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可曉找的凱樂。

    凱樂,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有所牽掛的人,可在教堂的那天,你卻可以如此的毫無交代地退場,對你而言,我算什麽?可曉的言語已經不像以前,問號是不存在於凱東和她之間的。女人一輩子最美麗最幸福的一天就是她穿上婚紗的這一天,這也是所有女人所向往的,可曉隻不過是一個普通而簡單的女人,卻目睹了自己最美麗最幸福的時刻和最深愛的人的離去。她的表述,隻能證明她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我以為,我們之間不需要任何的解釋,就像以前,我沒有話語的離去,你也沒有問過為什麽,因為我們之間可以彼此感應到那種心照不宣。

    心照不宣。就為了這個詞,我忍受了多少次你的失去,我忍受了多少深刻的痛苦,我又忍受了多少個淚流滿麵煎熬的夜晚。以前,以為做一個平淡而偉大的女人,是那麽的簡單,一直到現在,那還是一件簡單的事,前提隻是你在我的身邊。可你卻一次次消磨我做一個偉大女人的信心,而我現在,隻能做一個平淡而不偉大的女人,這隻是一個女人的最由衷的話。

    凱樂沒有再開口,因為這隻是在一個女人捍衛自己的幸福,他無權去剝奪女人與生俱來的這個權利。此時,他隻是想到機場,不管等待的是分離還是重聚,隻是想等待。畢竟人一輩子都在等待中度過,這可能是對若累第一次和最後一次的等待。男人確認了幸福,也就有了捍衛幸福的權力,這也是與生俱來的。

    可曉帶著凱樂穿梭於這個從小長大的城市,城市的喧囂與繁華,見證了它的存在,隻要存在,就有了它存在的價值。而凱樂的價值是什麽,他並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他是否存在於這個世界。每個人都在證明著自己的存在,為何凱樂卻如此迷茫,迷茫得萬劫不複。

    最後可曉和凱樂迴到了家。可曉對凱樂父母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說,我把凱樂帶迴來了。

    人與人之間,總以某種關係維係著,家人是親情,朋友是友情,那麽把他們四個人的命運扭在一起的不是仇恨,那便是愛情。當愛情成為了維係關係的一種工具,證明愛情已到了結局。

    當晚的可曉很迷人,穿著蕾絲紗裙,隱約可以看到她誘人的身體,可以聞到女人獨特的體香。嫵媚妖嬈,華美含蓄,今夜的可曉是陌生的,猶如一個剛剛從天庭下凡的仙子,與世無爭地感受人世間美倫美倫的夫妻之禮。

    半夜,可曉把頭埋在凱樂的懷裏,一臉的幸福。

    凱樂,我們是夫妻了麽?

    從和你走入教堂的那一刻起,我們已經是原則上的夫妻。

    可曉開始淚流滿麵,她明白原則的份量。

    凱樂,明天你去見若累,她還在上海。

    原來若累離開上海的真正日期是明天,今天隻是為了讓凱樂做出一個選擇。

    對凱樂而言,似乎已經做出了選擇,可最終決定權依然落在若累手上。

    若累終究還是走了,跟著飛機飛向那混亂的中東。如果上次不辭而別,是不想讓她的歸屬感湮滅,那中東,亞洲的內腹之地,就是她歸屬感的葬地。若累一直義無反顧的地追尋著,這可以埋葬她意誌與靈魂的土地。這片黑色土地感應著她,召喚著她,還有那無數死於非命的戰士與非戰士的亡魄,等待著一個新同伴的降臨。

    凱樂永遠是個無所適從的孩子,沒有方向。他與可曉並不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那一本證書並沒有他們的名字。意外的是,他得到了可曉與阿恆結婚的請柬。

    一張紅色並不算太厚的硬皮紙,對於阿恆,是如此沉重的喜悅。而凱樂,終於放下了這二十多年的包袱。命運總是喜怒無常,這個結局有點悲,卻可以讓四個人獲得重生。每一種選擇,都必須付出代價的,可曉的代價就是失去凱樂,一生中最愛的人。

    過了幾個月,美國正式對伊拉克宣戰。上海雖然喧鬧,可天空多數時候是寧靜的。從報紙和電視新聞的頭條上,可以感受到戰爭的慘烈。濃厚的的帶著血腥味的黑煙,到處坍塌的房屋,隨處可見導彈轟炸過的深坑,不斷刷新的美國士兵和記者死亡人數……那一片焦土,必定有無數的巴格達人民的屍首躺著,又有誰可以解釋隻為了一個人卻讓人民橫屍街頭的理由。戰爭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類的欲望。

