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玨這種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又怎會去理睬,一名小姑娘是否能夠接受這九百名懷孕婦人與九百名無辜慘死嬰孩的累累血債!”

    崎仙的口氣似憤恨更似控訴,一字一句的打在白玉堂的心口上。

    “玉堂始終是無法體諒我的心情的吧。”耳邊忽然飄過一聲哀怨的歎息,白玉堂當即愣住,轉過頭時卻沒能找到那雙紫色的眼瞳。是幻覺嗎?如果是,心中這一極痛的哀傷又是什麽?

    “白五爺,你怎麽了?”崎仙眼明手快的扶住搖搖欲墜的白玉堂,金色的瞳子蓄滿了探究。

    “沒……沒事。”白玉堂輕輕推開崎仙的攙扶,搖了搖頭。深喘口氣後才稍稍穩定了身心的不適,重新朝展昭看去。

    展昭圍著血池走了幾圈,走走停停,又仔細仔細的摸了一遍位於池邊的幾尊石像,最後停在崎仙的身側,劍眉緊皺,低頭沉思。白玉堂這才想到,展昭來衝宵樓的目的是為了尋找襄陽王造反的盟書。可惜裏裏外外檢查了個遍,連張紙片都沒能找到。

    “盟書不在這裏。”崎仙對身旁的白玉堂說道。

    “那在哪裏?”白玉堂問。

    “本座若是知道,早就拿著盟書到娘娘那兒去討賞了。”崎仙白了他一眼,如此迴答,“襄陽王放出假消息,說盟書在衝宵樓中就是為了引娘娘入法陣。真正的盟書應該還在他自己的身邊貼身藏著。”

    “也就是說,如果能找到趙玨,就能搞到盟書,將他繩之於法咯。”

    “有辦法拿到這老東西貼身藏著的盟書的話,早就直接宰了他了。要知道娘娘想他死,都快想瘋了。”崎仙邊說邊順了順長到很容易打結的胡子,徑自找了處適合看戲的好位置坐了下來。白玉堂左右看了看,仍是站在原地。

    “展大俠。”隨著一聲輕喚,洛蘭愛終於登場。跟在她身邊還有那名身著白衣的女子。

    展昭連頭都沒迴,自顧自的在池邊摸摸敲敲,問道:“盟書在哪裏?”

    “我不知道。我是第一次來這兒。”洛蘭愛一邊迴答一邊走近展昭,看了眼鮮紅的血池,俏臉刷的一白。若非一旁的白衣女子急時捂住她的口鼻,這會兒說不定就吐了。

    “我想盟書不在這裏。”白衣女子忽然開口,輕拽了洛蘭愛一把,提醒道:“你離它遠一點,萬一掉下去,陣法就啟動了。”聞言,洛蘭愛忙不緊的遠遠逃開。開玩笑,這麽惡心的池子,就算不會啟動什麽勞子陣法,她也不願意下去泡一泡。

    展昭轉過頭,奇怪的打量著眼前的白衣女子,一絲驚訝在清亮的眼瞳中一閃而過,好像是沒想到洛蘭愛還會帶其他人來這裏。“姑娘又是誰?為何肯定盟書不在樓裏?”

    “我是誰一時半會兒怕是解釋不清楚,反正該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白衣女子聳了聳肩,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那幾尊石像。方才在路上她就想過了,血池裏除了屍體什麽都沒有,若說能找到什麽破綻的話,也隻有從這幾個怪物身上下手了。

    “既然盟書不在這兒,姑娘又在找什麽?”展昭滿是戒備的看了眼正縮在角落裏,捂著鼻子的洛蘭愛。後者朝她露出一臉苦笑,答非所問的說道,“我都聽她的。”於是展昭無奈,又將注意力集中到白衣女子的身上。

    白衣女子找了一陣,嘟起嘴巴,誇張的長歎一聲,顯然是一無所獲。這時,卻聽洛蘭愛開口詢問:“既然找不到此陣的法門,不如連著衝宵樓一並毀了算了?”

    “怕隻怕此陣與衝宵樓息息相關,它不滅,樓不毀。白費力氣到沒什麽,萬一誤打誤撞弄出個好歹來可怎麽辦。”說著,白衣女子有意無意的瞥了眼展昭,總結道:“還是得有的放矢,方保萬無一失。”

    洛蘭愛讚同的點了點頭,目光也落在展昭頭上,略一停頓才開口道:“展大俠,如你所見,眼前的血池便是柳門一案的真相,趙玨為了一己私欲,慘殺無辜,致使血流成河。如今他在此樓中布了奇門陣法,小愛若入此血池,必會引發體內的靈嬰之力,到時候當今仁宗皇帝的龍氣必斷,趙玨立刻就會起兵造反。”

    展昭認真的聽著,一言不發,似在仔細思考洛蘭愛話中真假。許久之後才似決定了一般,沉聲問道:“你需要展某怎麽做?”

