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且說饅頭庵之事出來之後,王夫人便命襲人麝月幾個盯緊了寶玉,不許他和秦鍾再有半點往來,隻怕自己金尊玉貴的好兒子被別人家的浪蕩子弟帶累壞了。


    外頭又命人傳話給秦鍾,令他隻許在家裏養病,再不許進家塾。拘的寶玉火星亂迸,隻是不敢明著違拗他母親,隻是學裏沒有了秦鍾,越發就不愛去了,隻在家裝病。


    賈政因著呂乃友一番話,便知道寶玉時常裝病逃學,故而尋了個機會,命小廝叫過來要狠狠教訓他一頓,怎奈剛打了幾板子,就有腿快的報給裏頭知道了,賈母便命王夫人直接過來帶了進去,又說,“打的重了,須得好好養傷,一時半刻不必上學去了,也不必出去給你老子請安了。”命人把這話出去說給賈政知道,氣的賈政吹了半日胡子,又無計可施,隻得罷了。


    寶玉得了尚方寶劍,便隻在碧紗櫥裏和湘雲玩鬧,或是在自己屋裏和襲人晴雯等說笑,或是替她們製胭脂膏子。探春和寶釵知道他閑,也時常過來陪他下棋說話,倒也解悶。賈母見他們兄妹姐弟的都和睦異常,也無別話。


    隻是想見黛玉,隻等她出來給賈母請安時才能見一麵。好在湘雲話多,性子又活潑討喜,總能引得寶玉一起頑的忘乎所以,那寶玉漸漸的也就不想著黛玉之事了。


    這日聽說薛蟠納了香菱,便覺心中不快,對襲人道,“真是可惜了香菱的人品,怎麽就落在了薛大哥哥手裏。”


    襲人是最不能聽寶玉誇別人的,便笑道,“二爺這是怎麽說的。姨太太大擺筵席的請客,也是看重香菱的意思,況且我聽說薛大爺很是喜愛香菱呢,想來不會虧待她的。二爺隻管安心便是。”


    寶玉如今和襲人另有一層幹係在裏頭,雖然這話說的不是很愛聽,倒也沒有摔臉子,隻道,“我要出去走走。”


    襲人道,“二爺要去哪裏,太太說…….”


    寶玉道,“昨兒北靜王打發人叫我今兒過去的,想來這時候外頭茗煙已經備好了馬,少不得去走一趟。”


    見襲人似信不信的,便道,“外頭還有李貴他們,一堆人跟著我去呢,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不成。”


    襲人聽這話來的不愉,忙陪笑道,“二爺說哪裏話,我隻是怕二爺在外頭有點閃失。既然有他們,自然是無事的了。隻是二爺早去早迴,別叫老太太念叨。”


    寶玉道,“知道了,我這就去給老祖宗迴一聲再走。”說著果然過賈母屋裏和賈母說去看北靜王雲雲,賈母便道,“外頭派幾個可靠的人跟著他,別叫他耽誤的太久,早些迴來。”


    茗煙早牽了馬在外頭候著。李貴一幹大仆人也都緊跟著,一起往北靜王府這邊來。


    李貴幾個隻在門口候著,茗煙跟著寶玉進去,可巧今日宮中有事,北靜王還要片刻才迴,寶玉便坐著喝茶。茗煙見屋裏沒人,趁便和寶玉說道,“二爺可知道小秦相公如今的事兒麽。”


    寶玉立時來了精神,忙問道,“鯨卿如何怎樣了?”


    茗煙道,“小秦相公迴家之後便病了,我偷著去瞧過一迴,雖說沒有什麽大事,隻是那人越發瘦了。昨兒來旺去瞧了瞧,迴來悄悄和我說,小秦相公很是惦念著二爺呢。隻是老爺和太太都發了話,不許他再迴家塾念書,他傷心的不得了的,隻想著見二爺一麵說說話也好。------二爺可千萬別對人說是我說的,教太太知道了定打死我了。”


    寶玉聽這些話,眼圈便紅了,又想起秦鍾那清眉秀目,粉麵朱唇,忽的站起身道,“我要瞧瞧他去。”


    茗煙忙攔著他道,“二爺這迴子怎能去,外頭李貴他們還守著。依我說,等會子北靜王爺迴來了,二爺不如同王爺說在這裏用了飯再走-----那時打發外頭那幾個先迴府,等後晌再來接二爺便是。等他們走了,咱們要去哪裏去不得呢。”寶玉想了想,似乎這樣是最得體的法子了,既能無聲無息的去探視秦鍾,還不至於驚動了賈府的人。遂點點頭。


