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親身經曆,永遠都不能體會到命中注定的殘酷與悲哀,那種蝕骨的心痛到底是什麽滋味,真的難以形容。

    白玉堂最終還是來到了衝宵樓,無論之前的洛蘭愛如何費盡心機,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定決心,甚至一次又一次的背棄愛情,他還是來了,隻因為洛蘭愛在這裏,隻因為他是白玉堂,隻因為他無法什麽也不做的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獨自麵對一切。曆史一直按照它預定的軌跡向前,越在其中掙紮,越是被無可改變折磨得痛苦不堪。

    在銅網陣中遇難時,殘陽如血。天地無聲,青山無言,隻有洛蘭愛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久久不能停息。

    幸福,一直如此奢侈,縱使不能相伴一生,縱使唯願在背後看他一眼,也終究無法實現。月色皎潔的優雅身影,好像仍在眼前,一如昨天。他卻已然閉上雙眼,徒然的留下觸目驚心的一片鮮紅。天長地久的諾言較之生死,卑微得幾近可笑。

    洛蘭愛拖著白玉堂的屍體,一步步跨入血池,雙瞳早已沒有了焦距。與趙玨的比試,她輸得一敗塗地,失去了自己,也失去了最愛的人。

    “沒有玉堂的世界,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她如是輕喃,血池似感應到她的絕望,激蕩翻滾,此刻分明是沒有聲音的,卻能清晰的聽見血肉疊加倒下的悶實聲,能聽見一具具殘屍從鮮血中爬起時濺起的瑟瑟水聲。他們爬起,哀嚎,掙紮著抱住洛蘭愛的身體,貪婪的嚼食著她的血肉。

    洛蘭愛一動不動的站在血池中,既不推開那些僵屍,也不躲避,隻是緊緊的抱著心愛之人的屍體,哀極反笑,“隨便你們怎樣,隻要能救玉堂。否則便把所有的一切都毀滅掉。”

    “這就是成魔的第一階段,已經開始了。”崎仙小心奕奕的觀察著白玉堂的臉色,打定主意隻要一發現他有異常,就馬上帶他返迴未來。

    值得慶幸的是,白玉堂比崎仙所想象的要堅強的多,或許洛蘭愛還活著,便是支撐著他將眼前殘酷的一幕幕看到最後的支柱吧。這時,崎仙終於明白,有了洛蘭愛,白玉堂不會輕易垮下。

    “我們迴去吧。娘娘在等你。”崎仙拍了拍白玉堂的肩。

    “……好。”白玉堂點頭,握住崎仙搭在肩膀上的手。

    衝宵樓的大火,無數冤魂的哭嚎,還有洛蘭愛孤獨蒼涼的身影,皆在轉身的一刹那成為永恆的過去,隨著時間的流動慢慢還於平靜。

    ……

    再睜開眼時,對上的是一雙清澈如水的雙瞳,溫熱的鼻息打在臉上,癢癢的。白玉堂先是一愣,隨後竟然俊臉一紅,忙不緊的推開近在咫尺的展昭,一邊抗議道:“臭貓靠白爺爺那麽近做什麽!”展昭促不及防,陷些被白玉堂推個大跟頭,好不容易站定後立刻憤怒的迴吼:“白耗子,明明是你死命的抓著展某不放手!”

    “誰要抓你的貓爪子,髒死了。”白玉堂故意臭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早已不在衝宵樓而是迴到了原來的樹林。洛蘭愛仍在不遠處為雲真續命,而展昭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俊秀的臉上因薄怒而透出詭異的紅潤。月光傾灑在他的身上,竟生生折去了幾許往日的陰冷孤僻,帶出些許惑人的柔媚來。

    不由自主的暗罵一聲‘妖孽’,白玉堂站起身,走向坐定不動的洛蘭愛,眼裏滿是燙人的疼惜。小愛,我迴來了。

    “白兄,你……你好了?”展昭試探的問道。

    “是。”白玉堂頭也沒迴,徑自輕扶著洛蘭愛散落在額前的碎發。滿頭蒼白的發絲早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他完全不敢想象,洛蘭愛是如何忍受皮肉腐爛的痛楚。這發,是生生疼白的嗎?小愛,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幫你,才能不再讓你丟掉我?

    白玉堂恢複記憶了。展昭充滿驚喜的目光中,隱隱劃過一絲黯然。看著他小心奕奕的撫摸洛蘭愛的臉,心裏竟會覺得酸溜溜的,好像一口氣倒迴了腹中,悶悶的憋著,難受異常。“磨蹭什麽,快救雲真!”鬼使神差的打開白玉堂的手,展昭沉著臉,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生氣。

    “該怎麽做?”白玉堂迴過頭,見到展昭既生氣又懊惱的臉。

    “將手附在雲真的額上即可。”展昭斜瞄了眼落後於幾步之外的崎仙與九尾,俊臉頓時又臭下去好幾分。自從認識了洛蘭愛,與她交易來到開封之後,他整個人都開始不對勁,似乎隻要出了點事,無論大小,都會絞得他氣悶不已,過去哪會這樣輕易動怒。

    “展……”

    “住口!展某不想聽見你的聲音!”

