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的一段典故,竟被她信手沾來,楊紫青也不免一愣,笑著點點頭道:

    “倒真是個機靈的,可見也真有些才情”

    目光一轉,掃了蕙畹一眼道:

    “今日見了綠珠,到也不虛此行,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就此散了吧”

    綠珠一愣,心道自己才覺得有望,怎的就散了,遂心思一轉,急忙道:

    “小女尚有一事相求”

    眾人把目光都投向她,綠珠道:

    “三日後是軟玉樓的拋彩爭魁之日,姿色之餘還要文采,小女雖有些歪才情,但總也有些忐忑,故請幾位公子賜教一二”

    “拋彩爭魁”

    楊紫青疑惑的看向李瑞清,李瑞清道:

    “我這軟玉樓裏,每年必是要選一次花魁的,除了歌舞姿色,才情也是一向,備選的姑娘可以把自己出的題目寫於彩燈之上,高懸廊下,來往的客人隨意競猜,誰的猜中的越少,誰就是這年的花魁了,綠珠就是去年以一個燈謎獲勝的”

    說著瞅了一眼綠珠道:

    “不妨你投機取巧,來這裏尋幫手,倒是個十分機靈的”

    綠珠原不過是借著這個由頭,給楊紫青露個口風,希望他那日再來,這時一聽李瑞清如此說,到真動了心思,姿色上自己出挑,可這才藝上,卻輸了那兩個一籌,難得有今日的機緣,若是得了好題目,也不枉自己這一番屈意賣弄了。

    想到此,急忙款款一褔道:

    “小女子在此先謝過了”

    楊紫青倒是來了些興致道:

    “燈謎對子都可以嗎”

    李瑞清點點頭,楊紫青低頭想了半天,一時還真尋不出絕難的,蕙畹卻是有些急躁起來,眼瞅著這就走了,怎的又出了這幺蛾子,遂也低頭想著,給她一個交差,好散了家去,眼前一亮,想起了一副對子來,遂開口道:

    “我這裏倒有一個上聯,送與姑娘便了”

    綠珠一愣,不成想竟是她,蕙畹看了她一眼道:

    “看我非我,我看我也非我,如何”

    楊紫青目光一閃笑了,道果然極難,可有下聯,蕙畹不禁眨眨眼笑道:

    “這個我卻也不知道下聯的,是書上看來的,想必符合綠珠姑娘的要求了”

    她說的俏皮,楊紫青不僅瞥了她一眼,低聲暢快的笑了起來,站起來道:

    “這可是真該散了”

    綠珠無法,隻得退了下去,幾人出了軟玉樓,卻已是月上中天,恭送楊紫青上了軟轎,轎夫起轎,楊紫青卻掀開轎簾,眼睛看著蕙畹道:

    “你這個我非我卻很不錯,來日若有機緣,再來領教下聯”

    說完放下轎簾走了,胡康不禁迴頭看了蕙畹一眼,心道瞧著皇上今兒倒是對這個通譯很有幾分興趣,不免疑惑。蕙畹卻是一驚,心道,楊紫青這話什麽意思,莫非看破了自己的喬裝,這一停事,想來是自己莽撞了,以後該謹小慎微一些,可也是無法,她那裏曉得,就趕的這樣巧。

    兩兄妹迴到家,張雲卿夫婦還沒有歇息,卻在上房候著兩兄妹呢,見兩人平安迴來了,才放下了心,略問了幾句,博武蕙畹自是不能全盤交代,隻說吃了飯在引鳳樓吃茶來著,劉氏才點點頭,數落了博武幾句,交代以後不可帶著妹妹逛的如此晚,才放他兄妹自去歇息不提。

    蕙畹卻得了教訓,隻讓博武把三舅引薦給了約翰,加上通譯不日可到京,倒也沒她什麽事了,卻得了約翰送給她的不少好物件,舉凡玫瑰花樣式的胰子,以及香水,鏡子等,雖是尋常用品,但是卻精致得用的很,蕙畹很是喜歡。張雲卿於三日後得了召見,皇上甚喜,正好禮部左侍郎告老,遂點了張雲卿補上,雖無大實權,是個閑職,但是張雲卿卻很滿意。

