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猶豫豫了好些時候,終於來到玉堂的房前,站定。房內燭火還亮著,窗欞上卻沒有映出倒影,想來應該已經躺下睡了。“果然是胡思亂想,沒事添堵。”我暗自嘲笑自己無聊,正打算離開,未想卻聽見房內隱隱傳出低沉的呻吟之聲,不由自主的迴過頭,一手輕推開房門,整個人頓時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忽的被人用力一拉,隨即一隻大手便順勢捂住了嘴巴,生生將驚叫堵迴了肚子裏。“小愛,你跟我來!”很熟悉的聲音,此時卻辯不出究竟是誰,思緒仿佛停止般,眼中所能看到的就隻剩下玉堂房中的一幕。我愛的男人,我愛得如此辛苦的男人,衣杉淩亂的摟著我的親哥哥,兩人雙雙倒在床上,我甚至能清晰的看見展昭光潔如玉的背上,滿是晶瑩的汗水。

    他們怎能如此待我,他們怎能如此羞辱於我!

    “小愛,小愛……”耳邊傳來著急的唿喚,一聲接著一聲,似拚了命的想要打斷我的思緒,把我拉迴現實。我不想迴去,我不要迴去,迴去了,我過去所做的一切就全都成了一場笑話。我為什麽那麽傻,為什麽認定了自己愛著白玉堂,白玉堂也會認了定的愛我?為什麽要千方百計的抹去他的記憶,孰不知隻要再尋來一個更好的,他便會馬上把你給忘了。多容易啊!洛蘭愛,你何止是傻,簡直是愚蠢。

    “小愛,你看著我!”一聲怒吼,一個巴掌,終於把我打醒。

    我抬起頭,目光呆楞的看著趙虎放大於眼前的臉,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嘴角卻泛著截然相反的笑意。我看著他,不知想笑想哭,半響無語。

    趙虎歎了口氣,眼瞳深沉的讓我陌生。“小愛,你……你看開點吧。他是愛你的,隻是……隻是他也愛展昭。”卻是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你早知道?”趙虎是四個兄弟中最憨的,若是連他都早已看出,那麽其他人豈不都……原來鬧到最後,我這個本該第一個知曉的,竟是最後一個知道。

    “我……我不怎麽知道。”趙虎有些不知所措的撓了撓頭,含含糊糊的說道:“我隻聽馬哥他們說起過,展昭與白大哥走得極近,平常舉動也有點怪異,不過兄弟我可從沒往那處想,誰知到今天跟在你後頭,看到他們……他們……才知道的。”說完,連眼都不敢看我,扭過頭瞥向別去。

    “這麽說王朝他們都是知道的?”明知多說無亦,卻還是不甘願的冒出這麽一句。

    趙虎低下頭,輕聲迴答:“許是知道吧。他們沒跟我明說過,隻提到他們倆舉止怪異。”

    舉止的確怪異,可笑我從未真正懷疑過,隻想著他們倆少年成名,成了知己好友。因此互相對對方頗為照顧。

    “小愛,白大哥也隻是一時的意亂情迷,以前是你不在,現在你迴來了,那個姓展的就決沒機會從中破壞你們了。你放心,哥哥們還有包大人定會給你做主。”趙虎一邊說著,一邊將胸口拍的山響。

    趙虎天性憨厚,心中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開封府眾人無人不知,我本不該和他計較,更何況他隻是想安慰我,可是此時聽他這樣說,心中的怒氣卻是怎樣也壓抑不住,衝口而出的咆哮道:“什麽叫以前我不在,什麽叫我現在迴來了,難道他對我的愛是建立在我在他身邊的基礎上麽!我今天迴來,他便愛我,我一走,他就另結新歡!”

