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下床,踮起腳尖,跑到客廳,看到坐鍾上麵的時間兩點十二,想想也就不睡了,進到主臥,把爸爸裝書的大箱子打開,從裏麵拿出本書,想了想,又拿出一本連環畫,蓋好箱子,又輕手輕腳的出去。


    搬個板凳,坐在屋簷下,翻起書來,爸爸的書很多是那個年代偷偷保存下來的,有些版本很老了,在未來應該挺值錢的,不過上輩子這些書都被自己和弟弟搞丟了,還有家裏的毛主席像章,大大小小的不少,也被弄丟了,知道這些東西值錢的時候,自己和弟弟不止一次的歎息,覺得自己是個敗家子。自從迴到小時候,黎漫漫把家裏的毛主席像章全都收在一個盒子裏,裝進大箱子裏,囑咐弟弟不要亂拿!


    黎漫漫記得家裏好像好有幾塊袁大頭,不知道有沒有被自己縫毽子敗壞掉,記憶力那幾塊袁大頭是被自己縫到毽子裏,弄丟了。


    黎天學騎著車迴到村裏,老遠就看見自己的小女兒托著腮幫子,皺著眉頭,盯著腿上的一本厚書,心裏不禁想笑,才上幾天學,漢語拚音還沒學全,就想著看大部頭的書了,肯定是不認識字,苦惱呢。摁著車鈴鐺,打斷女兒的思考,黎天學不想看到眉頭皺著的女兒。


    黎漫漫聽到車鈴聲,抬頭一看,是爸爸迴來了,立刻站起來,飛快地跑過去,邊跑邊說:“爸,你吃飯了嗎?餓不餓?”


    黎天學從車上跨下來,一把把女兒放到車前的大杠上:“吃過了,跟你老姑父一起吃的。你看什麽呢?我看你把眉頭都皺成老太太了?”


    “看書呀,爸不也喜歡看書嗎?”黎漫漫笑嘻嘻地說。


    黎天學覺得女兒在學自己,笑著把車推進客廳,把女兒抱下來,問:“看得懂嗎?那些字你認識嗎?”


    黎漫漫在心裏說,怎麽會看不懂,好歹為人師表了一輩子,不過還是裝著苦惱的樣子,說:“有些字不知道,有些字我能認得的,爸,你太小看人了!”跑過去,把連環畫舉起來,“你看,我就知道這本書的名字叫《席方平》,毛主席的席,方向的方,平整的平。怎麽樣?”說完抬著下巴,一副驕傲的小模樣。


    黎天學看到女兒從書本中拿出一本小人書,不禁失笑,原來大書隻是用來裝樣子的,摸摸女兒的腦袋,也為女兒的聰明而自豪,自己不能上大學,也許孩子們能實現自己的理想,從今往後要好好培養兩個孩子,黎天學暗暗下了決心。


    “好好學,爸,明天去縣城,給你買本字典,迴來你不認識的字,就查字典!”黎天學彎下腰捏捏的女兒的臉說。


    “好啊,好呀!我和弟弟一起學!”黎漫漫正發愁怎麽掩蓋自己認識很多字的事,爸爸這一舉動無疑是雪中送炭,立刻高興的讚成,又賣萌的把弟弟拉上來。黎漫漫知道雖然爸爸疼自己比疼淘淘厲害,但是內心深處仍覺得淘淘才是這個家未來的繼承人,這上輩子黎漫漫在父親病重後囑托自己時才明白,不過那時候父親已經朝不慮夕,心裏雖覺得委屈,但緊接著父親就去了,很長時間黎漫漫都沉浸在喪父的巨大打擊中,一下子覺得隻剩自己和弟弟相依為命了,那時弟弟才上大學,自己剛工作,一家的重任都壓到了肩上,也就沒心思想委屈的事了。再次迴到小時候,做過母親的黎漫漫也理解了父輩的思想。


    “他爸,你迴來了,午飯吃了嗎?要不去給你下碗麵條?”林秀娟揉著眼睛從臥室出來,對丈夫說,“大紅,給你爸倒杯水,大中午的騎了那麽長路的車,肯定熱的方!”