    他和雲昊私下裏也是商議過的,這些年張家騰達過快,若是他再點了個至關緊要的官職,雖一時盛極,然,盛極必衰乃是常理,故心中夙夜憂慮,自去年,張雲卿就動了歸隱田園的心思,這些年雖一路順風順水,卻也是忐忑憂思,戰戰兢兢的,想來並不如貧苦時自在,且如今兄弟兒女眼瞅著都各有歸宿,張雲卿不免起了怠惰之心,也是想著這些年,妻子身心操勞,倒不如致修歸田含飴弄孫的好。

    可這官場卻是個騎虎難下的,如今自己不老不小,告老歸田恐也說不過去,再尋機緣也就是了,所以如今得了個禮部的閑差,倒也很和心思,雖是閑差,但畢竟是升了職,故親朋好友紛紛來賀,也是熱鬧了幾日,原也有官員的府邸,張雲昊卻說什麽也不讓兄嫂搬出,言道一家人好不容易團圓了,卻哪裏有再分開的理,張雲卿夫婦無法,也就在雲昊府上安置了下來。

    大約是張家太紅遭嫉,半個月後,卻出了一件大事,這幾天不知怎麽,皇上歇朝,小叔博武和爹爹關在書房裏不知道商量什麽機密事,邱侍郎也來過兩次,也頻繁外出,蕙畹打量著這

    情景,心裏不免忐忑,總覺仿佛出了大事,看爹爹和小叔的表情就知道恐怕有不好的事情了。

    所以這天命秋桂門口瞧著,博武一迴來,勢必要引他來自己房中,到了二更時分,博武才進來蕙畹房裏,蕙畹急忙遣退了下人,拉著他問道:

    “可是大哥哪裏出了什麽事”

    博武驚訝的道:

    “你怎知道”

    蕙畹麵色一變道:

    “那麽我是猜中了,這個也不難猜,如今咱家也算家大業大的了,京城裏也頗有關係,縱是有眼紅的,想來使壞,恐也要掂量掂量,卻是比不得大哥遠在南邊,且孤身一人,我聽紫安在信裏提過,南邊的那些官員自成體係,難轄製的很,大哥本有些孤直,加上我聽說,皇上去年讓他緊盯鹽稅之事,要知道十之賦稅八九來自鹽稅,這個可是個棘手的差事,那幫南官,狗急跳牆,群起而攻之,大哥縱是清廉,也是架不住的,你快和我說,倒是出了多大的事”

    博武不禁重新打量蕙畹,洪先生常說,畹兒若為男子,一國之相也當得,原來自己還不信,今天聽她的一番話,才知道,看她平日裏隱於閨閣內宅,不想卻真真眼光犀利,對朝廷大事看的這樣清楚明白,一語就道破了關鍵,是啊!如今南邊九省的鹽政司聯名參了大哥一本,大哥就是有一百張嘴,恐這次也辯駁不開去的,人家下好了套,向你身上潑髒水,你那裏摘楞的清。

    想到此,博武眼中不免升起一絲希望,畹兒這丫頭素來機靈,沒準就能有個什麽法子,遂細細於蕙畹說了,原來今年一開年,博文因考評政績均優,故讓皇上點了個鹽政督查,卻是大大的升了官,博文也是意氣風發,立誌肅清鹽政,以報聖恩,可鹽政之弊,已存在幾十年,先帝在時,都沒能肅清,如何是你一個小小督查去了,就能辦的了的。

    且那些官商勾結,經營多年,根深蒂固,同氣連枝,就是來了個總督,也是不懼的,何況你小小的督查,博文卻也有一招狠得,逃鹽稅是吧,那好,直接攔了私鹽進出的要道,不繳清鹽稅,這私鹽也休想再販賣,販賣私鹽,已經是朝廷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了,可博文卻較真的管了起來,擋了眾多人的財路,他還能好的了。

