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錯,韓彧心知,他不能這麽繼續,他不能讓他來,即使這代價是分手,他也不能,說到底,還是玩不起,輸不起,也贏不起。

    他伸手抹著她竭力控製的淚水,想粉飾太平的為分手鍍上一層柔和的麵紗,“現在這樣對誰都不好,你再跟我在一起,我怕會不能收拾,你會恨我,也會恨你自己現在做的事。”

    她搖頭,執意不肯認同他。

    他也把自己打入地獄,“我不值得你這麽做。”

    她倍感委屈,“那我不來就是了……你幹嘛要我現在迴去……”

    “林琳,我們不能一錯再錯了……”韓彧終於說,“我給不了你任何未來,就像你說的,你不是非我不嫁,現在阻止都來得及,或者……先分開一陣子……我配不上你……”

    她終於不再堅持,本來也沒錯。

    他要分手,終於說出來了。

    林琳便不再堅持。

    她被甩了,他求著她,叫她別求他。

    林琳隻得爬起來,穿好衣服,歸置歸置她的全部家當,他沒有阻攔她,一直目睹著她的動作。

    像個精明的獵手,欣賞著陷阱中的獵物,要看她慢慢死。

    她永遠不能忘記這一刻,她千裏迢迢的從北方跑到南方,兩天之後,被他趕迴,殘花敗柳、萬劫不複的瞬間。

    她走到門口,他終於穿了件衣服衝過來,攔住她,“我給你訂機票!你不用著急現在走。”

    她不吭聲,拾迴些倔強,不肯理會他,硬拽那門。

    韓彧不放心她,他不能更加過分,他愛她。

    即使他懦弱的,相信放手也許彼此都好過。

    至少,她可以繼續她的夢想,而不是跑到c市來,從他身上賭一個未來。

    他沒那麽偉大,隻怕輸不起,反目成仇。

    不理會她的抗拒,女人的氣力終究敵不過男人。

    她終於被打敗,軟在地上,“讓我走也是你,不讓我走也是你……”

    “我送你走。”他說,“我不放心你。”

    林琳搖搖頭,“不用,沒有你的時候,我也一直好好活著……”

    他傷到她了。

    韓彧怎麽不知道,他蹲下來看她,她隻低著頭,眼淚一顆一顆,晶瑩圓潤,滴在她滾著荷葉花紋的裙擺,濡濕一片。

    他想拍她的肩,才發現她原來真單薄,他不知,她如此單薄,如何爆發出這樣的熱情,卻聽到她的下句,“可是我再也迴不去了……你跟我說,”她終於仰起臉,直視著他,滿臉淚跡的一張俏臉上,是趕赴刑場的決絕,“就說,我們分手吧,隻五個字,你說了,你愛怎麽樣,都可以。”

    韓彧最見不得她哭。

    在他意念中,眼淚根本不屬於她。

    他又不是鐵石心腸。

    當初抱著,便知放不開手。

    探出手,想拂淨她的淚,她卻擋開他,隻說,“你快說,就說,我們分手吧。”

    她說這話的同時,她的心已經嘩啦啦的碎了一地。

    連疼都沒有,僅有的,隻是空空如也的清寂。

    他不能說,千萬不能,她又執意想聽到這句,好讓自己死心。

    無論如何,都要聽到這句話。

    韓彧有種感覺,他已經毀了她。

    這樣的發現令人措手不及,他毀了她?也許,早在太久之前,當他拿到那遝學生證,在上麵寫上她的名字,貼上她的照片,仔細端詳,帶著好奇,看著她被相機攝去的魂兒。一切早已寫好,他中途退場,是兩敗俱傷,放手一搏,還有零星希望。

    他如何猜到,她會在他麵前哭的不能自持。

    還要解救誰?

    她都迴不去了,他又何嚐好過?

    韓彧把林琳摟進懷裏。

    抱著她,他心裏也安穩下來,果然不能分手,至少,這一分鍾不能了。

    嚐過太多甜頭,她給他的快樂,不是他說放就放的。

    “不讓你走了!”這樣的話竟然要比拒絕來得容易,韓彧急促的說,“不要哭,我們不分手!”

    她隻抽泣,沒有迴應。

    一顆熱切的玻璃心,說冷便冷,說碎便碎,卻豈是說暖便暖,說粘便粘的?

    他捧著她的臉,親吻那淚水,第一次嚐到她的苦,他的仙女終於墮入凡塵,學會為一個男人苦苦挽留,流盡眼淚,他並不喜悅,隻覺得肩上的擔子又重了一層,往前走是苦,跳脫也是苦,他不知,這樣的苦,是脫離,還是繼續沉淪。

    然而此刻,他能做的,不是快刀斬亂麻,他不是儈子手,沒有那麽快的刀,抽刀無法斷水,唯有減小傷害程度,“我以後再也不說分手,好不好?”

    她不言聲,也不抱他,是他將她硬生生的從精靈變做木偶。他從不發誓,如今卻被逼無奈的起了個毒誓,“我要是騙你,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怎麽樣?”

    這樣的誓言,極靠不住,否則,墓園早已剩不下幾個人,多少人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要個現實些的,從他懷裏掙出來,“你要是騙我,再跟我說分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再愛你。”

    他未反應,她還有下句代價,一語成讖的篤定,“我會背叛你,再也不會原諒你。”

    還不如死無葬身之地。

    仙女化身為尋常女子,第一條便學成了女人最可怕的一處,是記恨。

    她等著他應允,像是仍信他,卻不曾發覺,這誓言本身,早已失去彼此的信任。

    她一朝被蛇咬,從此便怕了井繩。

    韓彧什麽都答應,“好,隻要你別傷心了,都是我的錯,好不好?”

    她自己擦著臉上的淚水,永生銘記著那一刻蝕骨的痛楚。

    失而複得的,不是喜悅,真的有一刹那,她懷疑他從沒愛過她。

    她低聲下氣的祈求,在某一瞬間,成為銘刻的笑話。

    所謂成長,竟然是由於一場前後不到兩小時的分手戲碼,而她自己,又說過多少次,又自己迴頭,現在角色調換,她頃刻便想到,他是否還會有下次,即使他起過誓。

    那是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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