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兩位修女的托德,在暮西鎮裏散著步,突然發現鎮上相比過去,多了不少奇怪的人。


    這些人衣著光鮮,與身邊那些匆匆趕路、繁忙不停的居民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們對著街道兩旁的房子指指點點,時不時還停下腳步,向著街上的路人,打聽房子的主人是誰。


    找來了路上的一名居民,他想問問這是怎麽迴事。


    因為托德穿的是實驗室工作服,居民起初還沒認出他。過了一會後,後者看向詢問者的麵孔,雙眼睜大,一臉不敢相信的喊道:“聖子大人!是聖子大人!”


    這一嗓子,頓時吸引了街道上所有人的注意,人們如潮水般聚集過來,讚美與祈福聲絡繹不絕。托德一看情勢不妙,念了兩句禱言,劃了個十字,趕緊溜了迴去。


    教堂的大門口,哈金斯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來迴的打著圈。


    托德的出現,在男子眼中,宛如救主降臨一般。


    哈金斯上下打量了一遍對方的衣裝,急急忙忙的說道:“大人!快!快去換上您的聖秩!”


    看著男子慌張無措的樣子,托德困惑的摸了摸鼻梁,好笑的問道:“這麽著急做什麽?總不會是教皇來了吧?哈哈!”


    哈金斯肅穆的神情,讓發現氣氛不對的托德幹笑了幾聲之後,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對方的下一句話,將托德嚇得從地上跳了起來。


    『教皇國的聖使,馬上就要到了。』


    ——————————————


    “我的裝束沒什麽問題吧?”穿著全套聖秩的托德站在小鎮的入口處,一邊眺望著東方的平原,一邊朝著身邊的哈金斯問道。


    在神父的身邊,早就聚集了一大幫好事的民眾。教皇國聖使要來的消息,早就被耳目靈通之人傳遍了大街小巷。


    哈金斯緊張的繃直了身體,壓根沒注意到托德的詢問,一言不發。


    遠方平原的盡頭,一隻高舉著聖十字的騎士隊伍蜿蜒而來。看著隊伍靠近了小鎮,托德低下了頭顱,看向了地麵,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身影來到了自己的麵前。


    紫紅色的及腳長衫,中間套了一件白色的及膝罩衫,外麵是一件紫紅色的大披肩,綠色條紋繩子懸掛的十字架正居在胸口。


    托德連忙擺正了身姿,虔誠說道:“尊敬的聖使,您帶來了天父無限的仁慈,求您惠賜我們這些宗徒……”


    咳咳!


    這聽上去無比熟悉的聲音,讓托德抬起了頭。看清楚來人是誰,他吃驚的問道:“法比安主教,怎麽是你?!”


    主教麵色尷尬的將頭朝旁邊偏了偏,托德這才注意到他身邊還站著一位身穿黑色執事袍、並不起眼的年輕人。


    這人二十來歲,一頭蓬鬆卷曲的棕發,身軀挺直,五官並不出奇,但笑容卻讓人覺得溫暖。


    托德看了看年輕人身上那一身再尋常不過的黑色執事常服,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法比安主教,嘴裏結結巴巴的問道:“這……這難道就是……?”


    主教看上去也有點無奈和疑惑,隻聽他說道:“托德教友,我來介紹,這位就是教皇國的聖使,特裏斯坦.格雷沙姆.貝內特。”


    還沒等托德開口寒暄,聖使向前走出了兩步,拉住了神父的衣袖,嘴裏問起的事情讓前者嚇了一跳:“我聽說你有個煉金術實驗室?”


    緊張的看了看教皇國使者團的其他人,托德發現那些教廷騎士和隨從們神色並無異常,臉上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不清楚這位聖使有何意圖,大腦緊張的一片空白的托德,幹巴巴的笑了幾聲:“聖使大人,眼下已近正午,不如先用午膳……”


    特裏斯坦迴身朝著使團的領頭騎士說道:“你們先跟著神父的隨從去用餐。”


    看著使團的其他人員跟隨哈金斯向鎮中走去,聖使卻一臉希冀的看向自己,托德深歎了口氣,隻好硬著頭皮領著特裏斯坦朝著實驗小樓走去。


    二人路過教堂門口時,恰巧與芮契爾和卡琳碰了個照麵。


    就在卡琳蹦蹦跳跳和托德說著有趣事情的時候,後者卻發現芮契爾和特裏斯坦,大眼對小眼的在街上互相對視了起來。


    來自教皇國的聖使,看著芮契爾身上穿的那件寬大的修女袍,臉孔憋得通紅,終於噗嗤一聲,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修女院院長狠狠瞪了一眼麵前的年輕執事,一把拉起不情願的卡琳,大步離開。


    驚疑不定的看著遠去的修女,托德腦子一片混亂,朝著年輕人問道:“聖使大人,您認識這位姐妹?”


    特裏斯坦一邊抹著眼角,一邊笑著點頭:“啊,對!沒錯沒錯,隻不過是數麵之緣。”


    騙鬼吧,看你的樣子,分明和那隻小狐狸是熟人!


