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屋子的內室與外室之間,又掛著一層厚重的,紫色底子,紅牡丹花紋的簾子。


    因著隔了這層簾子,內室的人的身影和說話聲,都是影影綽綽的,看不透,也聽不清。


    這內室中尚且還點著透亮的燭火,一位身穿紅色抹胸長裙的,大概有三十歲上下的女子正坐在床邊。


    她的容貌有些蒼老,眼睛是細長的,雙唇薄薄的,抹了一層血一般豔紅的唇脂,顯得很是刻薄,沒有一點溫柔之情。


    而此時在她的身旁,一位粉衣少女正依偎著她。


    這粉衣少女是她的女兒,樣貌雖然是比她年輕了許多。


    但是容貌,卻是更比她平凡了許多。


    眼睛也愈發的小,越發的細長。


    “娘,”粉衣少女不斷地搖晃著她的母親,“您倒是說說話啊,咱們總不能讓那個小野種占了便宜去。那樣好的人家,她也配?”


    “好了,好了,”那夫人雖然是被她搖晃得有些不耐煩,但是由於對於這女兒十分疼愛,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她,“瞧瞧你,成什麽樣子了。”


    她薄薄的,豔紅的嘴唇緊緊地抿著。


    她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仿佛是因著這女兒的話給動了氣。


    可是她那細長眼睛中帶著的寵溺和笑意卻是暴露了她的內心。


    “娘,”粉衣少女拖長了聲音撒著嬌,看樣子,她早就把這夫人的性子給摸透了,“娘,女兒說錯什麽了嗎?爹爹不疼我,娘親也不疼女兒了嗎?那,那,那鸞兒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爹不疼,就連,就連娘,娘也不愛了。”


    她的聲音中帶著些委屈,仿佛是難受極了一般。


    而那夫人見她這般,急忙側過身子抱住她,焦急而又充滿疼愛地開口說道:“你呀你。你這個小祖宗哦。你是要急死我嗎?瞧瞧,瞧瞧你,都說了什麽話啊。娘就你這麽一個女兒,你,你還...”。


    這夫人說到最後,聲音都帶了些哭腔,真是被她這女兒給吃得死死的。


    而這鸞兒見她娘這般神色,卻並沒有半點的心疼和感同身受。


    她那細長的眼睛中閃過了得意的光。


    鸞兒也側過了身子,去反手抱住了她這娘親,將頭埋入她的懷裏。


    屋子裏霎那間就有一股溫情的氣氛在流動著。


    仿佛是母女情深。


    “娘,”這鸞兒開口說道,“鸞兒是說著玩的呢。鸞兒怎麽會舍得拋下娘親呢?鸞兒知道,在這世上,最疼鸞兒的,隻有娘親一人了。隻是娘,咱們真的要讓那小賤人,嫁給趙公子嗎?”


    那趙公子雖然出身貧寒,但是,人卻長得很是俊秀,才學也很不錯。


    白白地去便宜了巫霜兒,她可是真的很不甘心呢!


    “你這孩子,怎麽這般短見呢。真是沒有學到我的一星半點!”


    這夫人自然是看出了她女兒的想法,眼中滿是恨鐵不成鋼之色。


    她伸出保養得極好,卻仍然隱隱地看得見淺黃色的繭和細紋的不算太白皙的手,重重地去點了點她這女兒的額頭。


    “娘!”那巫鸞兒在她的懷裏扭了扭,有些不滿地唿痛。


    “你弄疼我了。”


    “鸞兒怎麽就短見了嘛。”


    “你呀,”那夫人有些無奈。


    可是她隨即又立即露出了狐疑之色,嚴厲地大喝了一聲:“鸞兒,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小白臉了。”


    “娘,我沒有!”巫鸞兒有些生氣。


    她隻是覺得巫霜兒配不上那姓趙的,可沒說她喜歡啊。


    就憑那姓趙的,也配!


    她以後可是要嫁入世家大族的人。


    “沒有就好。”


    這夫人還是對自己的女兒有著一些了解,此時聽見她這樣說,便就是明白了她並沒有喜歡上不該喜歡,且不配讓她喜歡的人。


    “鸞兒,那你說,你是不是因著那姓趙長得還將就,又會作幾首酸詩,就覺得他不該是那白兒的男人了?”


