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凱樂和若累在墓地裏看了一夜的星星。原來,喜歡看星星的不隻可曉,不隻凱樂,還有若累。

    第二天早上,是墓地的管理員把凱樂叫醒的。凱樂想他的若累的時候,才發現她又離開他了。無論凱樂怎麽唿喚,尋找遍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無法看見她的蹤影。若累就要永遠離開他了,為何凱樂能在她的世界逗留的時間如此短暫。若累走了,沒有人可以束縛她了。

    一直到大學畢業,到凱樂在一家大公司裏當一個不高不低的職位。見客戶,請吃飯與被請吃飯,對上級有所避諱,對下級無所顧忌,被生活同化掉的生活。

    阿恆接了他爸媽的酒店,還多開了一間更豪華的。阿恆媽說很想見凱樂,曾要求過他迴去幫阿恆。凱樂推辭掉了,因為凱樂無法在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再停留片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麵對陌生的臉孔,獨自生活。

    阿恆來找過凱樂,他還是像個小孩子,稚氣地說,凱樂,我來看你了啊,不是因為出差,是專門來看你的啊。

    凱樂和他照舊地到了一間小酒巴,談起了以前。

    他還是問凱樂有沒有可曉的消息,若累有沒有再找過凱樂。

    是啊,好久沒有再敢去迴憶這兩個女人,一個從小就一起看星星,另一個在生命刻下烙印想過一輩子。這兩個女人,耗盡了凱樂所有的愛情,結局卻是誰都沒有再出現過。不知道可曉現在會怎麽樣,會不會已經結婚了,有一個很疼愛她的丈夫,有一個很溫馨的家庭。更擔心若累,是不是還在城市之間流浪,累了,她會不會停下來,想起一個男人,笑著想把她娶迴家。

    阿恆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依舊認為人性是善良的。每次有乞丐在他酒店門前停留的時候,他會叫服務員拿很多吃的穿的給那個乞丐,因為他們和若累同樣是為生活流浪的人。

    聽到這些的時候,凱樂很是害怕,害怕若累的生活會不會也如此窘迫,害怕她那柔弱的身軀還能不能撐下去。她一累,就是二十多年。

    阿恆,你說若累會不會已經死了?

    阿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很是緊張,聲音有些顫抖,不會的,凱樂,不會的,若累那麽堅強,不會的。

    那一次,凱樂應該是喝醉了,是阿恆扶他迴去的。凱樂醒來的時候,阿恆已經迴到了上海。他在電話裏留言:凱樂,若累不會有事的,凱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凱樂腦海中模糊地記得,昨晚阿恆問過他一件事,是關於上大學凱樂和若累送他上火車時,阿恆跟若累說什麽,阿恆問凱樂若累告訴他了麽。凱樂迴答他沒有的時候,他笑了,童真得像鬱金香的燦爛。

    凱樂也一直想知道,到底說了什麽。可阿恆不願說,因為他覺得若累會親口跟我講的,既然她沒有講,是她還沒有想真正和凱樂分不開,會有那一天的。

    再過了很久的平淡日子之後,媽突然打電話來讓凱樂迴家結婚。他就迴去了。

    以前,總以為結婚是人這輩子最難決定的事,它需要莫大的勇氣與責任,可那一瞬間卻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就像出差一樣,沒有任何的感覺,反而是一大堆同事與上級下屬的祝福,帶著那些真誠的祝福,凱樂迴到了那個從小長大的上海。

    當飛機在上海空中盤旋的時候,打開了那些塵封的迴憶。兩個穿裙子的小孩,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在那個茅屋頂上看火燒雲,看星星,天黑的時候,男孩會背著女孩迴家。女孩會對那個男孩說,長大了這個肩膀會讓很多女孩依靠的,我要砍掉一塊,這樣就隻能讓我一個依靠了。也想起了那個最大的書店,可能現在已經有很多書店比它還要大了,不過不會有那個喜歡看《聖經》的老者,還有那個喜歡看小說的叫若累的女孩,也想起了大學的樂隊,想起了在那個窄小的酒巴演奏,沒有掌聲,還有一間叫tears的酒巴,還有凱樂隻去過一次的那一片墓地……

    那些迴憶想起來都覺得奢侈,淡淡的憂傷,黯黯的色調……

    下飛機的時候,來接凱樂的不是他父母,而是可曉。凱樂似乎明白了,為什麽父母忽然讓他迴來結婚。可曉比以前更加清純,一件白色的連衣裙,一塵不染。她的步履像和著愛爾蘭般的快樂舞曲,一直都沒有變的可曉。

    可曉輕輕地走過來,摟著凱樂。

    可樂,背我迴家。

    之後大家都忙碌著婚禮的事,阿恆來了,阿恆爸媽也來了。可曉告訴凱樂,大學畢業後,她就在上海找了份不錯的工作,一直就住在凱樂家。凱樂爸媽高興得不了得,經常說,兒媳婦終於迴來了。隻是可曉不讓爸媽告訴凱樂。而最終無法不想念可樂,就讓凱樂爸媽叫凱樂迴來了,沒想過他們會直接讓凱樂迴來同她結婚。

    對於婚禮,可曉是很樂著的,她唯一的要求隻是一定要在那個破舊的教堂舉行。因為在那裏,她和凱樂就已經是夫妻了,有耶酥的見證。繞了好大的一個圈,最終還是迴到了原點。

    可曉顯得很幸福,總是說我和可樂又可以再次走進那個教堂了,以後我們會有好多好多的孩子,誰也不會分開誰。

    記得婚禮的那一天,天氣很明朗,教堂的鍾聲也很明朗。教堂前麵的小廣場,有和平鴿在歡快的盤旋。看著那古堡似的教堂,凱樂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了。世界永遠沒預兆,平靜的湖麵底下暗湧流長。

    因為在凱樂和可曉走到耶酥像麵前的時候,凱樂接了一個電話: 凱樂,我是若累。我隻想告訴你一件事,阿恆當初跟我說的兩句話:凱樂是個容易迷路的孩子,若累要好好看著他……

    凱樂與耶穌的空間距離隻有幾尺,可神卻能永遠高高的淩駕於人之上。此刻的凱樂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可曉的原點,阿恆的迷路,如此簡單的詞語,卻成就了對凱樂的了解。而若累呢?她放縱地放逐著,對自己的生活禁錮於累,或者被累禁錮著生活。在她的世界,凱樂的存在似乎隻是一點累的寄托。而凱樂一直都是無權的選擇自己的生活,完全是若累的另一種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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