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吉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答案很明顯。趙楨若要試探我,他必然也要試探龐吉,龐吉想保護自己,他必須和我聯手。隻有我們倆一搭一唱,配合的天衣無縫,才能在應付襄陽王的同時,應付過趙楨。不過我很奇怪,龐吉的女兒在宮中為妃,他怎麽會站在襄陽王那邊,趙楨到底有什麽理由連自己的嶽父也懷疑。還有包拯,他若真的懷疑我,當初為什麽讓我進開封府,還讓我跟在他的身邊?難道所謂的心腹,隻是我的一相情願。他想通過我來注意襄陽王的一舉一動嗎。

    我不喜歡猜測人心,這會使我覺得自己很陰暗,很卑鄙,也很孤獨,好象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值得我相信。自從龐府上的那頓飯之後,我變得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也不常笑,誰跟我說話,我也隻是通過點頭搖頭,表示一下,若是問得多了,我還會發火,板臉。我不是個藏得住傷心的人,我知道。

    柳青青終於要出嫁了,其實嫁給皇帝倒也簡單,先是收到禮物,一大堆一大堆的綢緞與珠寶,然後很快就可以見到街頭巷尾的榜文,緊接著被接進宮中,學習必要的禮儀。最後是婚禮。柳青青走的時候,我讓她帶著春泥一起走,這丫頭貼心又機靈,到了宮裏也能照顧她。柳青青笑著接受,半分沒有跟我客氣。我本以為她多少會走得不舍得,但結果告訴我,她對進宮的事,簡直是迫不及待。

    “青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囑咐她,抓著她的手,像個嫁女兒的老媽媽。後者輕笑,理所當然的迴答:“昭兒,你是禦前的帶刀護衛,若是你想姐姐了,隨時可以來看望姐姐。”我愣住,笑著稱是,但腦中卻閃過洛蘭敏月的臉。我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可以懷疑青姐。

    柳青青進了宮,成了皇帝的妃子,公孫狐狸當晚喝了酒,醉得不醒人事。我一直陪在他身邊,照顧了他一整個晚上。自認識他以來,從沒見公孫狐狸那麽失態過,他是真心喜歡青姐的。可惜,我從未見他爭取過,或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爭取過,但結果是,他留不住心愛的人,我也留不住曾經的好姐姐。

    “展護衛,認識你那麽久,我今天覺得你特別像個女人。”他喝得爛醉,眼角掛滿了眼淚,竟然還有心情調侃我。我為他擦臉,動作輕柔,問她:“我若是個女人,嫁給你可好?”

    “哈哈~~~好啊,你若是個女人,學生就娶你。”公孫狐狸放肆的哈哈大笑,然後一扭頭,徹底醉死過去。我歎了口氣,幫他蓋好被子,又擦了下臉,然後呆呆的坐在他的床邊,一動不動的坐了一夜。第二天,公孫狐狸醒來,吵著頭疼,包拯果然放了他一天假,於是他的工作全落到了我的頭上,閃都閃不掉。

    公孫狐狸是文案師爺,他的工作無非是整理以及筆錄案卷,不知是不是包拯故意安排的,原本清閑得無事可做的工作,忽然在我頂班時,變得繁重不堪。我望著書桌上堆得跟小山似的案卷,想到我待會兒必須一本本的抄下來,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於是我一整天都悶在屋子裏,跟案卷和毛筆做著殊死搏鬥。古代為什麽非得用毛筆寫字呢,一點都使不上勁,抄一天案卷比我練一天功還累。心想著這師爺真不是人幹的活。

    包拯一直跟我在一起,雖然不知他在看什麽書,但他的表情非常嚴肅,眼睛一眨不眨,自然更是半句話也沒跟我說。我在伸懶腰的時候偷偷看了他一眼,竟意外的發現他的書拿倒了。心裏頓時明了,如山似的案卷果然不是憑空出現的,公孫狐狸的頭疼程度也充滿貓膩。我忽然後悔昨晚照顧了他一夜。這隻狐狸,淹死在酒缸裏才好呢。

    發現我一直盯著他看,包拯終於把視線從書上移開,奇怪的問道:“展護衛有事?”我搖頭,接著抄寫案卷,並且發泄似的把字寫得要多難看又多難看,幾乎是龍飛鳳舞。包拯看著我,皺著眉,然後忽然開口道:“展護衛若是累了,出去走走,休息會兒吧。”