    不知怎的,下級官員彈劾了他一個受賄貪墨的罪名,博文自是不怕,可人家上下勾結,卻在博文府裏的後院起出了髒銀和賬本,竟真真有博文衙門的印章,這一下,你百口莫辯,如今已經被上級督撫關押了起來,並聯合九省鹽政司參

    了博文一個貪汙受賄。

    蕙畹不禁一驚。急忙道:

    “那大嫂和侄女他們可好”

    博武道:

    “世子正巧在南邊,得了信趕去了,所以他們倒還好,再說大嫂家裏也不是無名的百姓,他們自是也不敢太放肆”

    蕙畹不禁暗自咗舌,這就是典型的上下串通栽贓嫁禍,真是齷齪。心裏不禁暗暗著急,楊紫青雖是明君,卻最喜擺弄平衡之術,他是命博文去肅清鹽政,如今事情鬧成了這個樣子,蕙畹相信,楊紫青也必是能看出來,這是明顯的栽贓嫁禍,但蕙畹也清楚,到了這個時候,十有八九皇上會先平息鹽政的亂局,再做它圖,要平息亂局,首當其衝,就是要有一個代罪羔羊,而犧牲博文怎麽看都是最好的結果,不然能下旨把九省的鹽政官員全部罷免嗎,那豈不動搖了根本。

    想到此,蕙畹不禁大驚,不行,無論如何自己不能讓大哥有不測,大哥還這麽年輕,前程似錦,且嬌妻幼女,想到此,開口道:

    “紫安可說了什麽不曾”

    博武忙道:

    “世子言說他自會盡力保全博文,讓咱們再京裏也想一下應對之策”

    蕙畹不禁暗驚,若紫安都這樣說,可見事情真的不好了,想必,他在那裏,是為了保著博文的安全,不然博文若這節骨眼出了不測,這罪名就真真坐實了,如今卻是要看楊紫青的態度了,若是他有心想保博文,就會直接命紫安把博文押送迴來,再審理調查,若是他不想保,估計會即可招紫安迴京。

    博文失去了紫安這個護身符,估計這輩子也別想進京了,想到此,急忙道:

    “皇上的意思可知道”

    博武一歎道:

    “這兩日皇上歇了朝,上了折子,也是不理會的”

    蕙畹不禁暗道不好,這楊紫青看來是打定了主意要犧牲博文了,不行,必須想法子改變他的決定,博武離開後,蕙畹左思右想,想到了一個主意,遂暗下決心,如今也隻能如此一試了。

    背水一戰

    楊紫青這兩天正在煩心的時候,張博文的事情他心裏清楚,估計是鹽政司那裏上下勾結陷害於他,楊紫青很明白自己這一招棋下的過早了,其實也怪張博文冒失激進,當初自己就是看中了他穩妥的性子,才讓他進鹽政去試試水,如今不禁沒試出深淺,反而把自己搭了進去。

    楊紫青當然知道,這也不能怪張博文,他

    真的沒想到連上麵的督撫都跟下麵是一路的了,看來想一次肅清絕無可能,九省鹽政司聯名參張博文,這那裏是參張博文,這是變相的要挾自己,震怒之餘,楊紫青也心煩意亂的很,如今之計,唯有快刀斬亂麻,平息鹽政之亂,勢必張博文這顆棋子就不保,可是若是殺了張博文,於紫安和博蕙的情分上,又過不去,真真難辦。

    故此楊紫安這兩日歇了朝,避居養心殿誰也不見,胡康卻進來迴道:

    “洪大人在宮門外候著見”

    楊紫青估計又是一個說清的,遂擺擺手道:

    “不是說了嗎,誰也不見”

    胡康卻呈上一篇文章道:

    “洪大人言道,皇上若不見也可,隻這篇文章定要瞧瞧”

    “文章”

