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日賈母便把邢夫人王夫人鳳姐李紈一幹人等都喚了過去,鳳姐進屋看時,湘雲和黛玉一邊一個笑微微的坐在老太太身邊,心下便料定 必是為了林姑父迴京之事。


    果然賈母直接提起此事,說道,“昨日外頭老爺來和我說,林姑爺不日便要迴京了。我想著既然林丫頭住在這邊妥妥當當的,不如請你林姑父暫且也先住在這府裏,一家子骨肉互相也有個照應。你們說可好不好呢。”


    眾人麵麵相覷片刻,忙都極口的說好。


    獨鳳姐早就反複想過此事:林如海是老太太的女婿,是不能住在老太太這邊的;黛玉那個院子現在已經住的滿滿的了,也不能再添人口進去;王夫人這邊的榮禧堂正房一直空著不住的,自己都住在偏房,顯然也不適宜安置林如海一幹人等。


    算來算去最合適的還是邢夫人那邊,因此瞅人不見,忙給邢夫人丟個眼色。


    如今鳳姐時不時的送些吃的穿的用的戴的過去孝敬,和邢夫人比先前融洽了好些,又肯時常 的帶著大姐過去請安,哄得邢夫人若有兩日不見大姐,就必定要親自過來看看才踏實安心。


    兼著時不時的在司棋和王善保家的身上使點小恩小惠,王善保家的見自己和外孫女都得意得益 ,如何不對鳳姐額外奉承呢。因此得閑便在邢夫人跟前誇讚鳳姐這般那般的好處,說的邢夫人隻覺得自己這媳婦一言一行都是稱心如意的。


    如今婆媳默契,見鳳姐使眼色,邢夫人立時心領神會,堆著笑上前道,“林姑爺若是住進來呢,倒不如住我們那邊去,我們那邊的空屋子也多,人也少,如今隻要收拾出來,林姑爺過去住的話倒也便宜,老太太看可好不好呢。”


    賈母之前總覺得邢夫人木頭一般麵目可憎,一向不喜,此刻見她竟也知情識趣能說出這番話來,想了想也覺有理,遂笑道,“難得你有這份心,即這樣,就叫鳳丫頭過去幫著你收拾料理出來,準備迎接林姑爺罷。”


    鳳姐忙笑道,“老太太隻管放心,我們必定好生收拾安置,必不能叫林姑父覺得怠慢的,”說著迴頭看著王夫人微微一笑。


    王夫人見侄女百忙之中還記得看自己的臉色,心下也覺舒服,也笑道,“這可是難得的喜事,你可要精心著些。”


    這邊迎春姐妹也都笑著圍上來給黛玉賀喜,黛玉雖有些羞赧,但心裏著實喜悅,也微笑著和姐妹們閑話。


    湘雲如今也是常住這裏的,也笑說了幾句。


    可巧這時候薛姨媽也帶著寶釵過來請安,聽說此事,忙也上來給賈母賀喜,額外多說了些喜慶話,引得老太太眉開眼笑的。


    寶釵也過來給黛玉賀喜,見黛玉眉目帶笑,自己心下沒來由的微有些酸。


    原以為黛玉湘雲都和自己一樣,當年都是另懷心思而來的。雖然黛玉後來慢慢疏遠了寶玉,也隻當她是欲擒故縱之計,誰知看今日情勢,隻怕並非如此。


    林姑父這迴進京,外頭紛紛傳說要有升遷,此刻看老太太喜之不盡的樣子,傳言怕是真的了。


    原先林妹妹是孤身在此,自己身邊卻有母親哥哥陪伴,嘴上雖不說,心裏還是覺得強她幾分的;如今林姑父說話就要進京,又是朝堂新貴,那黛玉的身份必定也跟著水漲船高,那時隻怕自己就要仰攀,再不能分庭抗禮了。也就看著自己比湘雲略強些罷了。


    想到這一節,心裏不由的就愈發酸起來,隻是麵上不能露出一星半點,依舊笑得平和穩重,隻拿眼瞄著湘雲。


    湘雲卻是個外麵看最豁達爽利的性子,並不思及這些細節。


    且黛玉如今不在賈母跟前居住,平常也不總出來吃飯,兩人見麵也不多;因著湘雲和寶玉在一起廝混著頑的時候偏多些,素日三春過去黛玉那裏閑話小坐也並不帶她一起。


    所謂遠香近臭,自然兩人見麵都是和和氣氣的,彼此都留著體麵餘地。


    況且黛玉和寶玉偏疏遠些,並不在意他今日去看了誰,明日又和誰一起頑了等事,對湘雲而言,這林姐姐很是大方知禮,看著和寶釵也沒有多大分別。


    因此聽說林姐姐的父親要進京升遷了,雖然和自己無甚幹係,但看著老太太喜悅,倒也跟著喜歡起來。


    晚上寶玉上學迴來,湘雲無意間說話時,便對他提起林如海迴京之事。


    彼時晴雯麝月正在外間說笑耍子,獨襲人在側,襲人一貫是有心的,隻不作聲瞟著寶玉,倒要看他作何反應,誰知寶玉聽了隻愣一愣,也沒說什麽,自己默默想了半日,歎口氣竟自睡了。