    戰爭的那幾個星期,凱樂打過無數次若累給的號碼,卻沒有打通過。若累隻是一個無辜的異國人,是與戰爭絕緣的,不應該卷入這人力無法抗拒的旋渦。

    似乎上帝也對愚昧子民的殘殺感到悲傷,上海連續的陰雨天氣。這雨很薄很淡,空中不知是幾層朦朧的陰霾,有些許神秘。一些不知名字的樹上掛著裸露的幹枝,了無生氣。這種死象,沒有層次感,就像若累說的灰色隻因為白色染上了一些黑色的物質。

    也就在這段灰色的日子裏,得到了兩個不好不壞的消息。可曉懷孕了,這是凱樂要離開上海前才知道的。

    那個時候的可曉,除了腹部的稍微突出,並沒有當孕婦的喜悅和憂傷。可曉已經變了,病態的臉毫無血色,瞳仁比以前還要大,摻雜著前所未有的酸楚神情。此時的可曉是可怕的,天使墮落成惡魔的可怕。隻有阿恆,樂嗬嗬地笑著說,凱樂,我要當爸爸了,以後讓那孩子管你叫大舅。

    好是好,可好好的一個幹兒子就被你一句話弄沒了。

    那沒事,我會再和可曉生一個,讓你認幹兒子。

    阿恆的世界仍舊沒有變,跟小孩子一樣單純。隨著時間的淬鏈,阿恆的單純被雕刻得更深。記得有一次,他們仨在那片星空許下的誓言:三個人的命運就像北極星一樣,亙古不變地纏繞在一起。

    另一個消息就是凱樂要離開上海,去那櫻花點綴的島國——日本,隻為了工作需要。

    而剛好遇上了這個季節,櫻花浪漫的季節。用浪漫來形容櫻花,一點都不過份,形態優美,純潔,高雅,總能讓人幻想會有一位清新脫俗的女子,在白色的花瓣下起舞,夢中才會有的幻境。這個國度,是被附予詩意的。不管是古老的傳統歌謠,還是民族風味的哼調,還有並不少見的高貴的和服,都濃縮著一種古典的完美。

    凱樂並不懂日文,安頓好公司的有關事項之後,他打算一個人到處走走,畢竟翻譯人員是不能隨身攜帶的。他不算是個路癡,但東京也是全球有名的大城市,根本不知道應該去哪裏。街道旁的櫻花樹,並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景象,櫻花全都凋謝了,多少讓人覺得惋惜,畢竟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地存在的。如果櫻花一年四季都盛開,那日本人才不會蠢到定個櫻花節。而日本人一向很聰明,櫻花源自中國,有名的卻是日本的櫻花,這也許就是大和民族的獨特之處。

    凱樂到了一處幽靜的小巷,這裏並沒有什麽人來往,所以每一個過往的人都能引起他的注意。經過這條小巷的大多是女性,老少都有,雖然看不出她們在忙於做什麽,但她們流露著匆忙的神情,還有對凱樂投以奇怪的眼神。在這些穿和服的女人中,有一個年輕的女子,讓凱樂著迷。這就是木子,凱樂生命中出現的第三個女人。後來,凱樂是這樣來形容對木子的第一感覺的:明淨的眸子,恰到好處的長發,皙白的皮膚,還有那細膩的眉毛,還有木屐與地麵微微碰撞的碎音,這一切就像幻境中的夢。然後凱樂就一直跟著她,到了一個雅致的茶社。

    茶社的規模並不大,卻很別致。那位年輕女子在那木屋裏忙乎著,到了忘我的境界。她泡茶的時候神態端莊,全神貫注地望著手裏拎著的茶壺,向精致的茶杯緩緩地注入那微黃的茶液,完全看不出有一絲漫不經心。凱樂在門外窺視著這一切,震撼了他的心扉。茶道在日本盛行,不虧為一種藝術,程序簡單,注重的是表演者神情和動作的諧調性,以及優雅氛圍的襯托,給品茶者一種美麗的享受。

    日本的國粹並不局限於茶道,插花,舞蹈一樣繚人心弦。可見,日本人是懷舊的,傳統的古風才一直得以流傳,為東方的神秘感裹上一層蠱惑人心的麵紗,就連東方神秘的始祖中國都不得不為之驚歎,凱樂一直注視著這位不俗的女子,忘了時間的流逝。