    黎漫漫立刻屁顛屁顛的倒了杯涼白開給黎天學端過去,還不忘表功:“我冷的白開水!”


    黎天學端起水,一口氣喝個精光,把被子放到小方桌上,誇道:“我家丫頭就是能幹!”


    黎漫漫得意的仰著腦袋,學著唱戲裏的大官的步子,一步三顛的出了門。林秀娟看著女兒精怪的樣子,噗呲一笑。


    “你歇一會,我先下地,乘著今天不熱,把稻子割完!”林秀娟把白開水灌進水壺,拿起鐮刀,對坐在椅子上歇息的丈夫說。


    “好,還剩一畝多地,不急!我今天看了一下,大後天,就能排到拖拉機了!”黎天學點點頭,體諒的對妻子說,想起犁地又覺得麻煩,“老這樣排也不是事,我準備明年買一台拖拉機!”


    “買拖拉機?你有那麽多錢嗎?”林秀娟看了眼丈夫,反駁道,“而且就七八畝地,買拖拉機,你有錢燒的!”


    黎天學被老婆說的嘿嘿笑了一下,家裏事比較困難,基本上沒有存款,年年都捉襟見肘,可是自己忙著大隊的事,地裏的活基本上全靠妻子,如果沒有幾個舅兄幫忙,糧食肯定會受損失,買了個拖拉機,會減少妻子不少負擔。看著跟著自己過了十來年苦日子的妻子,黎天學心裏一陣心疼。


    “我走了,你一會就來吧!”林秀娟匆匆的往門外走,對坐在屋簷下的黎漫漫說,“大紅,等你弟醒了,你給他喝點水,去灣裏的時候,注意安全,蘆葦蕩不能去,知道吧,早點迴來,晚了有專門背小孩子的老馬猴!”


    “知道了!”黎漫漫抬起頭,衝著媽媽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媽,我晚上要吃帶肉的飯!”


    “中午才吃過肉,還吃!女孩子家可不能貪嘴,到時候找不到婆家!”林秀娟說落女兒。


    “找不到就算,反正我爸養我!”黎漫漫嬉皮笑臉地說。林秀娟也不理女兒,匆匆的往地裏去了。


    黎天學休息了半個多小時,站起來,換下衣服,戴上鬥笠,也下地去了。


    黎漫漫看著父母忙碌的樣子,心裏很是心疼,上輩子父親積勞成疾,母親晚年全身都痛,中醫說是年輕的時候勞累過度造成的,現在重來一次,黎漫漫希望父親能長命百歲,母親能不受病痛的折磨,要改變父母的結局就必須改變現有的生活。


    離爸爸被誣陷離職還有半年時間,這半年黎漫漫覺得自己要好好的謀劃一番,可以這麽說離職是爸爸人生中的最大的打擊,比取消高考,不能上大學打擊還大,它直接讓爸爸對自己的理想產生懷疑,最後變成了執念。黎漫漫覺得這是一個好的機會,可以說服爸爸重新搭建一個可以實現他的人生價值的舞台,而不至於把一生都交代給這個廟小妖風大,人窮屁事多的大隊。


    “大紅,去灣裏了!”大軍拉著睡得糊裏糊塗的二軍,在他家的屋山頭前喊。


    “知道了,你等一會兒,淘淘還沒醒呢!我去把他弄醒!”黎漫漫看看座鍾,三點多了,不能再讓淘淘睡了,要不然晚上又要鬧事,站起來,把手裏的書送到箱子裏,就去弄淘淘起床。


    拉著起床氣極大的弟弟,黎漫漫帶著小夥伴又去了灣裏。


    下午的灣裏小孩子比較多,打打鬧鬧的,喊聲哭聲此起彼伏,黎漫漫緊緊地看著給淘淘,很怕他一不小心有跟別的孩子打起來,農村孩子打架基本上是打了小的來大的,以前就是因為這個黎漫漫才跟人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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