    “小愛,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別哭啊。”趙虎手忙腳亂的為我拭淚,情急之下,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腦袋裏亂成了一鍋糨糊。“都是我不好,是我不會說話,是我不會說話,小愛,小愛你哭啊!”淚是越擦越多,趙虎也越擦越急,險些連自己都急出淚來。

    “天下烏鴉一般黑!”我打開他的手,轉身飛奔而去。身後傳來趙虎的唿喚,還有他夾雜著粗喘的唿吸聲,竟是追了過來,可天底下論輕功誰會是我禦貓的對手,更何況他趙虎,僅一會兒功夫,便把他遠遠的甩在後頭,直至消失不見。

    夜還是夜,月還是月,人還是人,卻終究什麽都不一樣了。我茫然的走在萬籟聚靜的街道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偶爾點亮的幾盞燈籠也是暗的另人窒息。我好像已經死了,感覺不到痛,感覺不到唿吸,也感覺不到心跳。這種什麽也感覺不到的感覺非常奇特,它沒有絲毫痛楚與不適,卻比死更令人絕望。

    我好像走到了地獄,看到忘川河,看到奈何橋,看到了舉著孟婆湯的老婆婆。孟婆湯有如泉水一般清澈,倒映出玉堂的臉,他在笑,燦爛明朗,一如往昔,更甚往昔。我看到他手裏握著的不再是雪白的畫影,而是火紅的湛盧。我看到他眼裏再也沒了我的影子,我突然感到害怕,想叫卻叫不出聲,隻跨出一步,耳邊卻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是什麽掉進了水裏?

    我這麽想著,滿天滿地的黑暗便向我籠罩而來……

    ——三天後——

    “小貓兒怎麽樣?”

    “脈象雜亂,心脈虛弱,雖暫時保住了性命,但若是一直昏迷不醒,恐怕就……”麵白微須,長衫寬袖,公孫策沉著一張臉,歎息的搖了搖頭。隨即疑惑的問道:“白護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洛蘭姑娘好好的怎會突然去尋了短見?”

    白玉堂焦急的握著洛蘭愛的手,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白某也是莫名其妙的很,那晚小愛明明好好的,神色間也沒有一點異常,誰知……”誰知第二日就被人發現在城外湖中,若非她早已脫離凡胎,恐怕早就淹死了。白玉堂心急如焚,卻無論是洛蘭愛尋短見的原因,還是救她的方法,皆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公孫策忽得‘啊’了一聲,問道:“莫不是那件事讓她知道了?”

    白玉堂也是一激靈,麵色徒然的又蒼白了幾分,心下懷疑,嘴上卻迴答道:“不該吧,我和大貓兒什麽都沒跟她說,連提都沒提。開封府裏的兄弟們也是都關照過的,大家都謹慎小心的很,小貓兒不該聽到什麽呀。”

    “顧冥呢?他可沒迴唐門。會不會是他嘴快?”公孫策再次問道。

    “不應該是他。這個顧冥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他對小貓兒卻是真上心,那件事對小貓兒傷害極大,他是打死也不會說出去的。”說到這裏,白玉堂別扭的抿了抿唇,心裏酸酸的直冒泡泡。雖然是千方百計的不讓這隻蒼蠅再靠近洛蘭愛,但見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如此惦記,還是不舒服的要命。偏偏也不能因為吃醋就殺了他。

    “那……那個九總管呢?”

    “他好久沒出現過了。九尾傷了雲真,小貓兒正生他的氣呢,一時半會兒的他不敢迴來。”

    “那就奇怪了。”公孫策不住的搖頭,一邊收拾著藥箱,“學生再去展護衛那兒看看。”

    “大貓兒一早就出去了。”白玉堂依舊握著洛蘭愛的手,連頭也沒迴。所以沒看到公孫策驟然瞪大的雙眼,“什麽!他的毒剛解,你怎麽就能放任他到處亂跑呢!”

