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柳青青快走幾步攔住剛跨出門檻的白玉堂,勸道:“外麵這麽大的雨,昭兒和展護衛定是找了個地方躲雨了。或許雨停了就會迴來的。白護衛不如再等會兒吧。”

    柳青青說的不無道理,大雨天的不迴家,唯一的解釋就隻有在外躲雨。可是白玉堂的心裏就是忐忑難安。展昭雖然平日裏寡言少語,但行事一直很有分寸,從沒有不打一聲招唿就失蹤的情況。而如今,他不僅一整天毫無音訊,身邊還跟著那名詭異非常的女子。怎能叫人放心得下。思及至此,白玉堂終是搖了搖頭:“我不放心,還是去找找吧。”

    “可是……”

    “青青。”公孫策喚住柳青青,對白玉堂說道:“白護衛此去可往北麵的方向尋找。”

    “多謝公孫先生。”禮貌的一拱手,白玉堂繞過柳青青,匆匆而去。

    柳青青迴過頭,奇怪的看著公孫策,問道:“你怎知昭兒他們在北麵?”

    “學生方才算了一卦,北麵暗藏兇光,且與展護衛他們的命脈相係。”

    “愛兒可是有危險?”聞言,趙禎再也坐不住了,暗暗後悔方才應該和白玉堂一同前往。公孫策瞥了趙禎一眼,沉著臉不願理睬他,但眼見包拯也同樣焦急的頻頻以眼神相詢,無奈的歎了口氣,迴答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卦相雖兇,卻無性命之憂。”

    “那我們該做什麽?”柳青青接著問。

    “等。”公孫策掐指一算,信心十足的說道:“明日太陽初升時,必能安然返迴。”

    ……

    暴雨突降,天色越發深沉,隱有雷鳴之聲在耳邊不時響起。雨滴打在地麵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水花四濺。本該懸於九天之上的明月,此時卻也躲在層層烏雲之中,不願露臉。白玉堂策馬狂奔在雨中,一路北行急趕,奈何時辰已過,城門早已關閉,無奈之餘隻得收緊韁繩,衝城樓上高喊道:“開封府禦前護衛白玉堂,有要事出城,請開城門。”

    “呦,真是白大人啊。這大雨天的,您辛苦了。”不一會兒城樓上就探出一個腦袋,那人見白玉堂一人策馬立於雨中,暗暗感歎著‘在開封府當差真夠苦的’,一邊手腳立索的打開了城門。

    “多謝。”白玉堂一拱手,立即策馬而去。

    奔出數裏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茂密的樹林。白玉堂對這片樹林並不陌生,從前辦案時也多次因為貪近而抄過那裏的幾條小路,隻是此時看去,林內幽深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大樹的枝葉由於狂風驟雨的淩虐而嘩嘩作響,竟無端端的生出股妖異的邪氣。

    白玉堂甩袖擦了擦滿麵的雨水,鞭策馬兒前行,未想一向聽話溫馴的白馬,此時隻顧低低的嘶鳴,四隻蹄兒在原地焦慮的打個圈圈,無論白玉堂如何催促,就是不肯再往前行走半分一毫。白玉堂皺起劍眉,不再勉強,隻是柔聲安撫了幾句,拍了拍馬兒的脖子,便翻身下馬。

    “風兒,你是否覺得這林中有古怪?”白玉堂穿著單靴的腳泡在水中,腳趾冰冷。話音落下,被喚作風兒的白馬似真有幾分靈性一般,昂起頭親昵的蹭了蹭白玉堂的手臂,續而緩慢的朝後退了幾步。大而明亮的眼瞳定定的看著自己的主人。

    風兒是白玉堂早年在刑場上救下來的白馬,雖然算不上是什麽千裏良駒,卻頗通人性。它原本的主人是名獵戶,在一次外出打獵時不慎被毒蛇咬傷,誰料風兒竟一路拖著他從山上趕至集市,高聲嘶鳴求助。隻可惜那名獵戶中毒已深,在半路時就已經斷了氣。人們誤以為是風兒拖死了主人,將它拉上刑場,欲殺之。或許是它命不該決,也或許是老天爺被它的忠心所感動,白玉堂恰巧路過,聽見了刑場上的哀鳴,將它救下,並找出了屍體腿腳上被毒蛇所咬的傷口,證明了它的清白。其後,風兒便成為了白玉堂的坐騎。

