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了沒有?”


    『明日酒館』中的角落裏,一幫暮西鎮的居民聚集在一起,討論著遠在教皇國最近發生的一件大事。


    “三十三名皇家學院的學生,就在一周前,被異端裁判所送上了火刑架……”一名行商打扮的男子,講述著自己的所見所聞:“給他們定的罪名是宣揚異教邪說。執刑那天,不僅周邊數個國家的王室都被請來觀看,教會為了加強震懾效果,還特意將火刑改為了炙刑,那些學生們被溫火足足烤了一小時,才最終死去……”


    “天啊!太慘了!”


    “簡直是慘絕人寰……”


    有人又說道:“我聽說,這次被燒死的學生,有許多人是貴族的子弟。世俗王室因為此事和教會鬧得不可開交?”


    講述人聽了這話,深深歎了口氣:“鬧到最後還不是教會占了上風,三十三名學生,年紀輕輕就被燒死,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教會的勢力太大了……”


    話音未落,人群中有人急忙提醒道:“注意言辭,注意言辭!暮西鎮是教會的領土,這裏的騎士團也是教會的軍隊,更別說聖子大人是教會公文中的聖人。”


    一提到托德,眾人俱都沉默了下來。這裏的人可以指責教會的做法,但絕對不會有人非議聖子。所有人都明白,在這樣一個兵荒馬亂的世界裏,作為福音之地的暮西鎮能夠建立起來,究竟是誰的功勞。


    “一幫懦夫!”


    一個婉轉卻又堅定的聲音響起在了酒館之中。


    吃驚的眾人循聲看去,一位身穿女式常服的騎士坐在靠裏的桌子旁,精致而又姣好的麵容上,滿是悲傷與憤恨。從桌子上放置的空酒瓶,以及騎士潮紅的臉龐來看,她在那裏一人獨酌已經很久,或許是醉了。


    “是仲裁庭的迪昂大人……”有人認出了騎士的身份,壓低了音量又說道:“我聽說這次被燒死的人中,有一位是他的兄長,還有不少人是他求學時的好朋友。”


    聽見這樣的悲劇,人們對迪昂的出言不遜也帶上了三分理解,七分同情,所有人轉過頭,盡力不讓自己去關注這位容貌秀麗的騎士,而是將話題引到了其它事物。


    可是,早已酒至七分的迪昂,推開了麵前的酒瓶,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如初放桃花般的臉頰上,醉眼惺忪,再一次大聲說道:“以暴虐和無情來掩飾自己的無知和恐懼!至高無上的教會,不過是一幫躲在暗地裏,隻知道殘害弱者的暴徒罷了!”


    在暮西鎮裏說出這樣的話,壓根沒人敢去搭腔。


    迪昂用手指了一圈酒館中的所有人,麵上滿是不屑:“看看你們,為了財富和安逸,不敢公然發聲,隻會躲起來竊竊私語,難道不是懦夫嗎?”


    聽了這話,越來越多的人忍耐不住,大聲駁斥起這樣的看法。


    聽著眾人的話,迪昂笑了起來:“因為腳下這片土地屬於教會,因為至高無上的聖子由教皇授權,所以你們害怕反抗會讓自己失去一切?!聽著,為什麽教會有恃無恐?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懦夫,就是因為有聖子的擁護!”


    酒館中的爭執聲越來越大,人們群情奮勇,如果不是顧忌到迪昂可能是一位女子,同時是暮西鎮的仲裁官,現在很有可能已經演變為一場鬥毆。


    最終,曾經是守望堡守衛騎士,現在是暮西騎士團防務官的懷爾德,撥開了人群站了出來:“迪昂騎士,請注意您的言辭。如果你一定要指責我們因為教會的庇護,而不肯為正義發聲,我無言以對。但你如果要把這筆賬怪罪到總團長大人的頭上,那麽我將不得不用手中的劍,來捍衛騎士團的榮譽!”


    “決鬥嗎?”迪昂站直了身體,嬌小的身形,讓人意外的散發著巨大的氣場:“正合我意,能用劍說清楚的事情,對話無疑隻是浪費時間!”


    酒館的老板似乎是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桌椅被挪到了牆角,雜物被清理幹淨,酒館中央騰出了一塊巨大的空地。


    “下注啦!下注啦!”決鬥的盤口很快被立了起來,盛放注金的空箱子很快堆滿了錢幣,暮西鎮對於賭博雖然明文禁止,但是對於決鬥下注一事卻不管不問。


    有好事者們,很快將決鬥的消息帶出了酒館,傳遍了小半個暮西鎮,聚集到酒館的人越來越多,逐漸堵塞了整個商業街。


    待一切準備完畢,決鬥在鐵盤敲擊聲後正式開始。迪昂挑選了他擅長的細刺劍,騎士懷爾德則使用了標準的劍盾組合。


    酒館中放置了平日裏兩倍的燈燭,圍觀的人們發出了足以掀翻屋頂的叫喊聲,觀眾們揮舞著拳頭,用手邊能找到的一切東西敲擊著桌子和牆壁。


    懷爾德舉起了盾牌,小步接近了迪昂,看著對方將雙手垂向了地麵,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火氣漸生的他,腳下一個墊步,將盾牌猛的擊向了對手。