    想起展昭,白玉堂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委屈的迴答道:“公孫先生也不是不知道大貓兒的性子,他要走,誰能攔得住。”‘更何況,他是真有事。’後半句話白玉堂隻敢在心裏嘀咕一下子。洛蘭愛一倒,雀族與馬家的事等於完全落在了展昭的頭上,此事若不及時處理,恐怕又會有一場血雨腥風。白玉堂本想陪著展昭一起去查,但又實在放心不下洛蘭愛的情況,隻能在心裏幹著急。

    “有什麽天大的事連身子都不顧了!你們……你們……我真應該關起門來,誰都不管,免得沒由來的操死了這份心!”公孫策氣得渾身炸毛,提起藥箱就走人。

    白玉堂慌忙起身攔下,討好道:“先生莫氣,等大貓兒迴來,我讓他向您陪不是。”

    公孫策從鼻子裏哼出口氣,“他若有時間向學生道歉,還不如趁早查出留信下毒的人是誰,目的又是為何。”說到這裏,公孫策沉吟一聲,細細思索道:“此人既要下毒,為何要下這不要人命的醉春風。他在白護衛你的房中留下一封言明要挑戰洛蘭姑娘的信,又在展護衛房中冒了你的名,留下相約之字條,究竟是何目的?信上有毒,字條上卻是無毒,展護衛是意外的李代桃僵,還是所有一切都是被人設計的?最終目的是什麽?”正徑自自語,雙眼卻下意識的掃過麵色蒼白的洛蘭愛,詫異的說道:“莫不是為了洛蘭姑娘!”

    “什麽?衝著小貓兒來的?”白玉堂同樣詫異的皺起眉。展昭中毒之時是在深夜,洛蘭愛投湖則是在日夜交替之時,算起來還真不能說是巧合。可是這展昭中毒,洛蘭愛若是知曉,理當來救治,又怎麽會反而去投湖呢?這……這根本說不通嘛。白玉堂大搖其頭,“不是不是,兩者之間根本沒有因果關係。”

    “白護衛覺得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才能使得洛蘭姑娘想要自尋短見?”

    “這……”白玉堂想了想,念及洛蘭愛靈嬰的身份,覺得任何事都有可能,任何事也都沒有可能。這個可憐的女人已經受了太多的罪,任何一件事,一個打擊,一時的念頭都可以是壓死牛的最後一根羽毛。但話又反過來說,正因為已經經曆了太多才能夠堅持到今天,活著如此不易,又怎會輕易尋死。

    “也許……也許是我。”白玉堂輕聲迴答,似是說給公孫策聽,又更似說給自己聽,“也許能讓小貓兒尋死的最後的理由,隻有我。”

    “不錯,正是因為你!”公孫策語氣堅定的說道。

    “我?!我做什麽了我!”白玉堂氣得一蹦三尺高,差點就想抽出畫影劈死這隻老狐狸。他愛護洛蘭愛尚且惟恐不及,又怎會做出讓他尋了短見的混帳事來!這簡直是汙蔑!

    “你先別急。”公孫策按住炸了毛的白老鼠,又理了理思緒,這才開口接著說道:“學生以為這完全是個局。白護衛你想,醉春風不會要人的命,隻因它是催情之物。展護衛關愛洛蘭姑娘極深,一見這挑戰書定會失了冷靜,中下此毒。而歹人不直接將下了毒的書信放於展護衛房中,卻迂迴的留下字條,騙展護衛到了你的房中再中毒,恐怕目的是想將白護衛你拉下水。引導洛蘭姑娘自尋短見。”

    一段話直說得白玉堂滿頭煙霧亂炸。難道洛蘭愛投湖真是為了自己,她當真以為自己與展昭有什麽,所以自尋短見?!這……這怎麽可能!“我……我與大貓兒都是……都是男人啊!”白玉堂傻了,徹底傻了。

    “斷袖分桃自古皆有。更何況展……”公孫策說了一半,忽然轉移了話題,“歹人費勁心機的誘導洛蘭姑娘自盡又是為何?難道他與洛蘭姑娘有仇?若是如此,為何不直接向洛蘭姑娘下毒,如此迂迴行事,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公孫先生的意思是,此歹人另有所圖?”

    “不錯,但所圖為何,學生暫時還猜不出來。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說到這裏,公孫策忽的一頓,雙眼微眯,麵色陰沉,竟帶出完全不屬於儒生的狠裂之氣來。白玉堂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可怕的公孫策,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問道:“肯定什麽?”

    “開封府裏有奸細,此人還是你我都熟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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