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早飯,麥換子說:“尕爸,昨夜你睡得沉,半夜裏我聽著好像有人喊的聲音,咱倆出去瞅瞅吧。”

    我一聽頓時就吃了一驚,說:“聚倉,你別嚇唬我,這荒山野林裏哪來的人聲?莫不是你把狼嗥當人叫了吧!”

    麥換子說:“狼叫的聲音我也聽到了。狼的聲音比人喊的聲音大,而且就在我們附近。我在山裏這麽些年,還能把人和狼的聲音分不出來?”

    麥換子這一說,我更緊張,急忙問:“怎麽會有人的聲音呢?”

    麥換子說:“我也納悶,這麽大一場雪,什麽人能進得了山,何況又是夜裏。”

    我有些猶豫。不是我怕狼,我怕人。在我的生命史上我還是第一次怕人而不怕狼。深山裏有狼那是天經地義的,可深山裏怎麽會有人呢?尤其是這麽一個大雪天。如果遇上壞人,我們兩個老人怎能對付得了?我想起了麥換子小樓後牆上掛的那件物品。我知道麥換子的性格,我也想弄個究竟,到底是什麽人夜闖“山門”,亦或是麥換子聽岔了。我希望是麥換子聽錯了,我不希望在這個時候有什麽不相幹的人進入我們的“領地”來打擾我們寧靜的生活。

    麥換子聽從了我的建議,背上了他的那支獵槍。

    雪後的山路異常難走,好在麥換子熟悉地形。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循著昨夜麥換子聽到人聲的方向朝前走著,我滑倒了七八次,麥換子也跌了四五跤。不久,我們就發現了狼的蹤跡。

    “這就是瓦、瓦、瓦崗寨……”麥換子吭哧了半天,才說出這麽一個可笑的名字。

    “瓦特。”我糾正道。

    “我記不住。好好的白玉堂叫著不好,非要改成外國人的名字,外國人搶走我們的好東西還少啊,一個狼也不給我們留下?”麥換子唿唿喘著粗氣,臉上冒著熱氣,眼神直直地盯著我,不知和誰生氣,好像我是賣國賊似的。

    “好好,你說吧,你說叫什麽就叫什麽。按你的意見辦,這該行了吧?”我也想趁機站下來休息會兒。

    “叫白、白玉霜!”麥換子起個名看起來真不是很行務。土包子還淨想趕時髦,搞些洋玩意。

    “白玉霜是女的。”我不願和他解釋。

    “那就叫白求恩。”狗日的這迴字正腔圓,發音很標準。

    “白求恩也是外國人。而且不遠萬裏,來到中國……”

    “算了算了,毛主席語錄我背過一百次了,誰把白求恩不知道。叫白求恩不行,老白大夫可是個好人,救過不少中國人的命。”

    “那你說叫啥好哩?”

    “還是叫瓦、瓦崗寨吧!”

    我懶得和他爭。隨便他叫啥,反正我認準就是瓦特了,我喜歡這個名字。

    麥換子說:“這就是瓦崗寨的蹄印。”

    “你看清楚了?”我問。

    “嗨,看你把我說的!別的我不敢吹,瓦崗寨腳上長沒長雞眼我都能說清楚。”

    還說沒吹,再不吹就說瓦崗寨長幾根胡子他也清楚了。我怎麽也跟著他叫起瓦崗寨來了?

    “就瓦崗寨一個人?”我問的有些語無倫次。

    “就它一個。它老婆攆狼精沒來。”麥換子說得很認真,他沒挑我的字眼,況且他說的話也有毛病。

    “它跑這兒幹啥來了?”我問。

    “它好像路過。”

    “那我們就順著它的腳印走。”

    “順腳印就走到狼窩裏去了。”

    “那怎麽辦?”

    “往它過來的方向走,那正是我昨夜聽到人聲的地方。”

    “那個人該不會叫瓦崗寨給吃了吧?”

    “不會。”麥換子肯定的搖搖頭。“瓦崗寨不會吃人!”

    我們又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一會兒,我實在走不動了,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麥換子也累得夠嗆,他把背上的獵槍取下來,拄著當拐棍使。

    “聚倉,你沒聽錯吧?”我的意思是算了,為了一點撲朔迷離的聲響,犯得著這麽一頓瞎折騰?

    麥換子心猶不甘地斜眼往前瞅了瞅,然後扭過臉來衝著我幾乎用哀求的口吻說:“尕爸,看看去吧,也許真有個人呢!不看看我心裏不踏實。”

    和這種人有什麽理講?我本想讓他一個人去找“人”去,我實在累得不行,我要迴小屋休息去了。可扔下他我又有點不太放心,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萬一碰上個歹人啥的,幫著喊倆嗓子也能壯壯精神。

    我大約估摸了一下我們當前所處的位置:從高樹賢家(老山泉窪地圖)下來,過了澇壩池,往下走了幾步,經過我們家門口那一片果園,再繼續往東邊過來,又走了大約二百五十米,現在正是上莊偏上。上莊這是誰家來著?我實在想不起原來這是誰家的房院,就問麥換子,說:

    “聚倉,這在老是誰家的莊廓?”

    “安二毛。”麥換子不加思索的迴答。然後他又如數家珍般地指點給我說,“那是範老夫子的寶宅,範老夫子家往上原先有一片打麥場,不知你還記得不?”

    “場邊北上角緊挨山坡有一棵酸梨樹。”我想起來了。

    “對對,你記憶真好。”麥換子誇了我一句。

    哪是我記憶好?有一年村裏有個小娃娃爬到樹上摘酸梨吃,不小心掉下來摔死了,這件事多少年一直在我的腦海裏存留著。那個娃娃叫“剩孩兒”,名字我都記著哩!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死人,所以就記得特別深刻。不但是那個娃娃,就是那棵樹我也記得清清楚楚。那棵樹長得很高大,但是下麵椏杈多,便於攀登,易上難下。好多小朋友們都喜歡爬到樹上摘酸梨吃,我都爬過那棵樹。隻是後來出了剩孩兒那事再沒人敢爬了,村裏人把那棵樹叫“鬼樹”。鬼樹上結的酸梨又酸又澀,如今想起來還倒牙。後來有人提議把那棵樹伐了,看著挺瘮人的,可是最終也沒結果。我當年離家的時候那棵樹還在,以後的事就說不清了。

    “那棵樹如今還在嗎?”我問。

    “在在,”麥換子說,“山泉窪撤消以後規劃林場,有人就說要砍了那棵樹,我兒子不同意,說我們是植樹的,怎麽能砍樹呢?那棵樹就留下來了。這些年樹也沒怎麽長,可也沒怎麽小,還是老樣子。”

    說著話走得快,不知不覺間就到了當年的“打麥場”。

    我正要譏笑麥換子滾的一身泥,都快成了泥母豬了。麥換子突然指給我說:“尕爸,你看!”

    我順著麥換子手指的方向抬眼一瞅:“鬼樹”上扒著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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