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迴。


    且說賈母一時急怒攻心以致吐血,隻把邢夫人鳳姐都唬了一跳,忙命快請大夫來瞧。小琴腿腳快,疾忙跑出去喊人去請大夫。


    虧得如今這些婆子小廝都是知道輕重緩急的,聽說老太太不好,一刻也不敢耽誤,急急忙忙的請了大夫來瞧,隻說是急火攻心,心血不調等症,開了方子也就罷了。那大夫出了內室,隻悄悄的在外頭和旺兒家的說道,“若是旁人也就罷了,老太君年紀大了些,隻怕經不起,倒是要再請幾個高明的來瞧瞧更好些。”


    旺兒家的亦不是愚笨之人,見說到這裏,便有些成算,待邢夫人和鳳姐出來,便悄悄的將這話學了一迴。


    鳳姐便皺皺眉,道,“既是如此,那便再命人去請王太醫來瞧一瞧罷。再有,即刻打發人去請老爺二爺和琮兒迴來。”


    邢夫人也有些不安,道,“我竟忘了,原該趕緊將他們請迴來的。”


    旺兒家的應了自去不提,邢夫人有些不想過去二房那邊,隻說不放心,且先迴去照看賈母,隻教鳳姐收拾了自過去。


    鳳姐便隻命幾個心腹婆子先帶幾個人過去那邊給李紈支應,又命兩個婆子先將李紋挪到報廈且養養神,隻教小月在跟前候著,見她醒了便催她換了衣裳好一道過去,自己且先迴屋。


    探春隻跟著鳳姐迴屋,見跟前並無外人,隻上前給鳳姐福了福,道,“隻怕那邊人手不夠支應的,大嫂子如今事也多,未必記得派人把環兒叫迴來呢。”


    鳳姐道,“這個也無妨。且教咱們家的小廝跑一趟也就是了。”小琴應了,出去吩咐不提。鳳姐便道,“妹妹且迴屋換換衣裳,等下我命人請妹妹一道過去罷。”


    這裏探春也知鳳姐此時千頭萬緒,便自告辭迴去且換衣裳。平兒原未跟著過去請安的,卻也聽了些風話,見探春走了,便道,“奶奶不必過於憂心,生死有命,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說著捧上茶來。


    鳳姐微微冷笑道,“如今憂心的是你家珠大奶奶,且輪不到我呢。”一麵接了茶盞,慢慢喝著,道,“方才三姑娘那些話你也聽見了,等下你二爺迴來,倒要好生說給他聽聽。瞧瞧他那好二叔,好二嬸,都做了些甚麽好事。”


    平兒也知鳳姐心裏不快,忙道,“老天爺長著眼睛呢,時候到了自然有報應。那邊這二年裁減了許多奴才,隻怕人手且不夠呢。”


    一麵將素服打點出來,服侍鳳姐換了素服,頭上也都換了珠釵和銀釵,見一切停當,便道,“奶奶不若先用些茶點再過去,免得哭傷了身子。”


    鳳姐微微冷笑一聲,方欲說話,外頭小琴進來迴道,“迴二奶奶,老爺和二爺三爺都迴來了。”


    果然片刻功夫,賈璉已大步走了進來,見鳳姐已換了素服,便道,“你這就要過去麽?”


    鳳姐道,“終歸是一家子骨肉,難道教外人看笑話的不成。”一麵從平兒手裏接了茶盞遞給賈璉,道,“二爺且喝口茶,換換衣裳一道過去罷。老爺和琮兒想是也迴去換衣裳了罷。”


    平兒方才給鳳姐找衣裳的時候,早已將賈璉的也找了出來,此刻便上來替賈璉更衣。賈璉便道,“我聽說寶玉媳婦方才跑過來了?”


    鳳姐道,“果然二爺如今耳目靈通的很。”說著便向平兒道,“你不妨將那些話說給你二爺聽聽呢。”


    平兒會意,便將探春方才說的那篇話依樣學給賈璉聽了。


    賈璉原不甚在意,待聽到後頭說起自己娘親和哥哥之時,那臉色已然變了,又聽到說鳳姐遲遲不孕之事,隻恨得將桌上的茶盞掀在了地上,道,“該死!竟是便宜了她!”


    鳳姐也知賈璉因年幼喪母,後頭和邢夫人也不大親近,又不十分得賈母的喜歡,那心裏終究是十分思慕自己的親娘。如今這裏頭掀出這樣的事體來,自然忍不住心裏無限怨憤。


    想著便起身隻拉住他的手,說道,“可見因果循環都是有報應的,如今二太太死的這般不好看,又是死在二老爺手下,倒也算替咱們出了一口氣。隻是我想著既然老太太說要教二老爺往外頭莊子上養病的,倒是要早些送走了才是,教二老爺在清淨地方好生將養幾年,也算是咱們的孝心虔了。”


    賈璉也知此事鬧大了,終究抹黑的是賈府的臉麵,且如今王夫人已死,萬事成空,若要有些不足,隻得從賈政身上找補了。因此想了想道,“你說的是,我這就去尋老爺。”


    說著邁步要走。鳳姐忙拉住說道,“且站一站。方才三妹妹來說隻怕那邊如今珠兒媳婦忙不過來,人手也未必夠使,環兒現如今在城外軍中,倒是咱們打發人給他報個信兒是。若是迴來遲了,外人不說他不曾接著信兒,隻怕倒要說他心懷怨恨不肯早歸呢。”