    “展大俠可懂陣法?”洛蘭愛轉而問道。

    展昭搖了搖頭,“未曾涉獵。不過……”

    “不過什麽?!”剛露出失望之色的洛蘭愛立刻就來了精神。

    “不過聽說陷空島的白五爺對機關陣發頗有研究。”展昭如是迴答,“如果他來了,一定能想到破陣的方法。”

    “玉堂不能來!”白衣女子與洛蘭愛異口同聲,連驚恐的表情都一般無二。展昭微微愣了愣神,奇怪於兩人完全一致的反應。洛蘭愛不想白玉堂卷入這場風波尚是情由可原,這名白衣女子又為何這般緊張。

    “他不會來的。縱使會來王府,也是來救他被困的哥哥們,不會想起還有個我。”洛蘭愛神色複雜的笑笑,雖是堅定的口氣,雙眼卻似求證一般朝白衣女子看去。後者點了點頭,片刻後卻又搖了搖頭,聲如蚊吟的輕喃道:“結果會隨著前因而改變。”

    “改變什麽都不會改變這一點!”白衣女子的聲音再小還是一字不落兒的聽在了洛蘭愛的耳裏,隻見她當即就冷了臉,柳眉倒豎,眼看著是動了肝火。白衣女子嚇了一跳,趕忙附和道:“不錯不錯,玉堂不可能來這裏。”

    白玉堂初聽三人提到自己,心下便是一顫,於是更加仔細的觀察起了洛蘭愛的神色。聽她口氣堅決,總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問一旁的崎仙,“她為什麽說我不記得還有個她?我的記憶不是在衝宵樓的大火後才失去了嗎。”

    “娘娘為了保護白五爺,在你離開王府的那天就對你施了法。此時的白五爺應該是不記得娘娘的。不過……”說到這裏,崎仙忽然奇怪的嗅了嗅鼻子。不管問題出在哪裏,白玉堂的氣味的確是越來越濃了。他正往這邊來呢。

    “不過什麽?”白玉堂著急的追問。

    “白五爺不妨自己好好迴憶一下吧,對於今日的一切白五爺並非是個局外人啊。”崎仙狡猾的露出一個令白玉堂想一拳打死他的笑容,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多說一個字了。無奈,白玉堂隻得來來迴迴的徘徊,努力迴想。

    忽然,腦中紅光一閃,隱約間他好像看到一塊紅色的小牌子,緊接著一幕熟悉又陌生的畫麵便呈現在眼前……

    “玉堂,你寫的什麽?”洛蘭愛睜著一雙好奇寶寶的大眼睛,緊盯著被他捂在掌心中的彩紙片。他別過身,將手背在身後,一臉壞笑卻硬是用著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還能寫什麽,姻緣紙上自然是寫著心上之人的名字咯。”

    洛蘭愛不信,竄到他身後,使勁掰那隻緊握著的手,一邊不依不饒的嚷嚷:“不行,你笑得那麽奸詐,一定有鬼,給我看看。”

    他使了巧勁,轉過身,快走幾步,頓時讓洛蘭愛撲了個空,“貓兒,你這麽緊張莫不是擔心五爺我寫的名字不是你的?”

    “你愛寫誰寫誰,我……我才不稀罕。”洛蘭愛俏臉一紅,賭氣的嘟起嘴巴。

    “真不稀罕?”小紙條往眼前一送,一雙桃花眼彎得跟月牙兒一樣。洛蘭愛賭氣不看,別過頭不理不睬。誰知正當他收迴手時,她卻忽的一腳踩在他那雙雪白的單靴上,趁機奪走了小紙條。緊接著輕點足尖,一招漂亮的燕子飛便輕巧利落的躍上樹梢,這才放心大膽的攤開紙條一看,不禁怪叫道:“好你個白耗子!”

    隻見紙條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氣死貓!

    他氣定神閑的站在樹下,一手扇著折扇,一手輕輕的將另一張紙條夾在指間,得意萬分的對著樹上某隻抓狂的大貓,說道:“在這兒呢。”

    ……

    “小愛,貓兒。貓兒,小愛。小愛,貓兒……”白玉堂隻覺一陣天旋地轉,頭痛欲裂。洛蘭愛的麵容,洛蘭愛的聲音,洛蘭愛的一切頓時瘋狂的湧入他的腦中。自從開封府的那一眼驚豔開始,他白玉堂就注定這輩子都割舍不了對洛蘭愛的牽絆。

    “白五爺?”崎仙不知何時已站在白玉堂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脈門上,一手抓著他的肩膀,好像是怕他摔倒似的。白玉堂的記憶不是由於自然力的傷害而喪失,所以恢複起來必定疼痛難忍,饒是崎仙再是個沒心沒肺漠不關心的狐狸精,此時也禁不住問了聲,“白五爺,你還好吧?”

    “沒……沒事。”白玉堂硬是咬牙咽下鑽心的痛楚,無限眷戀的看向洛蘭愛。他想起來了,他什麽都想起來了。洛蘭愛是他所愛的女人,可是這個女人卻不願意在他的庇護下生活,她固執又任性,一門心思的想著要把他瞥開,獨自麵對一切。所以他騙了她,他假裝中了她的法術,假裝不認識她,然後就在今日,闖入了衝宵樓。

    “我記得我來的時候小愛他們剛好發現了一道暗門,她和白衣女子因法陣而投鼠忌器,不能過去,所以我就和展昭去了。”白玉堂默默的迴憶著,眼裏閃過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茫然,驚恐,無措,悔恨,哀傷……暗門後麵有第九尊石象,隻有破壞它,才能破壞法陣,而銅網陣也在那裏等著他。

    崎仙說的對,二年前他就已經死了。

    “白五爺,我們迴去吧。”崎仙忽然說道:“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後麵的就不要再看了。”

    “不!”白玉堂嘶吼著拍開崎仙的手,“我不走!我明明已經死了,現在卻好好的活在這裏,小愛她到底做了什麽!”

    “白五爺,就算你看到了娘娘化妖成魔的全過程也改變不了任何事,隻能徒增傷感罷了。而且娘娘她也一定不願意你看到她那個樣子!還是迴去吧,娘娘在未來等著你救雲真的性命呢!”快走吧快走吧,若是白玉堂見到洛蘭愛活生生的忍受著渾身潰爛的痛楚,指不定剛治好的瘋病反而更嚴重了。

    “不,我要看完!”白玉堂固執道。

    崎仙正欲再勸,卻見白影一閃,前方的洛蘭愛已驚唿出聲,“玉堂,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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