    帶著這樣的腹誹,托德打開了實驗室的大門。


    特裏斯坦的眼睛亮了起來,他走進了實驗器具和試劑瓶罐的『海洋』,仔細查看著每一樣事物,最終將視線落在了托德的那台顯微鏡上。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托德注意著他的視線,頓時就明白了這位聖使大人,絕對是煉金術的熟手。趁著對方將注意力放在顯微鏡的當口,他偷偷挪動著一麵木板,遮住了通往實驗室後間的通道。


    “這個也是煉金術的器具?”特裏斯坦右手摸著下巴,左手托住手肘,一臉的好奇。


    托德用腳踢著地上的布條,蓋住木板下方的空隙,嘴中說道:“大人,那個叫做顯微鏡,可以看到很小的東西。”


    男子興奮的轉過頭來,高聲問道:“很小?有多小?!”


    托德連忙挪動腳步,換了一個位置,走到男子的麵前,打開顯微鏡的木盒,拿出兩片玻璃載片,滴上一滴水,放到了觀物台上。


    特裏斯坦看著神父的動作,視線尤其在玻璃載片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調整好目鏡和物鏡,托德示意聖使過來觀看。


    數秒鍾後,男子的一聲大叫,讓托德眯了眯眼睛,掏了掏耳朵。


    特裏斯坦用著顫抖的手,指向了觀察孔,結結巴巴的問道:“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托德湊近觀察孔看了看,慢慢說道:“那個最大的、外形像是鞋底的物體,是草履蟲;那個綠色的長條形的物體,是眼蟲;那個連成一片的,應該是藍藻……”


    男子撥開他,重新將眼睛湊了上去,拉過了一張身邊的凳子,沒有絲毫生分的坐了下去。


    托德撓了撓後腦勺,又看了眼身後的木板,小心翼翼的說道:“聖使大人……”


    男子的頭一動不動,朝著身後揮了揮手,語氣親切的說道:“叫我特裏斯坦,神父。”


    托德繼續說道:“好吧,特裏斯坦。關於午餐……”


    “你要餓的話,就先去吃吧,不用管我。”


    托德翻了個白眼,心中暗罵:廢話!我怎麽敢放你一個人留在這,這裏還有一堆見不得人的東西,要是被教會發現了,我就直接可以上火刑架了!


    “神父,你這有紙和筆嗎?”


    聽見對方的話,托德連忙打開了桌子下方的儲物櫃,嘴上忙不迭的說道:“有的有的,您等一下。”


    看著特裏斯坦拿到紙筆後,一邊看著顯微鏡的觀察孔,一邊寫寫畫畫的模樣。托德長歎了口氣,摸了摸肚子,開始在實驗室中翻找起昨晚吃剩的麵餅……


    ————————————


    “大人,差不多是時候吃晚餐了,使團的人正在……”哈金斯踏進實驗室的大門,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忘記了下文。


    那位身穿黑色執事袍的聖使大人,專心致誌的坐在顯微鏡前,桌上放了一堆畫好的草圖。


    我們的托德大人,坐在一張小板凳上,一手揉著肚子,一手托著腮幫子,滿臉寫著鬱悶。


    哈金斯看了看托德,又看了看聖使,猶豫的說道:“使團的騎士長正在尋找聖使大人……”


    “別說了,不管你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的。”托德站起了身,朝著哈金斯招了招手,自己走到特裏斯坦旁邊,指了指男子的胳膊。


    哈金斯有幾分猶豫,最終還是和托德架起了特裏斯坦,在對方的抗議聲中,朝著門外走去。


    晚宴安排在了教堂的側廳,由於準備倉促,都是尋常的食物和酒水。


    教皇國的聖使特裏斯坦發言,他首先向天父致以禮讚,接著感謝法比安主教的陪同,最後向暮西鎮的盛情款待致以了謝意。


    聽完對方的發言,托德有些發愣。因為聖使自始至終都沒有提起他最關心的問題——教會是否同意在暮西鎮設立騎士團。


    這種事情托德自然不好直接開口詢問,隻能在酒席之間,與特裏斯坦聊天時,旁敲側擊。


    讓他意外的是,聖使雖然年紀輕輕,又沉迷煉金術。在社交場合卻圓滑的像一隻泥鰍,無論托德怎樣提示,對方隻是裝傻充愣、打打太極,決口不提騎士團之事。


    最後,托德也完全沒了脾氣,隻能暫時放棄了詢問的打算,聊起了其它話題。


    “我以為,教會將煉金術視為洪水猛獸。”托德抿了一口紅酒。


    特裏斯坦用餐叉撥了撥盤中的水果,笑著說道:“如果我告訴你,在教皇國中,無論是主教還是貴族們,許多人都在研習煉金術,你會不會吃驚?”


    托德睜大了眼睛:“可是,煉金術不是……?”


    “沒錯,教會曾經有『聖部通諭』將煉金術定義為異端邪說,不過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點石成金和『賢者之石』的魅力,無論是誰都會趨之若鶩。不過話說迴來,這種事情依舊上不了台麵,隻能暗地裏進行。”


    聽了對方的話,托德想起自己被異端審判的場景,欲言又止。


    特裏斯坦看著他的表情,笑了笑:“我聽說了你之前的事情……銀環教區還是太偏遠了,很多事情到了這裏,自然會變了樣。說起來你和我還有一些淵源。你在聖西德洛修道院地下,找到的那間實驗室……”


    托德猛地抬起了頭,看著男子,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曾經屬於我的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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