    九尾隻來得及吐出一個字,展昭的眼便已經發了狠的瞪他。展昭的長相本是生得俊秀,一表人才,粗略一看完全不像江湖上闖蕩的俠客,反而更似弱不禁風的儒生,可是這眼一瞪,卻像頭狼一般讓九尾心頭一顫。奄奄的不敢再吱一聲。

    這廂九尾吃了鱉,崎仙卻不甘就這樣讓自己最疼愛的小孫子受委屈,立馬站出來發了話,“展爺,本座的孫兒固然有錯,但錯並不全在他一人,雲真小師傅的脾氣想必展爺比我們更清楚,誰先出的手,誰先挑的釁,不用本座解釋。”這話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說,是你家的人先動的手,如今技不如人,出了事得自己兒負責,怪不得我家孫兒。“雲真的事,展某不會就這樣算了!”展昭發了狠,這事說什麽都不會善了,洛蘭愛必須給他一個說法!

    “展昭,本座並不是怕了你!你雖是娘娘的親哥哥,但你畢竟不是我們的首領!”崎仙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莫說是殺了你一個徒弟,即便是殺了你又當如何!”

    “殺我?你倒試試看!”展昭同樣冷笑,對上崎仙的那雙利爪,抬手便亮出了湛盧。

    “爺爺,別!”九尾拽住已然動怒的崎仙。不能讓爺爺傷了展昭,否則這事就真的一發而不可收拾了。“展昭,我雖然殺了雲真,但小姐已經出手救他了,我們能不能……講和算啦。”九尾垂下頭,希望能借著洛蘭愛的麵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展昭雖在氣頭上,卻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更何況他深知九尾的身份對洛蘭愛來說,意味著什麽。若是雲真當真喪命在九尾的手上,洛蘭愛恐怕會要他償命,但眼見著雲真尚有救活的希望,甚至救迴性命之後,於洛蘭愛來說,她斷不會傷害九尾性命。

    “若想講和,你必須答應展某一個條件。”展昭仍然舉著湛盧,目光卻稍微向白玉堂那兒飄了一眼。白玉堂的手正緊貼著雲真的眉心,閉目不動,而洛蘭愛的長發正從蒼白轉向原本的黑色,她快醒了。“九總管,能否答應?”

    “你……你先說來聽聽?”洛蘭愛快醒了,一定要在她醒來之前與展昭講和,就樣才能盡可能的降低洛蘭愛的怒火。

    “對於此次因雀族而引起的妖與人類之間的衝突,展某希望,九總管能站在展某一邊,並且能夠鼎立相助。”

    “站你那邊倒好說,但鼎立相助……你要如何幫你?”

    “第一,馬宅血跡斑斑,卻不見一名馬家之人,他們到底去了哪裏,是生是死?展某希望九總管能幫展某找到他們。”展昭豎起一根手指,定定的注視著九尾。後者很爽快的點了點頭,“這點不難,我可以派我族中人去尋找,相信隻要他們還活著,不日便能發現行蹤。”

    “好。”展昭滿意的點頭,隨即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展某希望九總管能發揮你們的優勢,牽製急於想向馬家報仇的妖族,最起碼在展昭查明事實真相之前,不得動手傷人性命。”

    “好辦。這第二個條件本座應你了。”此次迴答的是崎仙。

    “第三。”展昭豎起第三根手指,正欲開口,崎仙卻急急的打斷道:“喂,不對啊,先前說好的是答應你一個條件,怎麽現在接二連三著來了?!你們人類真是太狡猾了!”語畢,一付吹胡子瞪眼的架勢。

    展昭笑笑,眼裏閃過一絲狡黠,氣定神閑的迴答道:“國師此言差異。展某確實隻提出了一個條件,那就是希望狐族能鼎立相助展某查明雀族全滅的真相。而其後的條件並不能算是條件,應該說,是展某與九總管商議,如何能更妥善的相互合作罷了。”

    “你……”

    “爺爺,隨他去吧。”九尾緊張的瞅了瞅洛蘭愛,長發已全然恢複成黑色,相信再過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她就會醒了。

    崎仙瞪了九尾一眼,恨恨的用爪子戳了戳他的腦袋,“看你做得好事,本來可以在一旁看好戲的,現在卻好,勞心勞力的都成了我們狐族了!”說完,也不理睬九尾刻意擺出的哀怨神情,大力的一甩袖,“展昭,有什麽條件你幹幹脆脆的一起說了。”

    “那就接著說第三項吧。第三,若是查明真相,而真相是雀族先挑釁襲擊,馬家自衛,則你們要製止妖族向馬家報複,雙方以和平方式解決此事。然,真相若確實是馬家毫無理由,單憑除妖這一原因將雀族慘殺幹淨,展某不阻攔你們報仇,但是你們報仇的對象必須是此次行動的主謀,不得肆意殺害無辜者的性命。你們可能做到!?”

    “這……”九尾瞅了瞅徑自思考的崎仙,猶豫不定的開口道:“這點我倒是可以代表狐族答應你,但其他族群,尤其是狼族,恐怕就不好說了。狼族首領與雀族公主有婚約,無論真相如何,他都不可能輕易放過馬家。”稍稍停頓了一下,九尾看著展昭,一字一句的強調道:“他不會放過馬家的任何一個人。”

    “確實如此。那匹狼崽子的個性,本座最清楚不過了。”崎仙點頭附和。

    “展某也知道這條件很困難,所以才想請兩位鼎立相助。”

    “這恐怕……”

    “我答應你!”

    一人二狐迴過頭,隻見洛蘭愛含笑的看著他們,而在她的身旁,雲真正平躺在地上,恢複了氣息,臉色也紅潤如常,顯然是揀迴了一條命。

    “小姐。”九尾怯怯的低下頭。

    “哥哥,你的條件我可以答應你。如果真相是雀族先起的頭,馬家隻是自衛,我可以保證妖族不會向馬家采取報複。而如過是馬家做出了如此狠決之事,我也可以保證,我隻殺此次事件的指使者,決不會放任狼族濫殺無辜。”

    “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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