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他,正想著,張博武那屋子的門又開了,卻是又走出了三個人來,楊紫青一看,才鬆了口氣,這清靜令蕙畹不禁有些慌亂。

    不過看見皇上的慌亂,很快被這一出好笑的戲碼代替了,遂暗自偷笑,李瑞清一瞧,急忙喝道:

    “沈麗娘,你越發大膽了,你道這是何人,你也敢肆意招惹,迴頭怎麽死的都不曉得”

    麗娘和李瑞清本有些私密的情事,見他說的毫不作為,心道糟了,看來這幾位不是尋常的男子,但她機靈的很,飛快的收了潑辣的嘴臉,衝楊紫青款款一褔道:

    “公子得罪了,奴家不過瞧著公子麵善,故開個玩笑罷了,請公子海涵”

    說著微微側頭,對著楊紫青送去一泓秋波,楊紫青也不欲再和她糾纏,一揮手道:

    “罷了”

    那沈麗娘站起身,掃了幾人一眼,目光在約翰和蕙畹身上逗留片刻,咯咯笑了幾聲道:

    “如此,麗娘告退”

    說著衝李瑞清道:

    “明兒,麗娘做東,請清公子去我府上吃酒,公子可定要賞光啊”

    說著瞥了清公子一眼,領著小丫頭竟自下樓去了,總是李瑞清一向風流不拘,也不禁有些尷尬,蕙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心道這家夥絕對和這個麗娘有一腿,瞧剛才兩人那個眉來眼去的官司就知道,楊紫青當然也不傻,瞪了李瑞清一眼道:

    “這究竟是個什麽女子,竟是如此大膽”

    李瑞清簡單的說了,房外說話也終不是個事兒,幾人遂又進了蕙畹他們的雅室,蕙畹原想跪下行禮,可是一想今天自己的打扮,還有約翰也在一邊,這楊紫青大約不想曝露了身份去的,正左右為難,楊紫青目光卻盯著約翰打量,博武低聲道:

    “這是英吉利來的時節約翰,爺,還不曾見過的”

    約翰卻不知道誰對誰,隻喜歡人多熱鬧,遂高興的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堆,李瑞清和張博武不約而同的看向蕙畹,楊紫青這才瞧見一邊的蕙畹,神色一怔,心道這是誰,瞧著怎的如此麵善,蕙畹暗自掂量著,該如何應付這種情況,身份說明不行,不挑明豈不又落個欺君之罪,博武也是左右為難,楊紫青開口道:

    “這個位公子甚是麵善,卻是何人”

    博武為難的道:

    “這......這......”

    蕙畹靈機一動,忙開口道:

    “在下克裏斯”

    “克裏斯,倒是個洋人的名兒,你也是英吉利來的嗎”

    蕙畹道:

    “不是,我隻是略通他們的話”

    楊紫青恍然大悟道:

    “原來你是張博武另尋來的通譯”

    蕙畹也沒迴答是或不是,隻含糊的支應過去,楊紫青看了約翰一眼,對張搏武道:

    “他來幹什麽,你可知道了”

    張博武急忙道:

    “他是想來咱們大燕做生意的”

    楊紫青笑了:

    “互通有無也無不可,你們這是打算去哪裏”

    李瑞清道:

    “我是想著這裏離我的軟玉樓頗近,想請幾位去做一做,近日有教坊新排演了歌舞曲牌,倒也新奇”

    楊紫青一挑眉道:

    “軟玉樓,聽著甚是熟悉”

    胡康悄悄湊近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楊紫青笑道:

    “原來是這麽個軟玉溫香的所在,倒是聽說過,不如我也去見識見識,如何”

    蕙畹急忙道:

    “在下還有事情,不便一同前往,這就告辭了”

    楊紫青卻一揮手道:

    “這裏有個洋人,你這個通譯不在,如何使得,清公子的軟玉樓卻是個十分風雅的地方,咱們去略做做,隻看看他的新奇歌舞曲牌在走也就是了”

    蕙畹不禁傻眼,心道這究竟是怎麽弄得,怎麽竟是自己騎虎難下的要去那個軟玉樓了,遂悄悄看了博武一眼,博武悄悄湊近她耳邊低聲道:

    “無妨,那裏哥哥去過,不是那醃趲之地,況且有我在,你跟著去瞧瞧好了”

    蕙畹不禁微微一歎。手機下載請到.txt6</a>幾人出了會賓樓,拐了個彎就到了軟玉樓,三年前蕙畹來這裏,卻是白天,隻看見緊閉的大門和隱約的絲竹盈耳,今日來正是晚上,兩扇紅漆大門開來,外麵的空地上停了不知多少輛的精致馬車軟轎,飛簷下吊著一盞盞紅燈,門口有招唿客人的小廝,卻不是蕙畹想象的老鴇子,邁進裏麵就是好一片紙醉金迷的景象。

    裝飾華麗但並不流俗,迎上來一個三十來歲頗有風情的女子,看見李瑞清急忙上前施禮,李瑞

    清道:

    “如煙,給我們安排二樓的座位,我們今兒看看你排的歌舞曲牌”

    那喚如煙的女子,略略掃了蕙畹他們一圈,在約翰身上都沒多大吃驚,卻在看見蕙畹時,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裏的布局像個大大的戲台,二樓是一圈的圓形圍欄,圍住一個個雅座,蕙畹幾人坐在二樓正中的位置,前麵舞台上的情景清晰可見,視野很好,下麵有些散座,大約還沒到時候,沒有幾個人。

