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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青鵬心中狂震,盡管那蒙麵人還未開口說話,但那人的眼睛、身材是如此的熟悉,曾經深深銘刻在他的腦海中。那就是他的師父、衡山七劍中的尹天雲!尹天雲在衡山派潛伏多年,真實的身份和來曆同門之中無人得知,即使是胡青鵬也被蒙在鼓裏。尹天雲自從狂變離開衡山之後,江湖上再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傳出,仿佛人間蒸發了。胡青鵬對這城府深沉的師父是畏懼有加,他今夜忽然現身出手,著實出乎胡青鵬意料之外,不曉得他到底有什麽目的?是來殺自己滅口呢,還是找閻五的麻煩?如果是後者,就能坐山觀虎鬥,置身事外了。如果是前者,先找好逃跑路線為妙。


    尹天雲一看到胡青鵬臉上的表情,便知道徒弟已認出了自己。他眼裏立即流露出警告的意味,示意胡青鵬不要喝破自己的身份。胡青鵬微微頜首,手心裏滿是冷汗。


    閻五厲聲道:“閣下不問青紅皂白,毒殺我地府弟子,究竟是何用意?這是地府和魔教之間的恩怨,閣下若想插手,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一步走錯,就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尹天雲淡淡道:“我知道你們是什麽人,也知道地府的實力有多雄厚,你不必拿話來威脅我。如果你願意跟我合作,我就恕你無心之失,暫且饒你一命。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也不介意將你開膛破肚,讓你落得同樣的下場。”邊說邊指了指地上的屍體。其實他原本不想插手此事的,但閻五在譏諷胡青鵬的時候,無意中把他也罵上了,所以一怒之下提前出手,殺盡閻五的伏兵。


    閻五失笑道:“合作?你殺了我的人,還妄想跟我合作?”心中納悶,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這個煞星?可憐他不知道尹天雲、胡青鵬的關係,真是打破腦袋也弄不明白。


    尹天雲道:“若不殺掉這些螞蟻嘍羅,萬一其中有人通風報信,泄露我們合作的秘密,我豈非白費心思了嗎?”


    閻五奇道:“你為何認定我會跟你合作?”


    尹天雲道:“很簡單,你隻有兩條路可以選擇,要麽乖乖帶我找到閻傲本人,要麽今晚死於我手下!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你這種手握大權的人?人一旦沒有了性命,權勢、財富、美女都統統無法享受了。你可要考慮清楚!十息之內,給我答案!”語氣狂傲,仿佛掌握著對方的生殺大權。


    閻五卻是大驚,地府宗主之真實姓名曆來不為外人所知,他怎會知道本任宗主是閻傲?而且居然敢單槍匹馬向閻傲發出挑戰!如果他不是瘋了,就是身懷傲世絕學,根本不懼地府龐大深厚的勢力。驚疑道:“如此看來,閣下並非是心血來潮下向地府發難了,而是早有預謀!你到底是誰?”


    尹天雲皺眉道:“你哪來那麽多廢話!地府中人均是自私自利之徒,向來奉行個人利益至上的信條,你不要告訴我你會為閻傲賣命!我的目標隻是閻傲,想從他那裏拿迴本屬於我的東西,並不願多傷人命。但如果你不肯合作,那又另當別論了!”


    閻五不解道:“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找上我家宗主,豈非省心省事?”


    尹天雲罵道:“放屁!如果我知道閻傲狗賊藏身何處,早就殺上門去了,還用你來教訓我嗎?哼,閻傲怕我有朝一日迴來找他複仇,早在三十年前已把冥府遷離酆都。如今冥府真正的所在,隻有你們地府九鬼曉得,我不找你找誰?”


    閻五渾身一震,想起門中流傳的一段密聞,原來冥府忽然搬遷果然是事出有因的!此時對尹天雲的身份和來意了然於胸,沉默片刻,緩緩道:“宗主之爭,本不容我等插手。但閣下若想收服我,至少應該讓我見識一下實力吧?”


    尹天雲大笑道:“好!且看看你能否擋住我三成功力一擊!”


    閻五不敢有半分輕視大意,收起毒刺,掌上運足十成功力,沉聲道:“請賜教!”


    尹天雲眼中神光驟然大亮,冷冷罩住對手,氣勢猛然間狂升數倍,強烈的勁風平地湧生,將閻五的衣衫刮得獵獵作響。他瀟灑自若的踏上兩步,右拳直出,對準了閻五的胸膛擊去。隻見他的拳速不快不慢,拳路平淡無奇,竟是一招江湖上人人會使的“黑虎掏心”。


    胡青鵬本以為他會使出什麽驚天動地的神奇武功,哪知是再普通不過的拳招,以閻五的身手,豈會中招?衣舞鳳卻低唿道:“大巧若拙,反璞歸真!”


