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的計策到底如何?那滴淚知道。


    上一世,林毓笙身子不好,壓根兒沒有參加七夕之會,唐靜軒與雲蕙在山上「偶會」,牽動心弦,卻不敢確定,暫且婉拒了張家,又向雲蕙試探,雲蕙有高明軍師參謀,應對得當,倒也譜出了一曲佳話,果然風光出嫁了。之後卻另有痛苦折磨……這且不去說它。總之婚事是成了。


    這一世?唐靜軒依然婉拒了張家。張綺兒羞憤之餘,沒臉再在錦城呆,避到親戚家去了。唐靜軒卻也沒對雲蕙動心。他一縷好奇,係向嬌鸞見首不見尾的林姑娘身上。縱然雲舟設計了林代丟醜,也沒能完全打消唐靜軒那一片心。他隻記得那麽多人都將林姑娘與謝貴人並論,卻又說後者是宜宮宜殿、前者月下謫仙;又有那麽多人將林姑娘與蝶老闆共題,卻又說後者是艷光迷離、前者清骨容與。


    唐靜軒尊著謝家貴人、敬著蝶班老闆,對這位林姑娘,卻實實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覺。易澧袖中帶出的花香,便如菜中點睛的鹽,令林姑娘在他腦海裏,升到了或許能與他意中人標準相符合的高度,卻又恍兮愡兮,落不到實處,如隔著錦袍,哪裏微微的癢,明明切膚貼肌,偏偏捉摸不定,又不便當眾翻撓,隻好輕輕按下去,如按定不真實的光影,無奈它何。


    他是打算來河邊、他是打算跟謝家打招唿。但不是為雲蕙。當他終於來了,他指望著的,是能一瞥林姑娘的身影,又或能有幸嗅見一縷香。唉易得滿程錦、難逢一段香!或許這微渺的香氣,在今夜。便能決定他一生的歸屬?


    他註定又要失望了。


    林代再次早退。


    早在河燈放起之前,太陽還沒下山呢,她就主動說自己身體又不濟了,不得不提早告退。


    不是為了吊唐靜軒的胃口。林代還沒淪落到跟謝家姐妹搶男人的地步。男人上輩子就不是她的追求,這輩子更不是。


    她隻想偷偷迴去謝府,捉住一個人。那個人在謝府眾主子眼裏,也許比沙子還微小。對林代來說。卻比唐家長孫還重要。


    她的告退對有些人來說正中下懷,對其他人來說則順理成章、並沒什麽奇怪之處。


    隻有雲劍微微挑了挑眉毛。


    林代搶先告罪:「麻煩哥哥們幫忙瞞著澧兒了。我隻怕他又要跟我迴去,做什麽呢?他原是在這裏玩一夜來得好。隻是澧兒一直喜歡大哥哥。我走了。倒叫大哥哥受累。」


    雲劍搖頭:「何至於。」又道:「妹妹放寬心,隻拿這裏當家裏。別累了身子是真的。」


    他隻當林代避開,是有意避風頭,不跟雲蕙搶男人。用心良苦。


    林代讓他誤會去,到長輩麵前辭了一圈。就迴去了,且特意囑咐:靜悄悄的迴去,不要發什麽響動。走近院牆時,她向英姑再確認一遍:「人在?」


    英姑是向樂芸——不。如今改叫雙雙了——確認的。


    名字剛改過來,總叫人有點不適應。就像張神仙已經買通了她,但她心裏又對姑娘有了好感。雙雙頂著新名字、憶著老名字、對著正主子、想著暗主子。有那麽點兒恍惚,似乎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她與這個世界脫了聯繫。可是隻要一步踩錯,這世界仍然能碾碎了她。


    間諜往往會有這樣的心理困境,是難以翻越的關卡。富有經驗的訓練者就會叫他們找個心理支撐點,譬如愛祖國、愛人民、又或愛某個人。所以間諜什麽的不愛則已,一愛就會比一般人更熾熱堅定,把整個靈魂都撐在上麵,非如此不足以麵對錯綜複雜的風雨。


    雙雙可沒有這種支撐點。


    英姑向她發任務,她答應著,朦朧間卻似看見樂芸去向張神仙通風報信。


    英姑道:「跟那邊麽,就說我們撞見了不規矩的丫頭,可別說我們是故意堵她的。不然,那邊好奇起來,叫你多打探,你添著累,也指不定能賺著什麽好。」


    雙雙信口就答應著:「是……咦?」等一下!那邊?什麽情況?她跟張神仙私通——不不,是私下通信息,怎麽什麽時候已經出櫃——不,大白於天下了嗎?!


    「你當我們都是死人嗎?」英姑一個白眼翻過去。


    不是死人……那怎麽還能把她當自己人?不是應該掃地出門?或者臭打一頓?半夜三更悄悄綁了石頭沉塘?


