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的異種能力抱持著抵製甚至敵視態度的騎士嗎……


    托德摸了摸微微長出些許絨毛的下巴,有些頭疼。阿方索無疑是一位信仰堅定、忠貞不二的教廷騎士,或許教會長期醜化異種形象的宣傳,抑或是使用『龍骨』異能殺死自己妻子的心理陰影,讓此人對於異種能力的使用,沒有絲毫認同感。


    忽然想起一件事,托德又問向萊斯利和瓦爾頓:“你們的頭兒是怎麽和你們認識的?”


    二人對望了一眼,萊斯利先開口說道:“我過去居住的村莊是一個異種的聚集地,村裏隻有不到四十人。有一天,『救濟會』找到了我們。起初是勸說我們加入他們,被拒絕後就使用暴力強行劫掠人口,我的父親在反抗中被殺。我則被裝進了囚車,運往『救濟會』的據點。運送途中遇見了頭兒,他救了我,我沒經過他的同意,就賴在了他的身邊。”


    瓦爾頓歎了口氣,開始迴憶:“我和阿德莉娜的丈夫是朋友,我們那個時候生活在渡鴉森林東邊的鎮子上。鎮子裏時不時有人失蹤,剛開始我們沒在意。直到有一天,阿德莉娜也失蹤了。我和她的丈夫順著蛛絲馬跡,在森林的深處,找到了她,同時遇見了一個異化成怪物的繼承者。阿德莉娜的丈夫為了保護妻子,死於怪物的爪下。我和她則被恰巧經過的德卡沃大人救了一命……”


    萊斯利聽到這裏,開口抗議道:“喂!你忘了嗎?那個時候我也在場!救你一命我也有份!”


    瓦爾頓斜著眼睛哼了一聲:“救我?我記得你像個傻瓜第一個衝上去,如果不是頭兒用劍擋住了怪物的爪子,你現在還能坐在這裏說話?”


    聽著麵前的二人又開始吵鬧起來,托德緩緩的從地上站起身來。阿方索的『性格拚圖』在他腦海中,已經逐漸有了大體的輪廓,他覺得有必要找騎士詳談一次。


    輕輕敲門後,托德走進了阿方索的小屋,看見了坐在椅子上、雙手握著石杵正做著臂力康複訓練的當事者。


    正在燒水的阿德莉娜,看見走進屋的隻有托德一人,臉上有著幾分訝異。


    “可否給我幾分鍾?我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談談。”托德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看向了阿方索.德卡沃。


    後者愣了片刻,便對阿德莉娜點了點頭。


    白袍女子退出了小屋,關上大門的一刹那,她朝著屋內的阿方索投去了擔憂的視線。


    托德找到了一張椅子坐到了騎士的對麵,看了一眼麵前這個消瘦的男子,開門見山的說道:“阿方索先生,我想知道您對異種的看法。”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托德神父,我知道您想問些什麽。我並不是一個愚蠢和死板之人,我並不讚成教會對於異種的定義——『惡魔遺腹子』。事實上,我見過許多善良並且正直的異種,例如我的三位扈從。”


    托德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上一句話中的異種指的是你。”


    阿方索聞言慢慢閉上了眼睛,忽然問出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神父,您能想象將身體交付給『龍骨』控製的感覺嗎?”


    托德搖了搖頭。


    “揮出的拳頭能擊碎最堅硬的岩石,舞動的長劍能劈開最厚實的樹幹。這聽上去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但我覺得困在『龍骨』中的自己,更像是一部專精於戰爭的器械,而不是活生生的人類。”阿方索低下頭,看著五根手指慢慢握成拳頭,話語中有著幾分感歎:“更讓我感到恐懼的是,我慢慢沉淪於這種力量,享受著這種感覺,逐漸忘記了一名騎士對力量本源的認知。異種能力對於我來說,是一種投機取巧的做法,是錯誤的力量。磨煉自身、提高能力,這才是一名騎士獲得力量應有的途徑。”


    “阿方索先生,您是不是弄錯了什麽?”托德扶了扶額頭,有些無奈的說道:“騎士的職責在於保護老弱婦孺,為公義而戰以對抗不平與邪惡。而異種的能力,並沒有所謂的對錯,它就像你手中的長劍一般,用於正義之舉就代表著善良,用於奸佞之事就意味著邪惡!”


    阿方索用雙臂壓著椅子的扶手,身體前傾:“神父,你的這種觀點我並不認同。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不去重視身體的磨煉和能力的提高,僅僅依靠武器和力量的話,那麽騎士作戰也不需要劍和矛了,全身掛滿上好矢的弩機,豈不更加方便?”


    麵對這樣一個認準死理不鬆口的騎士,托德的火氣也冒上來了三分:“如果目的在於保護弱小和維護公義,即便是一名騎士,也應該舉起那把該死的弩機,將弩矢射入敵人的心髒!而不是遵守那些刻板的教條,眼睜睜的看著邪惡者殘殺弱小!”


    阿方索大怒,拍著扶手吼道:“這簡直是荒唐!神父!你根本不懂得什麽是騎士的榮譽!”