    賈璉如今待賈環反比寶玉親近許多,聽了便點頭道,“果然你想得周到。我這就命小廝給他送信兒去。”說著便急忙忙的出去了。


    這裏鳳姐一切收拾停當,外頭車已經備好,小月也將李紋收拾打扮好了送了過來,探春也早收拾停當,便一道先往二房這邊過來。


    隻見大門洞開,裏頭哭聲隱隱,動靜卻也不甚大。見有幾家接了信兒過來吊唁的,卻也隻是打發了人來也就罷了,並不肯親自過來。倒是東府那邊尤氏帶了薔兒媳婦已過來了,又有族裏幾家也匆匆趕了過來。


    不由想起了可卿當日的情形,若是隻論排場的話,竟是可卿當日遠勝王夫人今日了。


    鳳姐便知賢德妃一薨,外頭人便不大瞧得上二房,且王夫人自分家後越發不大在外頭走動,和那些誥命夫人也盡都疏遠了,賈政更是個最清高不過的性子,交好的寥寥無幾,此時往來寂寥,也在情理之中。


    尤氏見了鳳姐,便上來低聲問道,“怎的說沒就沒了?前幾日我還打發人來瞧,說是精神且好呢。”


    鳳姐亦低聲道,“我也是剛得了信兒,這裏不好分說,嫂子等下同我一道迴去細說罷。”


    說話間進了靈堂,隻見寶玉和李紈均已換了素服跪在靈前,旁邊幾個丫頭婆子,卻並不見賈政。探春自有成算,忙也過去同寶玉跪在一處。


    早有一個婆子進去附在李紈耳邊說了句話。如今王夫人已死,寶玉又本是個不管事的,反倒要仰仗李紈理事。二房這些下人自然見風轉舵,恨不得掏出忠心來投靠李紈。


    見鳳姐和尤氏並李紋進來,李紈忙迎了過來,廝見畢了,便說道,“如今我們老爺乍聞太太去了,一時哀傷過度,竟有些心智迷失了,不單不能理事,倒要好生將養才行。隻是如今府裏頭人手不足,倒要求著嫂子和妹妹相幫。”


    鳳姐便道,“自家骨肉,何必說這般見外的話。嫂子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隻管開口便是。我那邊別的不成,折手爛腳的人倒是且多著呢。”尤氏也依樣畫葫蘆說了幾句淡話,見李紈仿似有話要和鳳姐說,也不多問,隻自去給靈前上香。


    這裏李紈看一眼李紋,單把鳳姐拉到一邊,低聲道,“想來我們太太怎麽沒的,用不著我說了,你們已盡知了?”


    鳳姐微微點點頭,道,“老太太已然都知曉了。如今急怒攻心,也正請大夫瞧著呢。老太太說了,你們老爺既然病的那般沉重,府裏又趕上這樣大事出來,不便宜休養,倒不如趕早將他送到外頭莊子上去好生養著。”


    李紈默了片刻,道,“到底是老太太想得周到。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遮著掩著說話。我們家什麽情形,你也該是知道的,如今太太說沒就沒了,老爺偏又弄成這樣,寶玉那性子又是個不管這些俗物的,少不得還得我操心。隻是家裏各項事情原先都不從我手裏過,如今唿喇巴的教我從哪裏尋個頭緒出來?人死為大,少不得求著你心疼我一點,好歹幫我一把罷。”


    鳳姐微微冷笑道,“嫂子想必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罷?你可知道你們二老爺為何發病?也不過是知曉了你們太太幹的那些好事,一時急怒攻心,迷了心智罷了。如今我也懶怠多說,嫂子隻管去問寶玉媳婦便是了。隻是好歹咱們是一家子骨肉,我這邊指派過來那些人手,嫂子隻管放心使喚便是。若是缺了什麽,也隻管打發人去那邊和我要。隻我如今身子也不大爭氣,若說要料理這些事,實在沒有那些精神了。”


    李紈和寶玉一大早得了信兒趕過來,便見賈政頭破血流的躺在王夫人房門前麵猶未醒來,裏頭王夫人早已咽氣,小翠正跪在床前垂淚哭泣。


    粗粗問了幾句,才知道王夫人竟是賈政親手扼死,一時隻嚇得一身冷汗,寶玉更是不管不顧便哭起來,非但不能幫著理事,反倒鬧得越發亂了。


    李紈隻得打起精神來,教人即刻將賈政抬迴自己屋裏看管起來,隻說老爺病的有些神誌不清需要靜養。又狠狠的敲打了一迴王夫人院裏這些奴才,不許她們將此事說出去。隻說若是聽到一點風聲,便要將她們全部發賣。


    因著周瑞家的向來是王夫人的心腹,如今王夫人猝死,許多事務反是她心裏清楚些。李紈雖平素和周瑞家的並不大和睦,卻也不得不暫且做出寬大樣兒來,教她隻跟在自己身邊幫著理事。雖是如此,身邊人手依舊不敷使用,故而隻得和鳳姐求援了。


    卻不知這裏頭竟還牽扯出別的事兒來。聽鳳姐說畢,李紈不是愚人,心裏便隱隱的有了些猜測,一時也不好多說甚麽,隻得道,“既如此,倒也不好教你過於操勞了。我倘或缺了甚麽,便打發人過去同你說罷。”


    正說著,外頭婆子來迴:“姨太太和寶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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