    “還是大人去休息會兒吧。”我口氣不善的說道,大力的合上簿子。

    “本府不累……”

    “書都拿倒了,還不累嗎!我看著都累!”我吼他,氣急敗壞的把毛筆丟得老遠。門外的侍衛發現不對,探著腦袋朝裏屋望了望,卻被我一個眼神瞪過去,嚇得他們一哆嗦,竟然遠遠的走開了。“找王朝也沒用,他打不過我!”我衝他們的背影大吼,嚇得他們一溜小跑,頓時沒影。

    包拯站起身,有些不悅,“展護衛,你這是何意?”哼,他生氣了,我還火著呢。虧我對你忠心一片,連命都不要,決定與襄陽王周旋,包黑子你倒好,繞了圈的治我!“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直接把我趕出開封府,我才不稀罕當你的護衛!”本來是打算發火罵他的,沒想到話一出口,不僅火藥味沒有,反而滿是委屈。鼻子一酸,更是落下淚來。我索性撕下臉皮不要了,當著他的麵,說哭就哭,而且還哭得大聲,哭得驚天動地。

    “展護衛,你……你別哭啊。”包拯慌了神,手足無措。我別過頭,繼續哭。管你們以為我是男是女,是護衛還是南俠,反正我迴不了家,現在是姐姐沒了,男朋友也沒了,你還變了方兒的欺負我。我是委屈嘛。

    “展護衛……展昭……昭兒!”包拯將我摟入懷中,像哄小孩一樣拍著我的背,“昭兒,你別哭了,別哭了……”怎麽說來說去就是這一句,不把事情解釋清楚,休想我會放過你!我瞪他,不依不饒的哭,順便壞壞的把眼淚全蹭在他的衣服上。包拯摟著我哄了半天,眼見沒有效果,終於無奈的舉白旗投降,“昭兒,別哭了,你到底要本府怎麽樣嘛?”

    我的哭聲戛然而止,抬眼,睜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氣惱的問:“你是不是和趙楨聯手陰我?別想騙我,龐吉那老賊什麽都說了!”

    “本府也猜到他會和你說這些。你這孩子果然……”包拯歎了口氣,想放開我,我卻不肯,耍賴似的靠在他懷裏。包拯與徐教練長的一模一樣,也許是出於這個原因,我總是不自覺的把包拯與徐教練搞混,不自覺的想要依賴他,不自覺的把他當成最親的親人,無法容忍他的任何一個‘不相信’,並且不講理的要求他永遠站在我這一邊。

    我瞪他,“果然什麽?”

    “果然不相信本府。昭兒,你一直不相信本府,不相信開封府,也不相信你身邊的任何人。”包拯的話讓我不明白,我皺了下眉,為自己辯解:“誰說的,我相信你們。”

    “可你卻從不跟我們說你的心事。你在江湖上失蹤的那兩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柳門一案道理隱藏了多少秘密,還有你為什麽非要那顆紫水晶不可?你什麽都沒說。”包拯歎氣,這迴他想抱我,我卻推開了他,怒目圓視,“你果然顧及我在襄陽王的府上住過,你果然和龐老賊說的一樣!你果然和趙楨聯手對付我!”

    “本府沒有!”包拯大吼,“本府從沒害你之心,本府一直相信你,並且一直等你相信本府。龐太師的話是為了借你來本府這‘投石問路’,你為何寧願相信他,也不相信本府!”我站住不動,半信半疑的看著他。包拯向我靠近兩步,伸出手,卻又縮了迴去,“昭兒,本府本不該告訴你這些,可是本府向你承認,此次的襄陽之行的確是為了試探你與龐吉,但本府是絕對相信你的。”

    “既然是試探,那就是說,趙楨已經可以肯定襄陽王會造反咯。”我問他,語氣冷靜的連我自己都詫異。包拯沒有迴答,但他的表情卻已明明的白白的告訴了我答案。他的確不該和我說這些,因為他是忠臣嘛,這樣做就等於是出賣了趙楨。“我若真是襄陽王派來的人,怎麽辦?”

    “本府相信你!”沒有多餘的話,隻要一個‘相信’,便勝過了千言萬語。我的眼淚再次落下,卻不再是委屈,而是感動,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為了我而衝上火場的他,也仿佛看到了守在我床邊,日漸憔悴的徐教練。我伸出手,扶摸他的臉頰,笑道:“不枉我真心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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