡折枝堆花粉霞茜裙的是前次見過的蘇家小姐,女伴扶著夠著柳枝,發上、腕上的紅寶石熠熠生輝,越發襯得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在這姹紫嫣紅的春日裏,張士釗竟品出了幾分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眼眸裏帶出幾分深邃。

    蘇清蕙怎麽都夠不到,便讓身旁的莫漪站遠些,她向上跳了一下,一下子便抓住了一把柳枝,喜得眉飛色舞。感受到前麵灼熱的視線,臉上一僵,努力忍著沒看過去,不管是李煥哥哥還是張士釗,她都不想有什麽牽連。

    舉著柳枝給莫漪道:“來,小妞,爺賞你的!”

    空氣凝滯了一會,大夥便都捂著肚子笑起來,吳明蘭忍著淚水,道:“阿蕙,你不應該做幾首詩嗎?安言夫子要看到你這幅模樣,看還理不理你!”

    “詩都是死物,不能吃不能穿的,平時應酬做幾首就罷了,出來遊玩還有拿腔拿調的嗎?”蘇清蕙渾不在意地說。

    聲音不大不小,這邊的幾個男孩子神情都一怔,李妍兒卻不屑地笑道:“蕙姊姊這話說的,往日裏在詩詞上最下功夫的就數蕙姊姊了!”

    張劉氏和邊上的另一位小姐都不禁皺了眉,這蘇家小姐真是人前人後兩套麵孔啊!她自個憑著才女的身份在倉佑城揚了名,卻反過來勸同窗莫要多下功夫,這,怕是唯恐別人蓋了她的風頭吧!

    蘇清楠隱約覺得李妍兒有些針對自己妹妹似的,看著她一張透著粉色、巧笑倩兮的臉,竟無端地生出幾分厭惡來,以往阿蕙可沒薄待她!

    “一直未知,李家小姐和阿蕙竟有著

    這般深厚的情意,竟每日在自己的院裏都能瞧見阿蕙在家裏苦讀詩詞,想來是我蘇家的院牆太薄了!”蘇清楠淡笑說道。

    說完也不給李妍兒開口的機會,這等小人,以後可得叮囑娘親和妹妹,一邊邀請張士釗和李煥一起去自家莊子上喝兩杯果酒,顯然並未因李妍兒的事遷怒李煥。

    李煥自是明白蘇清楠的好意,想到妹妹進來待阿蕙是有些刻薄,直覺得嘴上發苦,推辭道:“昨個阮夫子布置的功課還沒完成,倒不好和眾位同窗一起去灑脫一迴,見諒見諒!”實是他如果去,妹妹必然厚著臉皮跟去,她不想妹妹和蕙妹妹再起衝突。

    張士釗卻仿若沒聽到李煥的推辭,朗笑道:“那在下就打擾了,諸位莫嫌棄!”

    一旁的張劉氏眉頭微皺,她是不願意兒子和這些沒有教養的小姐們多打交道的,看了一眼擼著袖子正在玩鬧的幾家小姐,直覺得當真荒唐。踏青折柳本是雅事,她們倒像土匪一般粗魯不堪。真是辱了這幾家的門風!

    卻沒想到,她家兒子想和這些粗魯的小姐一道,人家也要稀罕他家兒子才行呀!

    那邊席斐斐聽到張士釗要去,頗不耐煩地喊道:“蘇清楠,牡丹來說那裏食材不夠,你們去城裏酒樓吧!免得我們姊妹們玩得不痛快!”

    張劉氏實是忍不住,竟也說了一句:“喲,真是成何體統,大唿小叫的!”一邊一直默立的姑娘淡道:“姑媽莫氣,眼不見為淨,我們和表哥一起迴去吧!瓔珞晚上下廚給姑媽做幾道小菜嚐嚐!”

    阮瓔珞瞅了眼江堤邊,繡花鞋還浸在水裏的姑娘們,淡淡垂下眼瞼,心裏微微嘲諷,“這些就是所謂的大家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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