    這一擊從戰鬥中演化而來,沒有任何花哨,完全是作戰的標準攻擊姿態。讓所有人吃驚的是,這一擊落空了。


    騎士迪昂的身材嬌小,身高偏矮,這些在戰鬥中不利的因素,卻被他生生的化為了優勢。


    從盾牌旁、劍刃下,迪昂總是能找到適合自己身材的間隙,躲過懷爾德的每一次攻擊,一柄刺劍封住了所有可能的走位,逼得對方隻能在極小的圈子裏騰挪移轉。


    懷爾德在守望堡與蠻族進行過無數次戰鬥,經曆了眾多的大風大浪,但今晚的決鬥卻是他最憋屈的一次作戰。對麵這名看上去比尋常女子還要美貌的騎士,無論是動作還是劍術,簡直是武技教科書的典範。最關鍵的是,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打到現在,壓根沒有使用真正實力,完全是在用打鬧的態度在對待這次決鬥!


    “見鬼!不打了!不打了!”越打越失去信心的懷爾德,大叫一聲,扔掉了手中的劍盾,自暴自棄的坐在了地上。


    酒精的揮發,再加上劇烈運動,迪昂的額頭有著細細的汗珠。他收起刺劍,俯視著懷爾德,抬著下巴說道:“我贏了。”


    接著他環視了一圈觀眾,昂起了頭:“你們這些成天總是將武力掛在嘴邊的男人啊,還有誰想來嚐嚐敗北的滋味?”


    此言一出,所有大老爺們兒都不樂意了。


    軍士、士卒、異族戰士,還有一些對武技頗有自信的民眾紛紛站了出來,要求與迪昂一戰以捍衛男人的尊嚴。


    看著麵前這黑壓壓一片的人群。


    迪昂提起刺劍,笑著走到了酒館門口,用不屑的眼神和挑釁的手勢,刺激著這些挑戰者的神經:“一個個打過去太麻煩,十個也好,二十個也罷,你們一起上吧!”


    圍觀的民眾聽見迪昂的話,鴉雀無聲。


    這人是瘋了嗎?!一個人要挑戰數十個人?!


    將刺劍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帶著殘影的光痕,迪昂再次說道:“沒有聽到我說的嗎?拿起你們的武器,讓我看看你們這些男人,是否徒有其表?”


    挑戰者們徹底憤怒了,各式各樣的武器被分發到了所有人的手中,戰場也從酒館轉移到了商業街上。


    清冷的月色,熙攘的人群,成百上千人聚集在這一條商業街上。一位身穿白色女式便服的劍士,一手拎著裙角,一手提著刺劍。他的對麵站著二十九名對手,長矛、大劍、巨斧應有盡有。


    迪昂將刺劍緩緩立起,指向了天空,聲音空靈:“讓我們開始吧。”


    圍觀的眾人眼睛一花,一道白色的倩影,伴隨著劍光,在月色之下與挑戰者戰成了一團。


    很難想象,一柄八十公分的劍身居然能夠完成如此之多的動作,刺、挑、劈、迴,每一次攻擊的落點卻又恰好落在敵人的薄弱之處,眼睛、咽喉、手腕,越來越多的挑戰者失去了戰鬥力,並退出了戰鬥。


    “他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一位居民,看著街上這精彩的戰鬥,不自覺的問道。


    有人迴答了他的問題:“他是男人,還是女人,還重要嗎?我隻知道,他的劍術已經足以被稱為『劍聖』!”


    轉眼間,二十九名對手先後敗在了迪昂的劍下。裝著女裝的騎士,大口喘息著,頭上滿是汗水,但他的臉上卻洋溢著喜悅和興奮。


    迪昂將劍高舉過頭頂,一陣微風拂過,將這份勝利的宣告,灑入了歡唿雀躍的人海之中。


    有人用力嗅了嗅,朝著身邊的同伴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很香的氣味?”


    他的同伴沒有迴答這個問題,隻是迷醉的看著迪昂那優雅美麗的身影,喃喃自語:“我想我愛上這位騎士了……”


    ——————————————


    翌日上午,阿方索在騎士團本部清點著物資和武器,聽著別人討論起昨日的決鬥,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懷爾德呢?他現在應該在這裏,和我交接防務工作才對,他人呢?”


    有下屬答道:“阿方索大人,防務官今天還沒有來本部報到,有人在仲裁庭的門口看見了他。”


    “仲裁庭?不來本部工作,他跑那兒幹嘛去?!”阿方索放下了手中的清單,一臉的疑惑。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阿方索皺著眉頭看著一名士兵,一邊叫嚷一邊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士兵指著門外,氣喘籲籲的說道:“有兩百多人聚集在『聖序仲裁庭』外,怎麽驅散都沒用!”


    阿方索一愣,急忙問道:“怎麽迴事?!是因為仲裁不公嗎?”


    士兵搖了搖頭,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憋了好半天總算說出一句話來。


    『那些人好像都是去向迪昂大人求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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