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壺茶功夫,門外一聲長鳴,不多會一輛鬥篷警車駛至門前,車一停靠,幾個巡捕警員從車上跳下來,其中三個警員扛著一副闊大沉重的金匾招牌在丁順華的帶領下快步走進屋來。

    丁順華一腳踏進門檻就看見上司黃金榮坐在廳堂裏,走近前來開口就道:“大哥!贓物已起獲,這幅金字招牌可夠沉重的,三個兄弟也扛著吃累,就裝車運了過來,請大哥查看!”

    黃金榮見張德起已是迫不及待伸長脖子,探身就欲上前查看,便就起身,對他說道:“金字招牌在此,張老板請過目,可有破損毀壞之處!”

    張德起聞聲翹起身子,三步並作兩步就跨到金匾前,金匾厚重寬大,足有十丈長短,筆直佇立,金光閃爍,三名警員將銅字金匾直立地上倒是費了不少力氣。張德起如同見了多年不曾相見的老故人一般,倍感親切,趨步走上前去又擁又抱,左瞅右摸,瞪大眼睛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幾遍,鍍金銅字結構堅固,質地韌硬,通體上下沒遭有破損之處,心裏頭頓覺百個高興,喜不自禁自語道:“金招牌失而複得,吉利呀!吉利呀!吉利呀!”

    一連念叨了幾個“吉利”,這才轉身向黃金榮又是鞠躬又是道謝,口裏萬分地感激道:“黃探目急公大義,為鄙人尋迴金招牌,擒捉賊人,鄙人定當重謝!”

    黃金榮聽他欲出手相謝,立時喜上眉梢,卻是裝作不為所動地道:“張老板客氣了!這點小事舉手之勞!張老板還是盡快把金匾懸掛門頭上要緊,以免空了門麵誤了生意,那才是大事呀!”

    張德起拱手笑道:“黃探目稍坐,我讓下人將這牌匾掛了,再來相陪!”

    黃金榮迴道:“門麵要緊,先去,先去!”

    又朝丁順華幾人道:“你們幾個也幫幫張老板把牌匾安裝妥當!”

    丁順華應了一聲,招唿手下三名警員又把金招牌抬了門外。

    張德起使喚老管家召集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家傭,尋了梯子、錘鑿等家什趕到了鋪子外麵,大家夥在巡捕房幾名探員的幫助下七手八腳地將金字招牌懸掛穩當。

    黃金榮見大家夥完工,起身踱著步子走出屋外,街道上行人匆匆,駐足觀望熱鬧的人也不在少數,於是尋了街道一小塊空地站好仰頭看去,隻見那金字招牌又恢複了前幾日光芒景象,今日天空格外明媚,那“永發綢布行”五個大字鍍了金身,在陽光下褶褶生輝,耀眼生花。

    張德起看得樂開了花,靠近他身邊道:“多虧黃探目鼎力相助,我這門麵才得以恢複生機,說不出的感動,實在托您福相了!”

    黃金榮明白他肚裏心事:這生意場上最是講究開業大吉大利,生意人開埠之初都是為了圖個吉利平安兆頭,有個好的開始,往後才能財路平坦,順順利利,財源滾滾。這開業沒三天就丟了金字招牌可是晦氣地很,起腳即翻船,往後能有什麽好兆頭?換了誰都不能安心!還好不出一天功夫這金字招牌又高掛門庭,自己這番雪中送炭義舉可謂是送到了點上,難怪張老板會感激涕零。

    黃金榮接二連三耳聞張德起讚揚之聲,心中美滋滋,卻依舊謙遜道:“老天授意我黃某人成人之美,前來相助張老板,這是菩薩老天爺的靈光,功勞不在黃某人,張老板改天還應該給多燒兩把香,多施些香火錢拜拜菩薩呐!”

    張德起眉毛一挑,頓時領悟道:“黃探目真會謙虛,您就是我的活菩薩呐,鄙人久聞您懲奸除惡威名,以後可要把您塑了金身供著呢,祈求一輩子平安富貴!”

    黃金榮聽這話中有點意思,斜睨一眼張德起可親的笑臉,搖腦袋哈哈笑道:“太抬舉黃某人了,菩薩普度眾生,救人於水火之中,我比菩薩觀音可差得遠呢,不過就有兩下子抓賊的本事而已,如果把我供了起來,那可就羞大了!”

    二人互相吹捧謙讓一番,嘮了半天此時都彼此心領神會,就都哈哈大笑起來。

    旁邊丁順華走過來,剛才幫著把金招牌懸掛停當,拍拍手上灰土,有意無意地向張德起搭訕道:“聽說這金招牌上都是鍍了真金得,滿城也找不出第二塊了!張老板這塊金招牌可是花了大價錢吧?”

    張德起眼望高懸金招牌得意道:“這金字招牌的確花費不少,僅銅字表麵鍍金就用了八兩純金。這銅字尺寸過於龐大超出標準,市麵上再無尺寸比這個還大的招牌了,都是特別加工定作而成,著實花費了些銀兩。而這“永發綢布行”四個大字正是鄙人的手筆,寫得不好,還請諸位評賞!多提意見!”說到金匾銅字是自己親手題寫時,聲音立刻加重,臉上頗是自豪之色。

    眾人乍舌,時日,市麵銀貴錢賤,而黃金更是價值不菲,八兩黃金等值於四十塊銀洋,一個巡捕房一等探員四個月的薪水。丁順華暗中流著口水妒忌道:他娘的,有兩個臭錢就擺闊,難怪招惹竊賊上門,自找的麻煩,偷你娘的也偷輕了,偷光了你全家家當才好!

    這丁順華本是賭徒出身,上海灘流氓地痞聚集地鄭家木橋一帶的惡霸,身上有些好拳腳。因賭桌上相識黃金榮,和其脾性相投,拜了鐵心的兄弟,而後輸光了家底,欠了一屁股債,不得已追隨黃金榮,被其保薦混進了巡捕房當了一名探員,是黃金榮手下最得力的心腹兄弟。

    當了探員,披了一身威風凜凜的警服,心底下卻是痞性難改,聽了張德起自炫自耀的話,心裏既羨慕又嫉妒,按他的脾氣,一句罵娘牢騷話就要脫口而出,話到舌尖就又強自忍住,在巡捕房跟著黃金榮做事也混有個年數了,平時深得黃金榮言傳身教,改掉了不少流氓習氣,知道該時常學著文明一點,這就伸手捏了捏嘴巴,忍著不吐不快的難受勁把話吞進肚裏。

    黃金榮見他臉色不妙,知道他的粗野急躁脾氣,怕他說出難聽的話來,嘴裏提醒地“昂”了一聲。

    丁順華領意,變了笑臉,聽張德起當著眾人賣弄筆墨,於是故作端詳文采地抬頭向高處金字招牌看去,可自己生來目不識丁,鬥大個字不識,隻見得五個大字放金光,煞是好看。雖不識字,卻是知道這店號叫永發綢布行,料想就這五個字沒錯,至於大字寫就的書法文筆就更是一竅不通了,隻知道逢人誇好就錯不了,於是扇著嘴巴連聲大讚道:“大字寫得真棒!真好看!真好看!”邊說著好,邊眨巴眼睛,一臉的認真勁兒。自身沒個文化底蘊,這般裝文弄墨之態無半點文人氣質,活像傻吊一樣,傻地掉渣。

    這張德起多少是個文化人,聽了他傻乎乎飽含純真的話,不由眉頭一皺,抿起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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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白翼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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