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很美,凱樂倚在窗邊,望著遠處靜謐的富士山,夜色粘稠,皎潔的月亮映在白雪皚皚的富士山倒影旁,讓人分不清哪個為幻象,哪個為實體。

    不知何時,木子已在木桌上擺上了酒和酒杯,抱著一個類似於琵琶的樂器,如此良辰如此而已夜,佳人相伴,引歌訴離別,對酒憶往事……

    木子的父親是一個中國商人,當時日本已經從戰敗的陰影走出來,木子父親第一批中國改革開放到日本經商的人。但凡那個時候,有這份闖世界心理的中國人,大多都成了富豪,木子的父親也剛好趕上這一時代潮流。也正在木子父親人生得意的時候,遇到木子母親。木子母親當時在東京也是有名的藝妓,年輕高貴,優雅端莊,卻偏偏愛上了這位中國男子。他們兩情相悅,也是讓人豔羨的一對。不久,木子母親懷孕了,正式結束她的藝妓生涯。嫁給了木子父親,夫妻倆嗬護倍至,恩愛有加。但好景不長,木子父親在一次交通意外中喪生。好在木子父親早有準備,生前就為了預防這種情況,把自己的財戶分了一半給木子母親,木子母親感覺那絕不是交通意外,但不想深究,當木子母親要迴鄉下老家生活的時候,卻被迫知道了真相,就是木子母親工作的老板,親口承認是他製造的交通意外,為的是搶迴木子母親,可他不明白,木子母親也是一個傳統堅貞的女子,她就算出賣自己的生命,也不會出賣自己的愛人。最後在木子母親的肯求下,以交給他所有木子母親的財產為條件下,讓他放過木子母親和肚子裏的孩子。茶社老板答應了。

    木子母親在鄉下的生活是拮據的,與木子姥姥相依為命。誰也沒有過想到當初顯赫一時讓多少闊少追求的名妓會是這種結局。木子母親並沒有太多的奢求,如果那也算奢求的話,就是把木子撫養成人。木子口中的母親是極其美麗賢慧的,讓村子裏的男人奉若神靈,曾未有男人對她有非分之想過。

    木子8歲那年,母親突然去世。去世的母親是因為她對丈夫的思念,她太想念那個連他家鄉都不知道的中國男子了,木子母親唯一的遺願,就是要到中國去一次,她告訴木子,中國也是木子的故鄉,長大以後一定要迴故鄉一次,木子就像中了詛咒一樣與中國有了不解之緣。

    十歲那年,茶社老板找到了木子,並帶她到茶社學藝。或許,他是因為對木子母女虧欠太多,以至這麽多年來一直照顧木子,在這些年裏,木子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並學會中文及對中國了解很深。

    從木子談起過往的表情中,並沒有半點的憂怨,也不曾對誰懷有仇恨。對凱樂而言,木子與若累是同病相憐的人。麵對眼前這個女人,不懂算是憐惜,憐憫還是憐愛,憐愛或許更為貼切,因為憐愛也是愛的一種。

    凱樂,你相信命運嗎?木子用晶瑩的眼睛望著凱樂說。

    不知道,你呢?

    命運,我不相信,但我相信宿命,那是命運的歸宿。

    木子似乎很肯定了她的宿命,她堅定的表情肯定了這一點,凱樂也曾思忖過這一點,隻是也明白自己是個容易迷路的人,就思忖得沒那麽深。

    你彈奏的是什麽歌曲,這古老的樂器是什麽?

    是長歌,每一個藝妓通常都有最擅長的風格歌曲,因為用三味線來演奏歌曲是很艱難的,三味線的調並沒有很嚴格的界限,演奏的人要非常熟悉才行。這把三味線是用印度的紫檀木製成,用絲作弦,比較昂貴,我最喜歡的是小時候媽媽教我演奏的三味線,那隻是用尼龍做成的弦,一把普通的三味線,我已經很少用它來演奏了,本想今天去茶社把它帶來的,可時間不夠充足,下次吧,你會去茶社的,是不?

    嗯,沒想到三根弦也能奏曲,吉它算是多了四根弦了。

    這跟弦的多少沒有關係的,你們中國的二胡不就隻有兩根弦麽?

    凱樂笑了笑,這丫頭的確是冰雪聰明,不得不讓人懷不軌之意,她與若累給人的感覺的不同的,木子薄荷微涼,若累霜冷長河。

    夜已很深,隻有銀色的月光從窗外瀉進來,很幽靜的日本風味,木子一邊卸妝,一邊催促凱樂去洗澡。

    凱樂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木子已經換成了睡衣,此刻的木子更加迷人,凱樂從未看見過如此清純的女子。卸了妝的木子雖沒有之前的嫵媚,卻更加動人,明眸皓齒,全身無可挑剔,麵對如此佳人,又有誰能不動情,並且是在酒意未盡之後。

    你不去洗澡麽?

    不了,要是我在泡溫泉的時候,你在外麵偷窺,那我怎麽辦?

    凱樂略淡地笑了一下,說,那倒也是,可這整個房間隻有一張床,你說怎麽辦?

    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睡沙發,當然,也沒有這個必要,這張床完全可以容納兩個人,不過,得提防你半夜撲過來,可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做的,不是麽?

    這個夜晚,凱樂睡得很好,一覺便到天明。醒來的時候,木子的頭躺在他的懷裏,凱樂的脖子很酸,估計是落枕了,隻是不覺得很累。凱樂仔細端祥了一下眼前的這位日本女子,酣睡的木子仍舊迷人而神秘的,她的唿吸很平穩,整張臉顯得幼稚,就像嬰兒一樣與世無爭。凱樂捋了捋她深邃的頭發,卻沒想到把她弄醒了。

    哎呀,被你占了便宜了!你這個大色狼。

    凱樂笑了笑,說,是你跑到我懷抱裏的。

    才不是呢!肯定是你施了什麽詭計或強行把我抱住的,跑到你懷裏?我才不會做這種缺德的事呢!

    凱樂並不想跟她貧嘴下去,盡管他覺得這樣並非很無趣。

    箱根的早晨是與世隔絕的,在這裏芸芸眾生都是詳和平淡的。所有的人都很晚才出門,狹小的街道上沒有那幢幢人影的繁華,偶爾也會有幾個談笑風生的遊客走過,表情閑淡,為的隻是到山上一矚富嶽的朝陽。有時候,人沒有追求也是一種難能可貴,而箱根人做到了,閑散的生活習慣,並不為生計而繁鎖,快樂人們往返循環著這古老文明經過幾千年磨練而沉澱的精華,世世代代的箱根人骨髓裏都存在著這種樸素的意識。所謂的旅遊勝地,大都是與現代文明有著衝突的。比如說在箱根,你總不能到處是賣內衣或性用品吧,而在其它地方,哪怕是再小的城鎮,這種景象都是極其壯觀的。並不是說現代人的生活方式不對,追求物欲的享受已經公式化,平民化,誰不遵守這種平民的公式,便是可恥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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