    木子從茶社出來,已經是傍晚。凱樂有兩個問題,一個是怎麽迴到住處,二是這位不俗女子的名字,可他不懂日文,不知該如何問,隻說了一句,這幾天唯一學會的日語,喔哈喲。

    喔哈喲。木子輕盈的微笑迴答。

    爾後,凱樂隻能作手勢,希望木子能獲得有關於他的一點信息。

    可事與願違,木子開始笑得合不攏嘴,很像個靦腆的孩子。

    這位中國先生,你想表達什麽呢?

    凱樂知道被她涮了一次,厚著臉皮,問道,你能帶我迴住處麽?

    那你得把你的住址告訴我才行啊!

    凱樂道出了住處所在。

    木子攔了一輛橙色的出租車,和司機說了幾句簡短的對話,隨著空車標牌的兌下,這車便在這有名的城市迂迴奔跑著……

    藝妓,一個很高貴的名詞,就算是在日本人心中,那也是神秘而高尚的。她們從小就開始學藝,文化、禮儀、語言、裝飾、詩書、琴瑟,直到鞠躬、斟酒等,訓練極為艱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學藝有成後,先為舞妓,後才能正式成為藝妓。她所從事的茶社與別的茶社有點不同,那裏的每一個藝妓都必須得熟悉地掌握一門外語,才使得如此高地位的她還在大學修中文,她覺得中文是耐人尋味的,給人的感覺很深奧,是一門修身養性的語言。中國是東方人含蓄的代表,而日本女人的賢淑卻是世界的典範。藝妓曾經非常盛行,很多達官貴人的女兒都向往這份職業,古日本的茶汲女,便是藝妓的雛形,這個古老的文化職業,在現代,人們到茶社,隻為了尋找一份安靜地“花柳地”,“溫柔鄉”,都是人們對藝妓的誤解,因為即使是在現代,為數不少的藝妓依然秉承著賣藝不賣出價身的傳統習俗。隻要從她們走路的姿勢就可以看出,如果雙手搭在褄(從腰帶到裙擺間的一段)上,就表示她們賣藝不賣身。

    從車上的那一刻起到現在,都是這位藝妓女子喋喋不休的敘述,就像在談論著自己的家族史,而後她向凱樂驚慌失措地嚷了一句,藝妓是不該和男人閑談太多的,這是一個簡單不從文的規矩。

    可你剛才闡述了很久呢,藝妓在茶社那都做些什麽。

    就如你今天所見的一樣,以表演為主,舞蹈,琴瑟,很少與客人攀談,中國先生,請問怎麽稱唿您呢?您是第一次來日本嗎?對日本的印象怎麽樣?女子才開始了很正式的攀談。

    我叫凱樂,的確是第一次到日本,估計要在這待很長的時間呢,隻是有些失落,前兩天剛到東京還看到街道兩旁櫻花燦爛,卻沒得好好欣賞,今天出來卻全都凋零了。

    凱樂,我會記住這個名字的,還有件事,我得謝謝你,謝謝你送我迴學校。

    凱樂這才迴過神來,這裏的確不是他的住處,而是一所大學的大門。

    你也不需要納悶,男士送女人迴去不是理所當然的麽,哪有女人送男人迴家的道理。女子下了車,說話的語氣很是俏皮,這是在茶社的她不曾有過的神情。而後,她在出租車上司機意見簿上扯下了一張紙,寫下了幾個日文字,給司機看了一下交給凱樂,說,以後你要迴住處的時候,就給司機這張紙,他們便知道你要到什麽地方了,要好好保管哦!

    這的確是個很好的辦法,凱樂不得不感歎這位女子心思的細膩,這或許是女人獨特的遺傳因子,天生就懂得照顧男人。司機打開了引擎,準備加速,凱樂叫了聲“stop”,怕司機聽不懂,趕忙重複了幾遍停止的手勢。

    搖下了車窗,凱樂對著隻有幾步之遙的她問了句,姑娘,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女子露出了喜悅的笑容,說,你一直都沒有問啊,我叫木子,日本的櫻花並沒有完全凋謝,可如果你不問我名字的話,今年你就沒有機會看見它了,明天的中午你來這裏等著,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木子深鞠著身子,給了凱樂一個溫柔的吻,說,一定要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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