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墨瞳……”睡夢裏,仿佛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徘徊,暖暖的,弄的我有些發癢。 “別鬧。”我不高興地嘟噥著,手在麵前胡亂地揮了揮,然後側過身子,抱了旁邊的棉被,囈語幾聲,又睡沉了幾分。

    臉上,似乎有什麽東西輕柔地撫過,淌有細膩的味道。我不自覺地笑了,記憶裏,也曾有那樣一個男孩,滿目溫情,笑靨明媚。

    驀然,我的身子被人小心地挪了挪,繼而,手中的棉被被人一點點地抽走,下意識,我牢牢地扯住一頭不鬆手。

    “睡了還這麽蠻橫。”頭頂,是低低的戲謔。些許陌生的音質,讓我不禁睜開眼,麵前搖晃的身影終於重疊。

    “我左等右等也瞧不見你的人,哪想你竟然在這裏睡著了。”他看著我笑,“這戲服也不拿了?”

    我悶悶地別過頭沒理他,不料他竟遞過一件厚厚的披風過來,也不知是什麽毛,總之是柔軟細膩的很。“穿上,別著涼了。以後要睡別躺在這兒,加再多的碳也不大暖。”

    “哦。”許久,我就應了這麽一個字,忽然覺得其實他很細心,書上說他“如沐春風”,也確是不假,這樣一個雲淡風清又溫柔優雅的男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有野心的人,因為大凡帝王,都是較為冷漠的。“你找我?”

    他輕“恩”了聲,目光變得深邃,眉,微蹙了起來:“太子當眾鞭打官員,這事你知道嗎?”

    “聽說了。”我淡淡地應道,“皇上好象很生氣。”

    “近日,他的手下又買了不少童男童女進府。”他倚在窗口,轉著手上那枚翠色的扳指,“你說,皇阿瑪對他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皇上自是寵他的。你想,連當眾鞭打朝廷命官這等事,也不過一頓罵了事,若是換了別人,現在還能安安穩穩地站在這兒嗎?即使皇上知道了這事,又能怎麽樣?”對這個赫舍裏皇後的唯一血脈,康熙可是愛的緊,想當年,為了讓太子好“隨意取用”,他讓太子乳母的丈夫淩普做專管銀錢的內務府總管,可見他對太子的用心。

    “那你的意思,是先擱著?”

    “那倒也不是。”我沉吟片刻,心下了然,“這火能起多大我是不知,撇去這信兒的可靠性,但是既然得了,就不要浪費了才是。你說,若是太子有個什麽,誰最得意?”

    “大哥……”

    “我可是聽說大阿哥好象對太子,不太滿意……”既然如此,何不順水推舟,就此成全了他。“你看著我做什麽?!”見著他莫名的眼神,我不禁嘟噥。

    “幸虧惹到你的不是我。”他笑了笑,唇邊,泛著讚許。

    “八爺這話真是抬舉我了。其實我想的,您都想的到,不是麽?”以他的聰慧,這麽簡單的道理怎麽會不明白呢。今日一問,怕是試探吧,看看我這步棋是否值得。

    “嗬嗬,墨瞳,是我小瞧了你。”他從袖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我,“怕是你家人想你了,明兒,迴去看看。”

    “真的?”我一臉興奮,好久沒見著他們了,不知道他們好不好,這陣子的煩心事,竟鬧的我把這茬也忘了。

    “看你高興的。”他又淡淡地笑了開來,“是我的疏忽,忘記了,這女兒家的歸心似箭。”

    “那是,這裏可把我悶壞了,正好出去散散心,去去晦氣。”我說的理所當然。

    “看來你和九弟的仇不淺。對了——”他似是突然想到什麽,“那個阿呆,是什麽人?”

    “阿呆啊。”我憋著笑意,強打著嚴肅的表情,“那是梅子養的小烏龜——”

    “小姐,你看這個。”梅子拿起一個鬼麵具,笑嘻嘻地筆畫著。

    “小姐,那個小麵人真好看。”她像一隻唧唧喳喳的麻雀,大眼睛溜溜地望來望去,興奮得蹦蹦跳跳,大概老呆在府裏,很少出來把,新鮮。

    “梅子,我去前頭,你別跑遠了。”我衝這她喊,這丫頭,這會兒準忘了我是她主子了。

    搖搖頭,我走進文軒齋,真是奇怪,我什麽時候愛逛這種店了。我慢慢地走,雖說我是外行,可也看得出來,這裏的東西件件都是上品。一股清新的書卷氣息充溢著整間屋子,到底是文人雅士的地方,果真與別家不同。

    驀的,我的視線被一方小小的硯台吸引了去。它的正上方雕有龍鳳朝陽並有一顆石眼,雕工細膩,繁而不亂,硯堂開闊、舒朗,硯堂下方也有一顆石眼,且它的側麵還刻有鐵拐李的拐、何仙姑的荷花、曹國舅的象牙笏等,硯的背麵正中豎雕兩個楷書字“大雅”。我不知道這硯好在哪裏,但有一種最純粹的喜歡,好象心裏的某一處被牽動一樣。

    “姑娘好眼光,這方端硯是本店新到的。”一個中年人溫和地笑,“敝姓鄭,是這的老板。”

    “多少錢?”我不禁輕輕地撫著,原來是四硯之首的端硯,怪不得。

    “看的出姑娘是真心喜歡,一口價,三十兩。”老板是一臉和善,想也該是個文人,舉止談吐自是不俗,“腹有詩書氣自華”麽。

    “替我包起來。”我點頭。雖不知這三十兩是貴了還是便宜了,不過既是喜歡之物,價錢也就無所謂了。

    “好好,您稍等。”老板轉身叫了一聲,“小春,上茶。”

    “老板,老板——”忽然從門口急匆匆地跑進一個小廝,口裏喘著粗氣,他的目光急切地搜尋著什麽,卻一無所獲。“哎,老板,這兒的那個端硯哪去了?”

    “不好意思,這位小哥,這硯台剛賣出去,你來晚了。喏,你看。”老板示意了下手上的東西。

    “啊?!”小廝撓著頭,急了,“那,那是誰買了?”

    “就是這位姑娘。”老板指指我,然後就進了裏屋去。

    “姑娘,你能不能把這硯台讓給我。”見了我,他匆匆幾步跨了來,目光裏,盡是急色,“我,我出雙倍。”見我沒反應,他又道:“三倍!”沒理會他的聒噪,我徑自喝著茶,不發一言。

    “姑娘,好了。”老板把東西遞給我,我微微點頭示意,然後便起身欲走。心裏,還惦念著梅子那丫頭,竟現在也不見人,不知是瘋去哪裏了。我對路的方向感本來就差,沒了她,我怕是連家也不識的。

    “哎,姑娘。”小廝竟一把拉住我的袖子,“你,就賣給我把。”若換了平日,我或許也不以為意,可現下我心裏煩躁,被他一拌頓時脾氣也就火了。“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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