    “風兒,你在此等我。”白玉堂吩咐了一句,也不係好韁繩,便獨自一人走入林中。林內陰風陣陣,竟比外麵冷上好幾分。白玉堂禁不住打了個顫栗,暗暗運起內力抗寒。

    “貓兒……”展昭真會在這種鬼地方嗎?白玉堂試探的喚了幾聲,果然,沒有絲毫迴應。不該呀,照理說公孫狐狸的卦是不會算錯的。難道是自己找錯地方了?也不是。白玉堂皺著眉,一步一步朝樹林深處走去。從剛才開始,他就有一種很奇怪的預感,展昭一定在那裏,而洛蘭愛也必定與他在一起。這種預感隨著白玉堂行進的腳步越發強烈,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在牽引著他。

    “你果然還是來了。”

    耳邊冷不丁的傳來一聲輕歎,在這四下無人的樹林中顯得格外詭異駭人,饒是白玉堂也頓時被嚇了一跳。“誰!?”畫影出鞘,劃出一片淩厲的銀光。白玉堂猜測著來人的身份,同時心裏直打鼓。憑他的武藝在江湖上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方才卻一點也未察覺到林中還有他人,而即使是現下,對方已然明確的發出聲響,他竟也無法準確的找到來人的確切方位。

    此人武藝頗高,遠在自己之上。白玉堂停下步子,畫影橫在身前,心中緊張,麵上卻還是一派自然瀟灑,開口道:“前輩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白五爺不必驚慌,本座對您決無惡意。”片刻之後,從樹林深處走出一名銀發銀須的老者,此人身穿一身暗灰色的道袍,一手拖著長得過分的胡子,麵帶淺笑。白玉堂一愣,起初隻是覺著眼熟,仔細一想忽然迴憶起,曾經在禁宮見過此人。他叫崎仙,是當今仁宗皇帝親封的國師。倆人除了在宮中打過照麵之外,從未有過任何接觸。

    “國師?這深更半夜的,國師怎會在此處?”白玉堂不喜歡崎仙,從第一見他就覺著此人太過高深莫測,眉宇之間更是有一股說不出的邪氣,笑起來也隻是微微牽動著唇角,眼裏沒有半點溫度。可趙禎卻非常寵愛他,不僅封他為國師,還對他千依百順。

    “娘娘在此救人,本座自然要為娘娘護法。”崎仙老老實實的迴答道。

    “哪位娘娘?”哪位娘娘都不正常,莫說一名女子不該深更半夜的出現在這樹林子裏,單說作為宮內妃嬪,根本不可能私自出宮。這國師從裏到外都透著一股子怪異。

    “自然是群妖之首,靈嬰娘娘。”崎仙玩味的欣賞著白玉堂在聽完答案後震驚非常的臉,笑眯眯的問道:“白五爺為何會在此處?莫非也是來找娘娘?”

    “什麽群妖之首,什麽娘娘!都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麽!”白玉堂挑劍直指崎仙的脖頸,沉聲問道:“休得胡言亂語嚇唬你白爺爺!五爺我不吃這一套!說!展昭在哪裏!”

    崎仙挑了挑眉,不答反問:“莫非白五爺擔心的就隻有展昭?娘娘對您癡情一片,難道您說一句不記得她,就當真將她忘得一幹二淨?”

    “你到底想說什……”

    “洛蘭愛!”崎仙保持著不冷不熱的笑容,打斷了白玉堂的話,繼續不依不饒的追問道:“白五爺當真想不起來她是誰?”