    襲人一時竟也看不出什麽端倪,隻好收拾心事也自睡去不提。


    話分兩頭,且說白日裏眾人散了之後,邢夫人便帶著鳳姐迴了大房那邊,進屋邢夫人先把身邊人都打發了出去,隻留小月在門口伺候,才對鳳姐道,“你急著叫我出頭和老太太說這個,別跟我裝傻,就是請你林姑父過來住這事,你可是心裏有什麽打算。”


    鳳姐笑道,“我哪兒敢在您跟前裝樣子呢。剛我是想說今兒太太您做的甚好,可見咱們娘們已經心意相通了。”


    說的邢夫人也笑了。


    鳳姐接著道,“不知太太可聽說,我林姑父此番進京□□成是要升官的,您看老太太這麽急切切的要把他留在府裏住,隻怕也是信了這個才這麽熱絡的。如今林妹妹和我一向要好,若是咱們老爺能和林姑父再交好,隻怕受益無窮呢。”


    上迴林家兩個嬤嬤來時,也有一份不薄的禮單送至賈赦和邢夫人手裏的。平日裏也常有新鮮東西送過來,因此邢夫人心中對林府也是大有好感,聽鳳姐這麽一說,立時明白過來,笑道,“還是你伶俐,事事想得周全。我就沒想到這些事情。”


    鳳姐忙道,“太太如今隻要受著璉二爺和琮兒,還有迎春妹妹我們的孝順就是了,何必勞心想這些雜事呢。我聽說琮兒近來在學裏也頗有進益,這也是太太教導有方呢。”


    賈琮是庶子,生母也去得早,往日都是奶媽婆子丫鬟們帶著的,邢夫人雖說是名義上的嫡母,內裏是懶得操一點心的。


    近些時日看著鳳姐和大姐母女情深,自己雖然也能常抱過來逗著解悶,畢竟隔了一輩;再有鳳姐和迎春通同一氣,在邢夫人跟前時不時的的提起賈琮伶俐乖巧等語,邢夫人看那賈琮也比原先順眼了許多,再細想想,媳婦和女兒說的也不無道理,琮兒年紀還小,生母又是早死了的,養在自己身邊天長日久,可不就和自己親生的也沒多大分別了麽。


    故此就在賈赦跟前提起此事,說道如今璉兒和迎春都大了,自己身邊也覺寂寞,想把琮兒養在身邊,自己親手照應著,總比叫那些下人們弄得成日裏黑眉烏嘴的好。


    賈赦不意她竟也懂得如此賢惠,說的也懇切,心裏也就滿意了,說道,“這是什麽大事,你是他的嫡母,如何教導他都由你說了算。隻是養在你身邊,你就得多操心了。”


    邢夫人忙說道,“老爺體恤我,我是知道的。隻是琮兒好歹也是咱們家的小子,總不能叫他比外人家看著還低些。


    養在我跟前,那些勢利眼的奴才們看著也不敢欺負他。


    老爺您是沒見那邊的環兒,就因為不是二太太腸子裏爬出來的,那邊那些奴才門,誰都不拿正眼看他呢。弄得好好地一個孩子畏畏縮縮的,近來上了學,才聽說好了些。


    前兒還聽璉兒來說,學裏那位姓呂的先生頗有大才,管教的這些沒籠頭 的馬都安穩了許多呢。我想著琮兒也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了,不如也送進學裏去,說不得過幾年還能有個出息呢。”


    賈赦雖然是嫡長子,自小卻不得母親史氏青眼,對天下父母偏心之事早就一肚子成見不滿。


    此刻見老妻竟能說出這些話來,不由大悅道,“就照你說的辦罷,如今我外頭事也多,家裏這些雜事往後你隻管替我料理了就是,也不必這麽事事問我。”


    這一來邢夫人越發得了意,忙不迭的把賈琮弄到自己住的大屋旁邊住著,身邊奶媽丫鬟瞅著不中意的就順便換了一批,又吩咐小廚房每日隻把自己和賈琮的菜都送過自己這邊一起吃飯。


    如此一來,賈琮在這邊的日子越發好過起來,原先對邢夫人那些畏懼之心也漸漸去了,在邢夫人和賈赦跟前也越發活潑伶俐,會撒嬌也會孝順,連賈赦都能哄得眉開眼笑的,倒叫賈赦在邢夫人這裏多吃了好幾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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