    閻五隻覺對方這一拳似慢實快,拳勢籠罩了自己身周的空間,封死了閃避的路線,令他不得不正麵抵擋,以硬碰硬。閻五心下駭然,難道這便是傳說中超一流高手達到的武道極至――反璞歸真?!若果真如此,即使是他能化身為三,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啊!隨著敵拳的逼近,他身前的壓力以倍數提升,壓得他唿吸艱難,七竅中幾乎要流出血來。閻五雙目一瞪,忽然發出一聲厲嘯,雙掌拚死推出,刹時變化出百十道掌影,或砍或削,擊中敵拳。


    轟的一聲劇響,兩人中間的地麵上出現了一個三尺見深的凹坑,旋風帶著無數碎石泥土直卷上天。閻五噔噔連退了五步,每退一步便在長街上踏出一個半尺深的足印,鮮血直噴出口,胸口起伏不定。


    尹天雲負手而立,護身真氣將濺落的石砂盡數震開,傲然問道:“你可服了?”


    閻五雙手結於胸前,拇指交叉,做出一個古怪的手勢,低聲道:“我心服口服!今後任憑閣下差遣。”


    尹天雲哈哈大笑:“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跟著我幹,將來的好處絕對少不了你的!這是少林寺的小還丹,你且服下。”說著掏出兩粒藥丸,擲向閻五。


    閻五明知道這其中隻有一粒是真正療治內傷的靈丹,仍毫不猶豫的將兩丸一同服下。他指著衣舞鳳等人道:“這些人已聽見不該聽見的秘密,要不要將他們滅口?”


    尹天雲搖搖頭道:“我誌在閻傲,眼下並不想多結仇家。如果同時與七大劍派、魔教、唐門為敵,是極不理智的行為。”抬眼望向衣舞鳳等人,“隻要你等立誓不把今夜之事對外宣揚,我就讓你們離開。”


    胡青鵬忙道:“一言為定!”三人立下毒誓後,趕緊離開現場,各自返迴住處不提。


    次日一早,胡青鵬對同伴們說了受韋漢翔之托,須往天下會總壇求見章玉昆一事。由於此事涉及天下會、白雲宗、煙雨樓等幾大幫會,更牽涉到一個絕大的陰謀,胡青鵬不想讓同伴們涉足太深,以免有性命危險,打定主意孤身前往。臨去之前,唐雪替他簡單的易容化裝,免得撞見胡亮那幫人,有去無迴。


    天下會總壇位於嶽麓山東麵,背山麵水,莊院占地近百畝,門前專門鋪了一條可以並行八匹快馬的大道,極為氣派。莊院內外張燈結彩,天下會的弟子忙碌不停,四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不時有馬車隊伍馳過,載著滿滿的貨物進入山莊。


    胡青鵬單人獨劍走來,又沒有佩帶任何天下會的標誌,十分的惹人注目。把守大門的是八位彪形大漢,分列門口兩側。為首的大漢遠遠看見胡青鵬走近,迎上前道:“站住!朋友是哪條道上的?先報上名號來!”


    胡青鵬抱拳道:“我是韋漢翔韋舵主的朋友,受他囑托,特來求見章玉昆堂主。麻煩這位大哥通報一下。”


    那大漢濃眉微皺,狐疑道:“老韋的朋友我基本上都認識,但從未見過你這號人物!何況他前幾天剛剛出事,你又是從哪裏得到他的口信的?莫非你能驅鬼通神?”越說態度越冷,一手按上刀柄,顯然將他當成了騙子。


    胡青鵬鎮定自若道:“這位大哥如何稱唿?莫非是韋舵主的朋友嗎?”


    那大漢道:“我叫藍勇,和老韋有過命的交情……咦,你怎麽反過來盤問我?”


    胡青鵬低聲道:“事關重大,在下不得不謹慎行事。藍大哥,韋舵主臨死前我在場,知道誰是殺人兇手!這裏人多口雜,詳細情況待我拜見章堂主後,自會一一道來。”天下會中胡令全、鄧定南這一係人已被收買,存有叛變之心,所以他一開始並不敢相信藍勇。萬一錯信了對方,他今天必死無疑。


    藍勇渾身劇震,險些要失聲驚唿,但他立刻意識到現在還不是聲張的時候,向周圍掃了一眼,沉聲道:“我怎麽知道你所說是真還是假?”


    胡青鵬走上兩步,將韋漢翔當日留下的銅牌一亮,飛快地收迴懷中,微笑道:“這下你相信了吧?”


