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鳳姐胡作詫異之色,說道,“有這樣的事!你說的可是那薛大傻子?”


    賈璉笑道,“可不是他是誰?為了買個使喚丫頭,生叫人把先頭 的買主活活打死了。真是沒天良的很呢。”


    鳳姐知道自己這個相公一貫心軟,不然也不會為了石呆子之事叫賈赦揍得半死。


    此刻見他這麽說,心裏倒也喜歡,說,“要我說,這事兒你且不要管,那個賈大人我也聽說是托了林姑父的門路引薦給咱們家老爺的,老爺看他像個人物,就給他謀了那麽個官兒做去了,這會子他又不傻,還能不曉得咱們這幾家的關聯不成?哪裏還用你多寫那一封信去,落到小人手裏沒得生事。實在敷衍不過去,打發個小子過去說一句就是了。何況打死人的姓薛又不姓賈,就算是我們王家的外甥,上頭也有老爺太太看顧,也且輪不到你操心呢。”


    這番話說出來,賈璉隻覺得納罕,看了她半天,心說這鳳哥不是真病了吧,怎麽今天說出話來如此不同。以前鳳姐一貫說到王家哪怕小貓小狗都另眼看待,今日他王家的實在親戚出了事,她倒要推得幹淨,也難怪賈璉詫異。


    鳳姐察言觀色,猜不出十分也猜了八&&九分,乃笑道,”看我做什麽,難道我說錯了不成?我嫁了你,自然就是你們賈家的人了。我拿你當終身的依靠,自然要向著你多些。”


    幾句話說的賈璉心癢癢的,又貼過來摟住她,說道,“心肝,我竟不知道原來你這麽向著我 。你說的很是,明兒我就打發個人過去給那賈大人說句話,也不說是我打發的,就說是老爺叫說的,就算他要埋怨,也埋怨不到我頭上。”


    鳳姐見他明白,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兩頭不得罪人,到底是爺們家,比我這個婦道人家眼界高。”


    賈璉自成親以來也沒得過媳婦幾句誇獎,忽然被誇了兩句,喜得骨頭都輕了 ,忙不迭的拖著鳳姐就要上炕。


    鳳姐忽的想起一事,按住他手,說道,“夜還長著呢,二爺且別急,我還有件事要和二爺說說。”


    但凡男人到了這個時候大都是有求必應的,賈璉更不能免俗,因此之前鳳姐最愛在這時候挑些紮手的事兒出來說,哄得賈璉都應了,過後心裏後悔,嘴上也說不出來。


    這會見鳳姐又來這一出,賈璉不免心下不快,鬆了手坐起來,心裏想著原來鳳姐這半天的做小伏低都不過為了這時候,臉上就有些不好看,說,“又有什麽事兒?”


    鳳姐也知道自己屢有前科,怪不得他不快,也不辯解,隻是抿嘴一笑,伸手替他整理好壓皺了的袍子,又理了理自己的鬢發,方朝門外喊,“平兒進來。”


    平兒正守在門口,估摸著他們兩口子該睡下了,忽然聽見叫,趕緊打簾子進來,小心笑著道,“奶奶有什麽事?”


    鳳姐上下打量她幾眼,又扭頭看眼賈璉,方道,“二爺,當日是我做主把平兒給了你做房裏人,也是我思慮不周,既然有了這檔子事,就該擺碟子請客,弄得明堂正道的。現在這麽混著,也沒個名分,上下一通混叫個平姑娘,可是我沒理,久後也怕你們抱怨。明兒個我過去給咱們太太請安就順便提這事,給咱們平兒抬個姨娘的名分,以後也算半個主子,跟在我身邊管個事起來,底氣也足些。二爺看好不好呢?”


    賈璉已經聽呆了,幾乎不相信這是自己的醋壇子老婆說出來的話。


    平兒羞得臉麵飛紅,心裏又有些不信,隻恐是鳳姐試探,忙不迭的跪下,說,“奶奶這是說的哪裏話,奶奶素日待奴婢的恩情,奴婢粉身碎骨都難報了,奴婢要是有癡心妄想的念頭,就叫奴婢死一萬次。”


    鳳姐微微笑著走過去扶起她,拉著她的手,說,“你素日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不會做長遠計,有什麽事都是現清白處置。今兒我說這一番話,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且不必慌,就是抬了姨娘,我也一刻離不得你,你要分出去另住我也不答應的。明兒我就帶著你過去給咱們太太請安,你隻要看我眼色就得了。”


    平兒心裏稍安,臉上仍是緋紅,心裏怦怦的,暗暗納悶自己這主子今天是犯了哪門子邪,隻是看鳳姐說的入情入理,似乎也不是厭惡自己的意思,勉強點點頭,又偷看一眼賈璉。


    賈璉這會兒也緩過神來,隻是臉上有些訕訕的,笑著看著鳳姐,說,“既然你都有主意了,又何必問我。”


    鳳姐正色道,“二爺是一家之主,這樣的大事不和二爺商量,我哪能擅自做主呢?既然二爺也沒別的意思,那這事兒就定下來了,明兒我自會去和太太說。”


    平兒這會兒真是頭也抬不起來了,福了一福,扭身跑了出去。


    賈璉倒也不當迴事,反正平兒已經到手的,抬不抬與他無礙,隻是納罕鳳姐忽然如此大度,因看著鳳姐笑道,“二奶奶今日可是換了一副脾氣,為夫都有些不認得你了。”


    他這是玩笑話,鳳姐心下卻一動,暗想今日話說的有些多了。俗話說反常即妖,自己可不能一下子太過反常,免得被有心人察覺出來,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因此故作不快的皺皺眉,說道,“二爺還不知道麽?二爺房裏連個正經的姨娘都沒有,闔府裏都說我度量狹窄容不下人,平兒好歹跟了我多年,不抬舉他還抬舉誰呢?”


    賈璉聽這話有股醋意,心裏反倒舒坦了。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其實男人心也難揣測。又巴望家裏的老婆大度,又不悅意老婆心裏不裝著自己。


    鳳姐這麽說了,賈璉也就笑了,說,“那是自然的,我的璉二奶奶行事,誰能挑出錯來。”說著伸手放倒了鳳姐,因為這一夜心裏格外舒暢,*之間也偏多幾分溫柔小意,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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