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已急得滿頭大汗,試著再彈,卻越錯越多,莫愁額上冒汗,惶惶地道:“皇上,奴婢確實是記不得了,那天是一時興起,臨時隨意彈奏的曲子,過後未曾多想,現已忘了……”

    “哦?這麽說,你還是能即席作曲的大才女了?比七步成詩的曹植更厲害啊!”韋臻譏笑道,心中一點兒也不相信,“既然你忘了前日作的曲,不妨今日再作一首,即席一彈,也無不可。”

    莫愁本想應道:“且讓奴婢試試。”但見韋臻的譏笑神情,卻隻淡淡地應了聲“是”。靜默凝思了一晌,轉軸撥弦,琴韻悠悠而起。

    曲子開始的基調和那日在禦花園裏彈的差不多,明快活潑,但過了片刻,琴音卻漸漸地轉為悲傷,如泣如訴,似百花凋零,芳菲不再,到後麵更如春水東去,嗚咽低迴。韋臻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院子裏的人也靜默肅立,大氣不敢出,隻有莫愁悲傷的琴音在每個人的耳邊迴旋。

    一曲既終,莫愁抬起頭來謝道:道:“奴婢獻醜了,讓皇上見笑了。”神色間頗是黯然。

    韋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說要為朕彈琴散心,為何彈這種不祥之音?朕讓你彈琴,沒叫你哭喪!”

    莫愁委屈地張了張嘴,辯解道:“奴婢心急,沒顧及那麽多,曲為心聲,奴婢隻是觸景生情而已。”

    韋臻聽她強調是自己譜的曲,便轉頭問樂師:“這曲子是她自己作的麽?”

    樂師忙跪下答道:“迴皇上,微臣不知這曲子是否是她所作,但微臣確實從未聽過!”

    韋臻知那樂師見多識廣,於曲譜極是淵博,他既沒聽過,那多半便是新作了,且問莫愁:“這曲子你可取了名?”

    莫愁想了下道:“就叫‘紅顏淚’吧!”

    紅顏淚?她也來宮怨這套?韋臻暗想,不著急發作,又問:“為何叫紅顏淚?”

    莫愁據實答道:“自古紅顏多薄命,就象這春天的百花一般,盛開時燦爛,凋謝時淒涼,奴婢看到院子裏的落花,心有所感,因此便以此為題。”那小院子雖不大,但花木蔥籠,種了薔薇、桃李、海棠、月季等,有些開得正豔,有些卻已凋殘,繽紛落英鋪了一地。莫愁想著自己這幾天的黴運,心情不佳,彈出來的曲子自然多了幾分傷感。

    “放肆!什麽紅顏淚,朕看你無非是對朕不滿,想要借題發揮!”韋臻怒道,要知道紅顏薄命,悲秋傷春之類都是宮闈中的禁忌話題,從無人敢當著皇帝提這茬,這小妮子真是自己要送上門來找打!

    莫愁辯解道:“奴婢隻是有感而發,一時忘情……”

    韋臻喝道:“大膽!還敢狡辯,來人,掌嘴!”

    張公公聽了,不動聲色地陰笑了一下,使個眼色,便上來兩個人,將莫愁拖到院子當中跪下,一人挾持著她,扳著她的肩膀,將她的頭向後仰起,另一人戴上一雙特製的手套,開始左右開弓地打她耳光。

    莫愁顯然是嚇壞了,從小到大如眾星捧月般被人寵愛,別說挨打,連吹口氣都怕驚了她,當眾掌摑想都不曾想過。莫愁隻是呆呆地大睜著眼睛,跪在地上,忘了求饒也忘了哭泣。“啪!啪!”莫愁的白玉無瑕的麵頰上浮起了一道道鮮紅的指痕,很快高高腫起。打了不到十下,莫愁的臉已腫得如發麵的饅頭,雪白的肌膚已發紅發紫,看不出本來的姣美麵目,嘴角也滲出了絲絲血跡。韋臻覺得差不多了,便令停下。按住莫愁的人剛一鬆手,莫愁已軟軟地倒了下去。那兩人將莫愁拖到韋臻麵前謝恩,韋臻見她一雙大眼睛幾乎已睜不開了,忽然沒了訓斥捉弄她的情緒,又想起昨日她對青嵐說的那些話,擺擺手道:“罷了,迴宮吧!”帶著一幫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小院。

    青嵐伏在地上,跪送韋臻離開,才和另一名宮女一起將莫愁扶迴屋裏。莫愁一句話也不說,一把拉過被子蒙在頭上,蜷成一團,任青嵐怎樣喚她都不理會。青嵐去廚房端了一碗小米粥放在桌上,道:“妹妹,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但我們做奴才的,皇上、主子若是生氣,這樣的打罵都是輕的了,你別放在心裏去,起來吃飯吧!”勸了一會,莫愁全無動靜。青嵐隻得自己先去吃了午飯,趕到禦書房當班。

    青嵐報告了莫愁的情形,韋臻聽到莫愁為了不想讓自己看笑話,居然能乖乖喝藥,心裏笑罵了一聲滑頭,卻生不了氣,又問:“今日挨打後她說了些什麽?”

    青嵐道:“她什麽也沒說,就蒙頭躺在床上,誰也不理,誰也不見。”

    “就掌了幾下嘴,她還使起性子了,當她還是金枝玉葉的公主,誰都碰不得?”韋臻的火又上來了,“今天晚上,朕傳她侍寢。”

    青嵐迴去時,莫愁仍一動不動麵朝裏躺在床上。青嵐輕輕走過去,掀開帳子,低聲對著莫愁的背影說:“皇上說了,今兒晚上要你侍寢。”話音剛落,明顯感覺被子裏的人似僵住了,過了一陣,傳出悶聲悶氣的一句:“我不去!”

    青嵐又好氣又好笑:“別使小孩子性子了,皇上的諭令,是能說不去就不去的麽?這可是抗旨的大罪。”

    莫愁沒吭聲,沉默著分明是反駁。

    晚膳前來了人,正式傳旨要莫愁今晚侍寢,為她沐浴更衣。莫愁仍是一動不動,太監們要來拉她,莫愁卻一反常態,竟揮舞著拳頭,誓死反抗。不知是否因為從小淘氣慣了,身手靈活,連咬帶抓,兩三個太監竟一時製不住她。當值太監怕韋臻降罪,不敢迴稟,也不敢真傷了莫愁,隻得又叫了些人來。莫愁拚死掙紮了一陣,到底身體虛弱,累得直喘氣,終於被擒住反綁了雙手送去沐浴,然後蒙頭蓋腳套在錦被中,抬入了韋臻的寢宮。

    於是韋臻進來的時候,發現龍床上放著一個鋪蓋卷兒。張公公跪下稟報:“皇上,莫愁已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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