    這夫人對那巫霜兒一向不滿,因此一直就連她白兒。


    宛如是在喚一隻狗。


    “嗯。”


    巫鸞兒睜大了她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她娘親。


    “哎呦,我的小心肝啊。”


    這夫人看見她這模樣,又忍不住地摟住她這女兒親了親,才又開口說道:“鸞兒,你怎麽也不想想。當年這小賤人的生母,搶走了你爹的寵愛,還誣陷了你娘。讓你娘從此就在你爹麵前失了寵,從此就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這夫人說到這裏,眼中露出幾分憤恨之色,自從那天起,巫侍郎就再沒來過她的房間了。


    她也就跟死了男人似的。


    這野男人也不想想,當初是誰,讓他過了這好日子!


    她不滿地抿了抿她那豔紅的嘴唇,直在那上麵弄出一道白印子來,顯得有幾分滑稽。


    然後她才又在她女兒那殷切的目光下開口了:“所以啊,你娘不會那麽傻,對那白兒如此要好。也不會那麽高尚,如同那些個聖人一般以德報怨。那趙公子啊。”


    這夫人的眼中露出了幾分戲謔之色,語氣中也帶著些嘲諷。


    她得意地冷笑了一聲,以後才陰陽怪氣地接著說道:“那趙公子啊,家境貧寒不說,從小就沒了爹。都是讓他那個老娘拉扯大的。他娘原是個走街串巷的老姑娘,沒什麽本事。就靠著賣些零碎東西,做些繡活,來供養他讀書。也因此,他格外地孝順他這老娘。而這老娘呢,近些年又瞎了眼,脾氣也越發古怪。可難伺候著呢。”


    這夫人說到這裏,似乎是有些渴了。


    她停下了話頭,伸手拿過了一旁的白底紅花碗來,放在嘴邊“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


    而一旁巫鸞兒見此,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眼中帶著些嫌惡的用她那細長的手指捂住了嘴。


    她似乎是因著她娘親的行為而有些作嘔。


    大約過了半刻鍾的時間,這夫人才放下碗來。


    而那白色的碗底,還沾著一層粘膩的油脂和幾片細碎的雞皮。


    而這夫人嘴邊的唇脂,也已經不如之前的那般鮮豔了,而且淡淡的粉紅色,就像她女兒身上穿著的衣服顏色一樣。


    而就在她的嘴角,還有著一些黃色的油脂和一些細碎的雞肉。


    而這夫人卻是毫不在意。


    她順手就從身旁扯出一塊帕子,很是隨意地抹了抹自己的嘴巴。


    之後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仿佛是極為享受和舒服,這才又摟過她那女兒,繼續開口說道:“而他自己,卻又因著他那死鬼爹,是被當地的縣令給冤枉著打死的。所以他自個而啊,也是分外的憤世嫉俗,一副絕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的架勢。其實啊,哈哈,他,就他,有什麽資格來做出這麽一番模樣來。給誰看呢?就他那幾首詩,能做大官麽。”


    聽了她這娘的話,巫鸞兒顯得十分興奮。


    她帶著寫激動和高興,一把抱住了她娘的胳膊,使勁兒搖了搖。


    “娘,”巫鸞兒興奮地說,“我懂了。以二妹妹那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角色。是絕對,絕對不會甘心的。她一定同那趙公子過不好日子!”


    說到這裏,那巫鸞兒還奸笑了幾聲,頗有幾分得意之色。


    “好了。時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那夫人慈愛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然後又立馬看了看天色,催促了她這女兒幾聲。


    “啊,都這麽晚了啊。娘親,我先走了。”


    聞言,這巫鸞兒也下意識地看了看窗外隱隱約約的天色。


    見時間不早了,便一溜煙地就跑開了。


    “這丫頭。”


    看見巫鸞兒這般模樣,那夫人無奈地笑了笑,也一口吹滅了燭火。


    屋子裏瞬間就陷入了黑暗。


    “哼哼,你怎麽能鬥得過我呢。”