    惱火的托德站起了身,拉開了房門,看著跌進來的二男一女,頭也不迴的走了出去。


    一次好好的對話最終鬧得不歡而散。


    ——————————————


    之後的一個多星期裏,托德再也沒有去找阿方索談論異種力量的事情。他將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龍骨』寄生蟲的養殖,以及『暮西互助社』的建立上。


    翻看著助祭整理的聖骨登記冊,托德越看越覺得奇怪。


    針對購買過『暮西互助金』的持有者,所製定的三十天優先購買期還沒到,但互助社的1000根聖骨已經被購買了大半。


    他自己買了50根,芮契爾和卡琳各買了50根,哈金斯和他的12名下屬合在一起買了70根,阿方索和他的扈從們買了80根,埃德加和小傑瑞二人一共買了50根。


    仔細看了看購買名錄和數量,托德這才發現,除了上麵說的這些人,優先購買者中有好幾個居民,居然接近了頂格購買(單個人可購買的上限——50根聖骨)。


    50個銀月並不是一個小數目,這些人哪來的這麽多錢?


    在詢問過助祭之後,托德才明白了這裏麵的玄機。


    暮西鎮的很多居民與那些優先購買者達成了協議,前者自願將錢交給後者,大家湊錢共同購買50根聖骨,賺了錢再根據各自的聖骨比例細分。這裏麵涉及到了一個議價的問題,優先購買者自然不肯將自己50根的份額,1根聖骨1個銀月原價銷售給其他人。根據彼此之間的熟悉程度和信用記錄,一般都會議價到5倍到10倍之間。


    這麽說可能有點難理解,舉個發生在暮西鎮裏的真實例子,或許就能明白。


    鎮子裏有個開酒館的小老板。曾經購買過『暮西互助金』的聖骨,但沒有持有到最後,中途賣給了自己的親家。那麽這次『暮西互助社』1000根聖骨的三十天優先購買期,他自然沒有了資格。但是這老板手中有錢,又不肯放過這個賺錢的好機會,於是便找到了具有購買資格的親家。後者原本是一對做木杯子的窮苦老夫妻,因為對聖子大人的信仰,最終憑借著購買的那1根聖骨分到了14銀月79銅星。


    兩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下,老夫妻願意帶著酒館老板一起購買聖骨,但考慮外界聖骨的價格已經炒的沸沸揚揚,決定將原本1銀月的聖骨作價6銀月賣給酒館老板。老板雖然感覺不爽,但還是捏著鼻子,花了全部積蓄30銀月預定了5根聖骨的份額。這樣老夫妻手裏就有了44銀月79銅星。在教堂的聖骨認購中,一下子購買了44根聖骨。


    這種被稱作『代購』的事情,在暮西鎮中並不是特例,但發生的次數也並不多。畢竟將真金白銀交到陌生人的手中,對正常人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代購』更多發生在父母子女、家族親戚、聯姻親家之間。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暮西鎮中那些真正有錢的商賈們,還在等待著機會,他們認為現在『代購』的價格太貴。聖骨的價格,在接下來的拍賣會中,沒有了優先購買者的競爭,自然會降下來。畢竟,小鎮中最有錢的還是他們。


    放下了手中的登記冊,托德揉了揉眼睛,一邊想著一周之後將要舉行的聖骨拍賣會,一邊走出了教堂的大門。


    正在監督『姐妹旅店』施工的芮契爾和卡琳,正好看見了他,一邊打著招唿一邊走了過來。她們二人的身後探出來一個小腦袋,那模樣托德依稀還認得,正是他從肯納德子爵手上救出的異種幼女——帕梅拉。


    “正好我要找你。”修女院的院長雙手抱胸,笑意吟吟的看著神父。


    被興奮的卡琳拉著袖子的托德,有些奇怪的看著女子,在他印象中,芮契爾很少會主動找自己。


    芮契爾用手指向了修女院旁、正在施工的旅館,臉上有著平日裏少見的純真無邪,話語中充滿了自豪:“用不了多久,我和卡琳出資修建的旅館就要完工了。”


    托德看了一眼正在砌著大廳磚牆的工地,有些疑惑的說道:“我還是不明白,你和卡琳為什麽想要建一座旅館……”話沒說完,他看見女子的手心朝上,伸向了自己,掌中靜靜躺著一份文書。


    帶著滿腹的疑惑,托德從對方的手中接過了文書,打開一看。裏麵的內容居然是芮契爾和卡琳,自願將旅館收益的三分之一贈予他。


    “這是……怎麽迴事?”


    聽見詢問,芮契爾的臉上,又露出了托德再熟悉不過的小狐狸笑容,隻聽她說道:“同為天父治下的兄弟姐妹,難道我們彼此之間,不是應該互相伸出援助之手嗎?”


    托德看著芮契爾那張嫵媚的笑顏,想起對方初來暮西鎮時,自己總是擔心對方會插手事務,甚至進行破壞和間諜活動。可是幾個月過去,女子每天隻是在訓練卡琳的異能,並教導女孩讀書寫字,從來沒有過分之舉。


    為自己之前的舉動微微搖頭,托德再思索了一會兒,笑著對芮契爾說道:“你是不是想要『味精』的製作方法?”


    女子神情一滯,稍後輕輕點了點頭。


    從懷中取出了鉛筆,托德蹲下身去,用腿當做桌麵,一字一句的將味精的製作辦法,寫在了文書的反麵。


    接下來,當著芮契爾和卡琳的麵,托德將文書撕成了兩半,寫有配方的那一半遞給了修女院的院長,另一半揣入了懷中。


    “記住。以後我去旅館吃飯,不許收我的錢。”


    看著托德轉身離開的背影,芮契爾拿著手上的半張文書,收起了笑容,站立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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