    洛蘭愛是誰?白玉堂張了張嘴,感覺答案唿之欲出,可偏偏到了嘴邊,腦裏又突然一片空白,說不出一個字來。展昭告訴過他,洛蘭愛就是多年前冒充過他的女子,但隨著襄陽王府的血案,她的身影便在人們的視線裏消失得一幹二淨。展昭從不對洛蘭愛做出過多的評論,說的也無非是大多數人都知道的事跡。所以白玉堂對她幾乎是陌生的,惟獨覺得此女子亦正亦邪,著實另人捉摸不透罷了。

    “洛蘭愛就是你說的那個娘娘?”白玉堂試著問道。

    崎仙隻是點頭,並不多言,似乎在等白玉堂自己想起來。但可惜又可憐是,白玉堂本就喪失了關於襄陽血案的任何記憶,如今又因唐溫兩家的爭鬥而受傷,以至於引起舊病複發,如今除了身邊幾個來往非常密切的人之外,什麽都不記得了。

    崎仙歎了口氣,頗為惋惜的說道:“你算你忘了所有人,也至少應該記得她。娘娘對白五爺的一片癡心,連本座我都不免心疼。”

    “她……和我到底發生過什麽?”不自覺的,白玉堂輕輕收起了畫影。

    “此事說來話長,還是請白五爺先隨我來吧。娘娘和展爺就在裏麵。”說著,崎仙轉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白玉堂稍稍猶豫了一下,終是舉步往樹林深處走去。

    正如崎仙所說,洛蘭愛與展昭確實就在樹林深處,此時的兩人似乎對白玉堂的到來毫無所覺,依舊保持著初見時的姿勢。白玉堂擔心展昭安危,自然首先看向他。隻見展昭盤膝坐在地上,雙目緊閉,一掌懸浮於胸口,一掌貼在雲真的背心,久久不動一下。而洛蘭愛就站在展昭的對麵,一指點在雲真的眉心,雙目圓睜,與雲真對視,竟然眨也不眨一下,整個人都好似被冰封了一般。

    “雲真這是怎麽了?”忽見雲真也在這裏,白玉堂微微有些詫異。見他渾身是血,麵色慘白,雙手垂於兩側,肩膀耷拉著毫無生氣,雙眼雖然睜著,卻是毫無光彩。顯然已經斷氣。

    “都怪本座管教不嚴。”說著,崎仙狠狠的瞪了跪於一旁的九尾一眼,罵道:“爭風吃醋,不知所謂。”

    “九總管何以對一個孩子下這麽重的手!”眼見雲真死於非命,白玉堂不禁湧起一陣怒意。雲真是展昭的小徒弟,一直以來都住在開封府裏,雖然平時如展昭一般不太愛說話,但卻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加之天資聰慧,白玉堂也曾指點過他幾招武功路數,對雲真頗為喜愛。

    “是本座的錯,是本座的錯。”崎仙連連歎息,忽然對白玉堂拱手道:“娘娘欲救雲真性命,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敢請白五爺助娘娘一臂之力。”

    “是需要白某為雲真過度內力嗎?”白玉堂不懂祁黃救人之術,此時雖然心中氣憤,也隻得放下一切,不恥下問。

    崎仙連連搖頭,換了一隻手拖住長長的白胡子,一指展昭,說道:“雲真生機已斷,就算白五爺的內力再如何深厚,也無法渡入雲真的體內。唯今之計也有配合娘娘施展法力,試著扭轉乾坤。請白五爺仔細看看展爺。”

    白玉堂依言看向展昭,忽然驚訝的發現,展昭其實並沒有將手掌完全貼於雲真的後背,而是在中間稍稍空出了一條不易察覺的空隙。白玉堂狐疑的皺起眉,若是貓兒並沒有在為雲真過度內力,那他這一招空掌,到底在做什麽?

    似是看出了白玉堂心中的疑問,崎仙適時的迴答道:“二年前,展爺曾傷在襄陽王趙玨的手中,當時傷勢頗重,是娘娘用心頭之血救了展爺,故此展爺的體內一直留有娘娘的法力。”一邊說著,崎仙輕輕拖起白玉堂的左手,掌心朝上,輕輕一扶,隻見其間忽然浮現出一抹紫色的光韻,詭異非常。白玉堂嚇了一跳,詫異的問道:“這是什麽!”

    “白五爺與展爺一樣,曾被娘娘以心頭之血所救。”崎仙定定的望著白玉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事實上,白五爺在二年前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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