    楊紫青一挑眉道:

    “洪先生倒是越發沉得住氣了,竟不是來說清,而是來和朕談論學問的”

    說著打開一看,卻是三年前殿試的時候,自己出的那篇策論題,君子不黨,向下看去,開篇即引用了古典,《荀子》有雲:

    “水火有氣而無生,草木有生而無知,禽獸有知而無義,人有氣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故最為天下貴也。力不若牛,走不若馬,而牛馬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

    中間闡述了朋黨之弊,合群之利,最後一句,古人雲:

    “自古來,以個人好惡結黨營私、黨同伐異者,終不過分崩離析、身敗名裂,落得個生死兩茫茫。然,此真理也,是故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然若小人得意,君子何當”

    一篇文章措辭犀利,直指弊政,雖有質疑君主之嫌,楊紫青也看出來了,卻隱約也是為了博文之事,卻不知這是何人所作,如此大才,堪當大用。想到此,楊紫青道:

    “胡康,先生可還說了什麽”

    胡康道:

    “奴才在宮門處瞧見,除了洪大人,旁邊還有一頂軟轎,仿佛有人,卻不知究係何人,洪先生隻說,若皇上想要見這寫文章之人,他自當舉薦”

    楊紫青不禁笑了道:

    “洪先生倒是能掐會算的很,知道朕看了文章,必是要傳見的”

    遂道:

    “讓他帶著人進來吧,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值得這樣大費周章”

    胡康領命而去,蕙畹在軟轎裏坐著,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雖

    說昨天想了這個破釜沉舟的主意,煩了洪先生搭橋,卻也知道不一定就成了,雖說洪先生對自己掰出來的那篇朋黨論頗為讚賞,其實蕙畹心裏也不知道如何救博文,且這篇文章有些質疑皇上,故也有幾分險,但是如今她也顧不得了,她隻知道,勢必要讓楊紫青改變主意,押解博文進京來審。

    京裏不比南邊,自己家關係眾多,怎麽也能緩上一緩,最不濟,至少性命無憂,以她對楊紫青的了解,看見自己的那篇文章,應該會召見自己的吧,那麽自己該怎麽說,才能讓他改了主意呢,正心裏掂量著,隻見遠遠的胡總管走了出來了,蕙畹一喜,看來自己這破釜沉舟之計初步奏效了,胡康笑眯眯的站在宮門處道:

    “洪先生,您老可真有法子,這幾天皇上可是連後宮的娘娘們都沒見,您可是第一個,得咧,讓那寫得一手好文章的才子下轎吧,皇上召見呢”

    洪先生一笑道:

    “畹兒下來吧,隨為師進宮麵聖”

    “畹兒”

    胡康心道怎麽聽著像個女子的閨名,遂好奇的看過去,隻見,轎中伸出玉筍似地青蔥玉指,掀開轎簾,緩緩下來一個素裝麗人,一照麵,胡康就認出了,正是那夜軟玉樓的通譯,不禁一愣,蕙畹緊走兩步上前一褔道:

    “臣女張氏蕙畹見過胡公公,胡公公這一向可安好”

    胡康更是一驚,指著她道:

    “哎呦喂!我的天老爺,原來是張小姐,這三年不見,倒是變了個樣,奴才眼拙,竟是沒瞧出來”

    客氣了幾句,轉頭看了洪大人一眼道:

    “洪大人,您可是會逗悶子,皇上要見那寫文章之人,怎的竟是張小姐”

    洪大人一笑道:

    “若是皇上要見的當真是寫文章的人,那麽就沒錯,正是她”

    胡康上下重新掃了蕙畹一眼,心思一轉,瞬間就明白了一二分,舊年間,瞧著這小姐就是個頗有才情的,但卻著意隱藏,糊弄了過去,看來不是個喜出風頭的性子,這一次,想是是為了救其兄才初露鋒芒的,瞧皇上如獲至寶的表情,真不知她這一進去是福是禍,想到此,心下不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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