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迴。且說趙姨娘聽了小吉祥的幾句話,隻氣的渾身亂顫,連手都抖了起來,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小吉祥忙忙的倒了一盅茶過來,趙姨娘抖抖的接了過來,一口飲盡,一抬頭摔了茶盅子,方開口罵道,”這個賤人!!“


    小吉祥生怕隔牆有耳,忙走到門邊,貼著門縫往外瞄了瞄,才走迴來柔聲勸道,“姨奶奶切莫高聲。這事兒如今並沒有人知道備細,若不是小翠和奴婢拌嘴說漏了幾句,也勾不起奴婢的疑心來。如今當務之急倒要趕緊找人給三爺捎信兒,教三爺在外頭幫著打聽才是。”


    趙姨娘這幾年也是經見過幾樁大小事的,方才一時動怒也覺得有些不妥,強壓著氣想了一想,道,“環兒在城外頭跟著操練,一來一去要兩三日,要送信兒過去反倒耽誤工夫。你悄悄的出去找個小廝,打發他給我侄兒送個信兒,叫他趕緊進來見我。他這兩年在外頭倒也認得幾個人,教他幫著打問罷。”


    說罷又歎了口氣,道,“偏生環兒他舅舅去年沒了。若是他在,省了我多少工夫。”


    一麵起身從箱子裏頭找出幾塊零碎銀子遞給小吉祥,道,“這會子不必想著替我省錢,總要趕緊打聽個準信兒才好。”


    小吉祥應了,忙不迭的揣了銀子跑出去自去尋人辦事不提。


    話說趙國基原是跟著賈環上學的。隻是後頭賈環因王夫人動了手腳大病一場,學業上荒廢了多日,再去學堂也無進益,便不大再去上學,故而趙大舅便求了妹子,想淘換個別的差事。


    偏趕上趙姨娘和王夫人水火不容,二房的家事又是把在王夫人手裏,故而趙姨娘便和娘家說且等一等。誰知趙國基身子不爭氣,還未等著信兒先就生了一場大病死了,撇下一個老妻並一個兒子,隻得又來求趙姨娘相幫了些,方得草草的辦了喪事。


    這幾年和王夫人撕破了臉,又得賈環時常的叮囑,趙姨娘比先前眼界也開闊了些,因想著哥哥統共隻留下來那麽一點骨血,便撒嬌弄癡的求了賈政,將自己侄兒並嫂子放了出去,並官府那邊替他銷了奴籍,又幫襯了不少銀子,隻教他娘兩個好生在外頭過活。


    這趙家侄兒趙麟倒也是個伶俐的人才,因瞅著賈芸如今混的風生水起,出去了便投在賈芸手下做活,不上一年功夫,便也混了個小管事。他倒是個有心的人,想著自家姑母這些年頗多關照,又幫著脫了奴籍,逢年過年的總有孝敬送給趙姨娘。故而趙姨娘有事便先想起他來。


    趙麟得了姑媽的信兒,也知此事幹係不小,立時便打起精神來。他在賈芸跟前得臉,也頗認得幾個三教九流的朋友,譬如醉金剛倪二之流,要打探皇宮大內的消息雖說不易,要打問一個區區工部侍郎的家事卻是不難。


    不過兩日趙麟便得了準信,立時便往二房這邊來告知趙姨娘。


    因王夫人這一二年間手裏緊了,待下人越發刻薄寡恩,反是趙姨娘和賈環肯使些小恩小惠。二房這些奴才慣是見風使舵,見趙麟來了立時便放了進去。若是先前必定有去通報王夫人討個好兒的,如今也都各顧各的,並沒有人去給王夫人通風報信。


    王夫人正和寶玉說話的功夫,卻見趙姨娘一臉怒氣衝了進來。


    李紋自進門之後,和寶玉雖說不甚親密,卻也算相敬如賓,原想著待有了嫡子傍身也就罷了。不想金釧兒前兩日竟診出了兩個月的身孕。


    若是她腹中是個男胎,便是庶長子,活生生打了李紋的臉麵。李紋雖性子平和,卻也是聽聞過後宅爭鬥的,深知庶長子乃嫡母大忌,故而總是吩咐小廚房備好避子湯,若寶玉在金釧出過夜,第二日便命送去。


    不想金釧原本就是個眼空心大不安分的,且仗著自己在寶玉跟前十分得寵,竟敢私自有了孕事。


    她原是在王夫人跟前服侍過十幾年的,深知王夫人心性。給寶玉做了妾之後,越發婉轉小意,每日裏晨昏定省,倒比李紋這個正妻更殷勤到十分,故而王夫人對她倒也遂意。聽說她有了身孕,隻說知道了也就罷了。


    賈府原有個不成文的舊俗,必待嫡妻有了嫡子,且嫡子過了三周歲,才許這一房的姨娘們誕下庶子庶女。李紈同賈珠成親之前,賈珠房裏也是有兩三個侍妾姨娘的,卻都並不敢逾越,故而賈珠隻得賈蘭一個遺腹子。