    待北靜王迴來,兩人閑話一迴,寶玉便半吐半露的說出想去看視秦鍾,隻是須先瞞過家裏。


    果然北靜王是個妙人,聞弦歌而知雅意,吩咐出去告訴賈府幾個下人且先迴去,自己要留寶玉用飯,天黑前來接就是。


    寶玉登時便喜動顏色,說了數個謝字。水溶笑道,“你我之情誼,何須一個謝字。”寶玉微微紅了臉,也便笑了。


    待打發走了李貴幾個人,水溶便命一個心腹小廝引著寶玉和茗煙從後門出去。因怕人瞧見,故而不騎馬,換了一頂四人小轎給寶玉坐了,直奔秦家而來。


    茗煙乖滑,不教往前門去,隻來至秦府後門,扶了寶玉下來,一起敲門進去。可巧這日秦業不在家,兩個人便一溜煙的進了內室,隻見秦鍾臉色蒼白,闔目躺在炕上,門口隻有個剛留頭的小丫頭子站著,見他倆進來倒嚇了一跳。


    寶玉不管別人,隻盯著秦鍾的臉,道,“鯨兄,我來了。”秦鍾聽見聲音,緩緩睜眼,見是寶玉,驚大過喜,道,“你如何敢來這裏?”寶玉便把去北靜王府的事兒說了,道,“鯨兄放心,除了茗煙並沒有人知道的。”


    秦鍾這才放下心來,遂流淚道,“我還隻當一時半刻見不到你了。誰知你終究還想著我的。”寶玉也淚流滿麵,道,“我時刻都想著你,隻是家裏老爺太太不許我來。你如今覺得怎麽樣了呢。”


    秦鍾道,“前兒你們府裏的來旺送了許多藥材過來,又薦了個好大夫,如今吃了兩天藥,已經覺得好多了的,想來過些日子就大愈了。那些藥材都是珍貴之物,我們家和來旺素日也沒有什麽往來,他如何肯平白無故的送我,想來必定是璉二嬸子打發他來的,怕是不欲使令尊令堂察覺,才隻說是他自己的意思。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倒叫我感激涕零了。”


    寶玉沮喪道,“可惜我一點主也做不得。就算家裏有錢,也輪不到我支配。往日我隻覺得鳳姐姐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會說話會做人,哪裏知道她竟也是仗義之輩。倒是我小瞧了她了。隻是這事既然她不欲令人知道,你我也隻心裏明白就是。”


    又迴頭對茗煙道,“這話隻當沒聽過,可知道麽。”茗煙道,“二爺放心,小的知道輕重的。”


    秦鍾臉上淚痕不幹,道,“那日之事鬧在了嬸子眼前,她還肯想著我,我還有什麽話說。隻是家塾裏怕是我再也去不得了,往後你我要見麵越發難了。如今為著姐姐忽然去了,父親的身體也不好起來,家裏正要人支撐的時候,偏我又病了。”說著又哭了。


    寶玉一時找不著帕子,便拿衣袖替他拭了淚,邊道,“鯨兄不必傷懷。我方才想著,橫豎我去北靜王府家裏是不管的,往後你我見麵倒也不難。你要見我,隻管叫柳大哥去我們那邊找茗煙就是。茗煙機靈,自然能想法子告知我的。”------柳大哥就是柳湘蓮。“這些時日他可過來了沒有?”


    秦鍾道,“他倒是肯時常過來瞧我的,昨兒還給父親帶了些禮物來。倒叫我不好意思的。”寶玉道,“果真他是個至情至性的人,你我一流的人品。往常倒沒有錯看他。”秦鍾麵上微微暈上一點紅色,道,“他的確很好。”


    兩人隻這麽說了些有用無用的話,茗煙在門口站了半日,道,“二爺,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該走了。別再叫人看見了倒不好了。”


    寶玉隻得起身,道,“鯨兄你好好養著,我過兩日再來瞧你。”一邊和茗煙又從後門溜出去,依舊坐轎迴了水溶府裏,一起吃罷了飯,北靜王又拉著他去自己私庫裏賞玩了半日書畫古董,外頭人迴賈府來人接,寶玉便告辭迴府了。


    隻是寶玉卻不知秦家的門房早收了旺兒兩錠銀子,權作眼線的。第二日便悄悄告訴了旺兒。旺兒便進來迴鳳姐。鳳姐笑道,“好的很。你多賞他兩吊錢罷。”


    平兒也在側,隻不懂此事,不由問道,“奶奶為何要盯著秦家那小相公呢。他又翻不起什麽浪來。”


    鳳姐笑道,“你說錯了。他雖沒什麽大本事,那胚子生的確是一等一的好。要再想找這麽個人出來,可難的很呢。”


    平兒道,“奴婢還是不明白。”鳳姐道,“等過幾日你就明白了。你再去找些補身子的藥材出來,旺兒還拿去送給秦家,務必教秦小相公早早的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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