    雙雙腦洞大開。


    「姑娘說了,你也不容易。」英姑幫林代收買人心。


    雙雙一邊感動著,一邊覺得姑娘腦筋不正常呢吧?聖母也不能到這種程度。


    「那時候太亂了,人心不定也情有可原,大公子與張先生也確實是厲害角色。」英姑又道,「相處一場,看你也可憐見的,總歸容著你些兒。你也聰明能幹,自己心裏掂量著吧。還捨不得那邊,我們再讓你傳幾條信息,賺幾個錢,然後你就迴去罷,我們是不能再留你了。要看著姑娘還行,我們幾個老的小的也還行,你還跟著姑娘,往外傳什麽消息,跟我們先說好。再要自作主張,怕你就連迴老家都不能了。」英姑冷冷道,「你自己想清楚。」


    這還用得著想?雙雙跪下了。


    「大嬤嬤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從此後一切聽姑娘的。」


    拜託!大公子跟張神仙再厲害。雙雙覺得姑娘和英姑魔高一丈啊!這還有什麽好選的?雙雙當機立斷,迷途知返,從良了。


    今兒英姑陪著林代,邱嬤嬤伺候著易澧,雙雙就留下來盯著門戶了。


    林代動問,她反饋給英姑的答案是:姑娘要的人就在這兒!


    很好,捉姦拿雙,捉賊拿贓。


    林代纖蔥手兒扶在嬤嬤臂上,盈盈走進自己的院門。


    這院子,已經是她的居所。這門,是她的門。


    洛月在後頭園子角落裏驚恐抬頭,如被堵在籠裏的小老鼠!


    她麵前有一個簡陋的鐵皮罐子,裏頭正燒什麽東西。東西還沒燒完,姑娘怎麽就迴來了?不是說要玩到半夜的嘛!洛月抬頭呆看天:夕陽還在天呢!什麽情況?


    沒時間讓洛月再發呆了。前麵,姑娘已經進門了。下人們迎接的聲音,洛月都聽見了。


    如果再早一點兒發覺就好了!洛月說不定還能溜出去。現在,晚了!


    燒著的東西怎麽辦呢?弄熄的話……這樣燒到一半就弄熄,不知有沒有用!沒用的話就慘了。洛月白來了。青翹也白幫忙了。


    洛月心一橫,抓了些葉片,墊在手上,就連著火焰把那鐵罐子抱起來,躲到再深處。


    她聽見門口有人問:「什麽味兒?焦糊味兒?」


    完蛋了完蛋了!人家肯定要找過來了!洛月急得掉眼淚。眼淚落到發燙的鐵皮上,「嗤」的冒起輕煙。


    鐵罐裏的東西還在燒,那煙更明顯。當然,這是盂蘭盆節,是解救鬼魂罪苦的日子,大家都在燒紙焚祭,處處有煙。她的煙也不會那麽突兀。但如果找到近前,就瞞不過去了!這時候,就該把東西快點蓋滅。把煙全掐了才好!


    可是——可是東西還沒燒完哪!洛月閉上眼睛,心一橫:她挨罰好了!她挨打好了!趕出謝府她也認了。死,她也認了!做都做了,她盡心到底好了!


    這般絕望時刻,洛月聽見無限清婉的聲音:「什麽味兒?別去理它了。真的,你們不用找。」


    是林代在下令。


    洛月絕處逢生,背上全是冷汗。她低頭看鐵罐,裏麵的東西終於燒得差不多了,火焰低下去,灰作鐵色,那斑斑縷縷的紅光仍在鐵灰上閃爍爬動,如什麽不肯死的蟲子。


    「是給誰燒祭呢?」有人忽在她身後問。


    洛月這一嚇夠嗆,身子往後仰跌,腳往前一抬,差點踢翻鐵罐。英姑把她扶住了。


    這是後頭園子的最角落地方,英姑把住一頭、邱嬤嬤把住另一頭,洛月根本就逃不掉了。林代從容問她:「我猜是給你從前主子燒的,對也不對?」


    洛月麵如死灰。


    她從前服侍謝六小姐,謝雲華。謝雲華病死後,下頭的人都散了,聰明伶俐些的,譬如小丫頭飄兒,另覓高枝,遇到機緣,就像林姑娘入住沐白院,她依然體體麵麵來服侍,暗地裏給某人買通了,把林姑娘的舉動都傳出去……這且不去說它。總之蠢笨些的婢子,像洛月,誰都不喜歡,寂寞無主,也隻有淪落為去做些基本的粗差使。


    「咱們姑娘現被指了住在這裏,卻有人給別的鬼燒紙!」英姑嘖嘖道,「看來我得舍了這張老臉,向老太太跟前管事大娘子們問問,這是哪兒來的規矩?」


    洛月咚咚叩首:「嬤嬤饒命!林姑娘饒命!」


    「既來燒紙,你真的還惜命嗎?」林代瞥了她一眼。


    洛月無言以對。


    林代又看了看那個鐵罐子。英姑已取了根樹枝在手,將燒殘的紙灰撥開,有些部件還看得出個樣子。林代問:「是房子?」


    洛月默默點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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