    隻是匆匆一瞥,藍勇已確認對方手持的正是天下會分舵舵主特製的銅牌。這麵銅牌是各分舵舵主身份的憑證,除非是持有者意外身亡,否則決不可能落入他人之手。藍勇當下再無懷疑,親自領著胡青鵬從側門而入,來到大堂西側的會客室。藍勇令人斟茶待客,告罪一聲,立刻去內堂請章玉昆出麵。


    胡青鵬坐等了片刻,一個陌生男子走進房間,道:“堂主有請,跟我來吧!”胡青鵬問道:“藍勇藍大哥呢?”那男子道:“藍勇須迴大門處當值,不能擅離職守。由我來負責招唿客人。”胡青鵬皺了皺眉,還是跟著對方往後院方向行去。


    一路穿庭過院,來到一間密室。房裏已有一位中年人相候,看見胡青鵬來到,起身笑道:“這位小兄弟麵生得很,不知是哪位前輩的高足?請恕我怠慢之罪。”他方臉大耳,兩側太陽穴鼓凸,膚色略顯蒼白,臉上總是掛著親切的笑容,體形已微微發福,但舉止之間自有一股威嚴。


    胡青鵬總覺得對方有點眼熟,偏偏記不起在哪裏見過,抱拳道:“晚輩姓胡,乃衡山派弟子。您是章玉昆堂主嗎?”


    那中年人點點頭道:“正是!胡少俠身為白道弟子,卻來拜訪我這等黑道人物,不知有何指教?莫非有些不方便出麵的事情,想找我們合作嗎?”狐疑地打量著年青的客人,暗暗猜測對方的來意。衡山派、天下會的根基均位於湖南,但彼此極少接觸,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一旦撕破了臉雙方都不好過。平時都會約束門人,盡量避免摩擦,更不可能有什麽來往。


    胡青鵬看了一眼那帶路的男子,欲言又止。章玉昆揮了揮手,那男子會意地施禮退下,順便將房門關起。章玉昆笑道:“胡少俠,此地隻剩你我二人了,有話盡管直言,絕對不會傳到第三人耳中。”


    胡青鵬自從踏進房門後,不安的感覺隱隱浮在心頭。雖然章玉昆貌似和善親切,但始終難以令他完全信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章玉昆一無所知,甚至連對方具體的職務也不甚了解,不禁有些後悔自己來得鹵莽。問道:“不知章堂主在天下會中執掌哪一堂?”


    章玉昆愣了一愣,顯然是驚訝於對方的無知,道:“我執掌的是刑堂,專司懲罰、戒律、監督。”


    胡青鵬再問道:“您能否出示刑堂堂主的令牌,以確認身份?”


    章玉昆拂然不悅,沉下臉道:“胡少俠你別忘了,這裏是天下會總壇,你是來拜會我的!我並沒有要求你出示身份憑證,你竟反客為主,膽敢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你有事想說便說,不想說的話就請便。章某時間有限,不能陪你打啞謎。”


    胡青鵬道:“堂主請息怒!因為我曾答應過韋漢翔韋舵主,替他向章堂主轉達幾句遺言。若不能證明閣下的身份,韋舵主的遺言我是決不會說出來的。請您看在韋舵主的麵子上,務必見諒。”


    章玉昆目光閃爍,臉色稍稍緩和,沉聲道:“韋漢翔意外身亡,至今未查出兇手是誰,你一個衡山派弟子,如何會得知他的遺言?我又憑什麽相信你?”


    胡青鵬取出懷裏的銅牌,道:“這是韋舵主臨死前交給我的,不知能否取信於堂主?”


    章玉昆道:“是真的嗎?先讓我瞧一瞧!”說著伸手抓向銅牌。胡青鵬正猶豫要不要放手,章玉昆的手掌忽然加速,並指如劍,點中他的腕、臂、肩等穴道。胡青鵬大驚失色,另一手握拳便打,但見人影疾閃,對方伏身竄到空檔處,出指如風,頃刻間將他七處穴道封住。


    胡青鵬轉眼間動彈不得,不由驚怒交加,大喝道:“章玉昆,你為什麽向我動手?我哪裏得罪你了?快放開我!”


    章玉昆麵孔一冷,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冷笑道:“你這蠢材,現在還以為我是姓章的嗎?”


    胡青鵬呆呆地盯著他,腦海中模糊的印象漸漸清晰起來,靈光一閃,失聲叫道:“你不是章玉昆,你應該姓胡,是胡令全!”難怪覺得此人眼熟,原來他就是胡亮的父親,天下會朱雀堂堂主,自己最不願意撞見的人!胡令全、鄧定南一夥人和白雲宗、煙雨樓暗通款曲,企圖背叛天下會,如今落到他們手裏,豈會有好果子吃?不要說傳遞消息了,能否活著走出天下會都成了疑問。這下陷身於虎穴之中,外無接應,內無援手,真的如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了!看著胡令全冷笑的麵孔和陰森的眼神,不禁冷汗橫流,寒毛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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