    黑暗之中,這夫人依舊還在喃喃自語。


    這時已經三更,京城之中的大部分人家都已經熄燈睡了。


    而還有一戶人家,卻還是亮著燈。


    這是一家極為普通的小院。


    不過兩三個房間,一個小小的後院而已,中間隻種了些平常的花草。


    不過是些薔薇,野菊花,等等,一些大部分老百姓都能夠買上一盆給擺在屋中的廉價花草。


    而在這屋中,卻是站著兩個不同尋常的人。


    這是兩位男子。


    其中一位生就一副俊秀麵容。


    這男子五官深邃,帶著幾分異域風情,細細地看去甚至還有著幾分美豔。


    而另一位男子,卻是生得一副尋常的容貌。


    其實說是尋常,也不過是在這位俊秀男子的麵前顯得有些尋常。


    他麵容雖然隻是清秀,但是在他的額頭中間,卻長了一顆鮮紅的美人痣,鮮紅得,仿佛是要滴下血來。


    而也正是這美人痣,給這男子憑添了幾分清絕和妖嬈。


    也襯托著他那清秀的麵容,有些縹緲的氣息。


    “主子。”


    這位男子恭敬地開口了。


    他的聲音溫和,其中,仿佛還夾雜著些許的佛音。


    “找到了?”


    那被唿作主子的男子淡淡地開口了。


    他的聲音也如同他的容貌一般,聲線華麗,充滿著磁性。


    “是!找到了。”


    這縹緲男子有些神秘地笑了笑,又接著說道:“說到這兒,屬下可就要恭喜主子了。不但人找到了,可還有意外之喜呢。”


    “哦?”


    那主子明顯是有些意外。


    “什麽意外之喜?你倒是直接說來聽聽,不要賣關子。”


    “是。”


    那奴才恭敬地低下頭應到。


    “她的兒子,出落得不錯。”


    “蘇銘?”


    聞言,那主子露出了幾分意外之色,但很快,卻又有著幾分恍然。


    “他有個好娘啊。”


    那主子喃喃地說道。


    接著,他的麵上露出了幾分迴憶之色。


    當初啊,他還是一個住在冷宮裏的皇子,沒吃沒喝的,也沒有幾個下人使喚。


    但是,他卻也知道些許外麵的事情。


    說到這個,他還得多多感謝感謝他那個早死的娘呢。


    想到這裏,他那妖嬈的麵孔上,露出了幾分嘲諷之色。


    他正是那皇宮罪奴所生的,罪皇子,東方成!


    他背著這個罪名,活了這麽久啊,這麽久。


    東方成那修長得仿佛比女人還要美麗的手指緩緩地捏緊。


    而他那屬下,自然也很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東方成身上那有些冷厲的氣場。


    他死死地埋著頭,不敢吭聲。


    而東方成卻是突然輕笑了一聲,開口說話了:“想他娘當年也是個女中豪傑呢。家中世代都是刑部的官員。她也就學了幾分嚴厲的氣質。”


    “是呀。”


    那屬下帶著幾分小心開口附和。


    “當年她家中獲罪,那黃尚書將她休棄,又另外娶了那小郡主為妻。而後黃皇上為了給太後祈福,大赦天下。那被流放的蘇夫人才又迴來過日子了。還帶著那原先同那黃尚書生的兒子,先前叫做黃銘,後來又改姓了蘇。後來那小郡主聽說了,就裝扮得極為華麗,還帶著許多下人去看她。氣場分外強大,她本就是要存心去壓一壓那前任夫人的氣勢。誰知...”。


    說到這裏,這兩人都是開始笑了起來。


    誰知那小郡主剛剛一見那剛毅的蘇夫人,氣勢就先短了個三分。


    而後蘇夫人隻淡淡地說了一句:“妹妹,你來了。”


    那小郡主竟然就跪下給這蘇夫人行了一個大禮。


    這還真是滑稽可笑,想那小郡主,可是當今皇帝的長姐,也就是大長公主的嫡女兒,沒想到,卻是這般的軟弱無用。


    從此這蘇夫人便是名聲迭起。


    而這小郡主卻又是惱羞成怒,為了要掩蓋這樁子醜事,連那黃尚書的顏麵,也是不肯去顧及。


    硬是求著那長公主,幫忙把那蘇夫人和蘇銘給趕出了京城。


    而就那麽霸道的行為,那蘇夫人卻也是絲毫的不動怒。


    她就是那般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平靜地收拾的行禮。


    帶著她那還不到十歲的兒子,再一次離開了京城。


    而過了這快十年,蘇銘卻是出落得一身本事,十分的優秀,堪稱鬼才。


    而那黃尚書...


    東方成冷笑了一聲:“真是可惜了老天爺給他那命格。”


    有個這般好的兒子,卻又不知道去珍惜,非得要守著他那小郡主去過日子。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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