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業為重,事業為重。


    在老家度了個短假,不用把讀書看得比天大的阿婆催,李家明也背起背包、幫四哥夫婦拎上皮箱,告別家人迴美國準備繼續冬學季。在美國三年,李家明也就是拿到碩士學位那年,在家裏過了一個年,稍稍比讀成了書呆子的三姐好一點,她是三年沒在家裏過年。


    耿直的大狗伢不會掩藏,暑假裏跟李家明鬧了別扭,這次他迴美國不來送,更別提開車送,著實讓開車的毛伢甚為不滿。當著和尚不好說禿子,毛伢就把小半個月沒露麵的告伢拿來說事。


    “家明,真是沒講錯,鬥米仇升米恩。告伢那混賬東西,我送他兩間店麵加一套屋,到頭來還想跟我借錢入股砂石廠,好象我前世欠了他似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原以為吃過一次虧,又在部隊上混了七八年,應該有了點長進,沒想到還是象以前樣扶不上牆。暗歎了一聲,恨鐵不成鋼的李家明吩咐道:“莫管了,人心不足的。”


    “我曉得,要不是你交待過,我搭都懶得搭理他。你好不容易迴來一趟,連個照麵都不來打,這種兄弟就當沒有。”


    看似是講告伢,其實說的是大狗伢,估計兩人因為砂石生意起紛爭了。以前的大狗伢做人講究,但娶了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後,估計做事就不講究了,心知肚明的李家明不想管這些破事,佯裝不知道:“毛伢,做事做人求的是心安。”


    發牢騷的毛伢也知道老大的難處,他自己尚且要顧忌表叔、嫂子的體麵,何況李家明還是大狗伢的嫡親堂弟?他說這些事,也隻是讓李家明知道有這麽迴事,日後萬一雙方起了衝突,不會過於拉偏架。


    車到省城,在這發展的薑景山已經安排好了午飯,大家在他的別墅裏提前吃個團圓飯。在飯桌上聽到他們正想搞4s店,李家明才認真看待這幫昔日的發小,總算是長進了,知道了偏門生意做不大,完成了原始積累就轉行。


    “家明,你覺得有搞頭不?”


    有搞頭,但李家明反問道:“講講,你是怎麽想的?”


    “我覺得吧,以後的車子會象摩托車,遲早會大家都買得起。趁著現在我們來錢快,先把攤子張羅起來,跟各方麵搞好關係,省得機會來了捉不住。”


    不是一時起意而是早有準備,李家明暗暗點頭,答應道:“跟我去趟京城,我帶你去拜拜碼頭。”


    “嘿嘿,就等你這句事,再來給我們湊一股,也讓我們沾沾光?”


    掛個名而已,不熟的老師堂兄都能幫,何況是一起長大的發小,李家明痛快道:“行,投一千萬給你們,股份劃到基金會去,以後分紅就直接撥到胡師公那。”


    毛伢他們大喜,雖然大家看好這生意,但一樣覺得有風險,有李家明這老大加入就不同。現在買車的大部分是公家,老大投了錢就能打他的旗號,不但能在公車采購上分一杯羹,更別說競爭對手要顧忌三分。


    “唉,你是不曉得,我們這些人難啊。以前在老家還不覺得,來了省城就知道官字兩張口,正說反說都是他們的理。”


    這家夥,改不了的性子。這隻是順手之勞,何況未來父親也可能需要他們這幫發小照顧,李家明笑罵一聲大方道:“行了,黃誌剛下個月要來我們省調研,我請他來跟你吃餐飯。發改委的牌子好用,以後省市兩級都會賣你三分麵子的。”


    毛伢不認識黃誌剛,但聽桂銘提過,連忙道:“管用不?我聽人講,信息中心可是清水衙門。”


    “換崗了,發展規劃司副司長,省裏的發改委主任都要喊他領導。”


    “那就好,那就好”。


    毛伢大喜,連忙敬酒。省裏的發改委可不比縣裏的,號稱小省府,中央的還能比省裏的更差?走通了這層關係,省裏、各市的關係就全通了!


    “不過有一點,不準給人家添麻煩,曉得不?”


    “曉得曉得”,毛伢連聲答應。人家是要做大事當大官的人,能借人家的威風就是燒高香,哪能給人添麻煩?


    帶著毛伢迴到京城,李家明一個電話,就把大忙人叫迴了家請他吃家宴。送了兩根長著四朵鮮銀耳的菌棒,毛伢不但在人家那酒足飯飽,走時還得了條過濾嘴老長的‘特供大中華’。至於他老大,肯定是在人家那睡,沒看到他們關係那麽好嗎?


    送走了來鑽營的毛伢,兩位老友關上房門,相視一笑。


    世事奇妙,黃誌剛靠著李家明的想法,率先提出電子公務平台的概念,而且付諸實施。雖然計劃有些超前,成效也甚微,但創新能力與超前眼光卻得到了大領導的首肯,從冷衙門調到實權部門曆練。


    “家明,還得記得方漢生嗎?”


    “央視的副台長?”


    半躺在書房裏沙發上的李家明,立即想起了多年後落馬的大老虎,牽連出的一串小老虎。再對照司馬區長對方副台長的評價,李家明搖頭晃腦道:“剛哥,我聽過他的一些事,那人不可深交。”


    不是官場中的人李家明能聽到的事,官場中人更能聽到,受人之托的黃誌剛猶豫道:“家明,社會如網”。


    “對,不但能網蒼蠅,也能網飛鳥”。


    雖然黃誌剛是官場中人,有他自己的人脈關係,但李家明財力雄厚,而且交遊廣闊,他不禁猶疑道:“家明?”


    天機不可泄露,但朋友必須告誡,李家明直起身體接過茶,揉了揉酒後發漲的太陽穴,托辭道:“剛哥,色字頭上一把刀,貪字其實是貧。”


    實權人物能聽到海量的信息,真的假的混雜在一起,黃誌剛也真假難辨。


    “你聽到些什麽?”


    “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這是清朝名臣張廷玉的座右銘,但肯定不是原意,黃誌剛沉吟片刻,輕點了下頭,提醒道:“家明,別站隊。”


    站個鬼的隊,老子又不用攀附權貴,用得著站隊嗎?可話到嘴邊,李家明卻揄揶道:“我一介商人,有資格站隊嗎?”


    黃誌剛不信這話,李家明擅長交際,從海澱區的黨政一把手到工信部的大領導,都與他關係不錯,能不想通過政治勢力牟利?可作為微末時相交的朋友,黃誌剛非常重視這段友誼,尤其是對方還名滿天下、經濟實力雄厚。


    “富可敵國,就有資格了!”


    李家明一愣,突然意識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位老友不是在試探自己,而是在告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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