    李紋雖嫁進來時日尚短,卻也聽母親說過這些舊事,原心裏頭也有幾分慶幸,且想著自家婆婆是最講究嫡庶的人,斷不會亂了這麽多年的舊規矩。誰知金釧有孕之事爆了出來,王夫人竟毫無過問之意,一時隻覺得心灰意冷,再看金釧的肚子越發礙眼了起來。


    金釧敢私自有孕,也是瞅準了寶玉對自己頗為縱容寵愛,王夫人又是不向著李紋的,才敢放手一試。


    隻是走到今日這一步,也知必定是犯了主母的忌諱,故而越發謹慎小心,素日裏熬安胎藥都是隻在自己屋裏的小廚房命心腹看著,隻怕著了道。


    卻不想自家有了身孕,寶玉又是個閑不住的,竟瞧上了王夫人跟前的小翠。因著小翠總是跟在王夫人身側不好下手,便來找金釧商議。


    金釧一聽便存了心。若論出身,自己和小翠並無什麽分別。且寶玉本是喜新厭舊的性子,若是納了小翠,必定要把自己拋到腦後。-------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且小翠深得王夫人寵信,若是給了寶玉,必定要壓在自己頭上才罷。


    隻是聽寶玉說來說去,倒是小翠並無此心,不過是他自家一廂情願的那點子想頭罷了。金釧兒聽他自說自話了半日,咬了咬牙,方柔柔笑道,“二爺可是糊塗了,小翠妹妹是太太跟前的人,哪有我開口討的份兒呢。太太素日最疼二爺,隻要二爺開口去討,太太自然是肯給的。”


    心裏卻暗暗冷笑:王夫人跟前如今隻剩下小翠一個心腹,素日裏出入都不離身的,哪裏就舍得給寶玉了。且那小翠原就是寶玉房裏的小丫頭,若是有攀附寶玉之心,想來早就放下鉤子了,何必等到如今。想來寶玉不過是空歡喜一場罷了。


    果然寶玉興興頭頭的去找王夫人,不過說了幾句沒要緊的散話,便提起小翠來,說道,”今日怎麽不見小翠姐姐?“


    王夫人道,”你周姐姐這幾日身上不大好,趕著大節下的,家裏頭雜事也多,也沒幾個得用的人手,那孩子還細心些,我就打發她過去幫著了。“


    說罷方覺得有些詫異,再看寶玉眼神閃爍,嘴裏囁囁嚅嚅,心下越發添了疑惑,說道,”你問她作甚?莫不是心裏有甚麽想頭不成?“


    見王夫人開口動問,寶玉便趁勢涎著臉笑道,”到底是母親肯疼我,立時便知道兒子的心思。小翠姐姐一向是個能幹的,如今金釧兒有了身子,兒子身邊也缺個得用的人,不如母親便將她與了我罷。“


    他這話說的不打磕絆,顯然是籌劃已久的,險些把王夫人氣個倒仰。須知她這幾年身邊的大丫頭譬如彩雲彩霞幾個都求了恩典配了人,餘下的幾個小丫頭子要麽死眉瞪眼,要麽妖妖喬喬,得用的竟隻剩了一個小翠。且小翠竟是個無欲無求的性子,隻知道一門心思的服侍主子,又時常幫著王夫人籌謀些大小事務,故而王夫人如今對她竟是一日也離不得。


    況且小翠終究算是王夫人屋裏的丫頭,若是王夫人發話給他也就罷了,如今母親並未有意,寶玉竟大喇喇的提起這個話來,倒教王夫人心裏有些不快,隻道,”如今你也要當爹的人了,還是這麽胡鬧。小翠那丫我也離不得,你且歇了這個心罷。“


    寶玉原想著自己難得開口,母親必定是有求必應的,不想竟直截被頂了迴來,臉上立時便有些不好看,道,”不過是個丫頭罷了,母親竟也不舍得給我麽。“


    這二年間寶玉自從落了殘疾,脾氣越發有些陰晴不定。王夫人如今隻剩了他這一個依靠,------元春雖尊貴,卻終究鞭長莫及------也不願和他離了心,雖心裏有些不快,卻偏要做出慈善樣兒來,道,”說起來倒是你媳婦的不是。如今金釧兒有了身孕,自然服侍你不妥帖,她就該多操心些,替你尋個妥當人來。說不得等下我尋她說說話,點撥她幾句罷。“


    寶玉有些不甘心,正欲再說話,隻聽外頭小丫頭子腳步雜亂,又有小丫頭子尖聲道,”姨奶奶不可亂闖!待奴婢迴稟了太太再請您進去不遲!“


    王夫人微微皺眉,正欲打發寶玉先下去,隻見趙姨娘已自己打起簾子,赤著眼睛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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