    楊紫青坐在中間上首的位置,左邊做了約翰,接著下麵是蕙畹,畢竟蕙畹要跟著翻譯的,楊紫青顯然對英吉利的風土人情頗有興趣,問了許多,蕙畹隻得一一翻譯過去,楊紫青卻驚訝的瞥了蕙畹一眼,訝異於她不大的年紀,就能說的這麽流利的洋話,且總覺的這個少年有些好看的過分。

    這如今坐的離自己不遠,竟然隱隱約約的仿佛有一絲馨香盈動,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楊紫青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側目仔細打量蕙畹,眉清目秀,光華內蘊,穿著一件白色的雲紋錦袍,腰間絲絛垂下,掛著一塊羊脂白玉的雕麒麟斧形佩,雖然簡單,但是卻也不可多得,可見家世不差,頭上同色綸巾束住頭發,垂下飄帶於腦後,眉目俊秀清雅,尤其一雙瀲灩雙眸輝光流轉,紅唇挺鼻,白如玉的雙頰邊,是一對元寶似地小耳。

    燈光下晶瑩剔透的,有些微微發著淺紅光潤的色澤,不過等等,楊紫青的目光停在蕙畹的耳際,半天沒迴神,蕙畹一迴頭,正對上楊紫青灼灼的雙眸,眸中的仿佛有些看不清的東西流動,蕙畹不禁有些惴惴,這時下麵的歌舞也開始了。

    軟玉樓的確很得趣,從頂棚垂下的一串串明燈,此時都熄滅了,隻舞台一周懸著的琉璃燈點了起來,使得舞台上亮如白晝,看的分外清晰,後麵是吹拉彈唱的女子,前麵是隨著樂聲而動的舞姬,霓裳環采絲竹陣陣,且個個容顏絕美,不可多得,蕙畹不禁暗暗服氣,怪不得這清公子的軟玉樓名聲如此大,卻原來真真有品質,看來這聲色場所的經營,也是要動腦筋的。

    她看的有趣,卻不知道昏暗的燈光下,楊紫青正悄悄的注視著她,楊紫青心道,從她耳邊的耳環痕跡可以肯定,她絕對是個女子,怪不得她剛才要執意家去,而且她是認識自己的,從她對自己敬畏眼神就能看出來,故自己讓她一起來軟玉樓,她也沒敢違逆,從她的行動言行上看,卻頗有氣度,不像個尋常的小家碧玉,然,大家閨秀卻是何人,有如此的本事能通曉洋文。

    目光仔細尋索過她的臉,落

    在旁邊的博武臉上,細看之下,兩人竟然有幾分相似,腦中靈光一閃,楊紫青不禁想了起來,這個女子不是旁人,該是那年見過的博武的妹妹張蕙畹吧,什麽克裏斯,真真會弄鬼,轉而卻不禁笑了,不成想這幾年不見,倒是越發出挑了,且仿佛性子也變了,竟敢和自己哥哥出來下館子。

    想到此,不禁又是一笑,此時歌舞停歇,燈光重新亮起,舞台上緩緩行來一個懷抱琵琶的綠衣少女,秋水為神,玉為骨,嫋嫋婷婷婀娜多姿,就連見多識廣,閱女無數的楊紫青,都不禁多瞧了兩眼,蕙畹不禁一歎,心道如此美麗卻偏流於風塵,可惜可惜,博武湊過來道:

    “看見沒,這就是軟玉樓的四大花魁之首名喚綠珠,因喜穿綠色而得名,色藝雙全”

    蕙畹不禁瞪了他一眼,心道這家夥不是看多了這般絕色女子,才看不上大家閨秀的吧,閨秀多呆板無趣,那裏有這樣的風情,若是如此,可就糟了,恐他這親事成不了了,難不成也像宗民一樣娶一個花魁迴去,這可萬萬使不得,正想到此,卻見綠珠款款一褔,舞將起來,卻是一曲新奇的琵琶舞。真正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靈動非常,身段輕軟的不可思議。

    一曲畢,李瑞清看了楊紫青一眼,見沒別的反應,不禁暗暗佩服,不愧是聖主明君,卻真真定力不凡,軟玉樓的規矩,四大花魁各有特色,雖是清館卻可以陪著吃酒說話,但每晚也隻一次機會,也不難,隻要合了花魁的心意就行。

    綠珠俏目向樓上掃去,她也不傻,瑾萱從良,被翰林院張大人贖身進府,雖說隻是騰妾,卻總歸有了歸宿,且張大人年輕英俊,又是世家公子,卻令他們其他幾個羨慕非常,因此也動了心思,無奈軟玉樓雖然官員商賈不少,卻酒色之徒者眾,卻哪裏再去尋一個張翰林,今兒可巧輪到自己上台,如煙又悄悄和她說了,清公子引了人來,綠珠不禁心下竊喜,清公子故交好友眾多,且多是年輕才俊,那個張翰林就是他帶來的,卻不想瞧中了瑾萱,自己不知是否也有瑾萱的好造化。

    想到此,一雙妙目抬頭向二樓中間的雅座看去,果然,除了一個金發藍眼古裏古怪的洋人外,其他幾個都異常出色,綠珠不禁嫣然一笑,蕙畹不禁一愣,清公子卻笑道:

    “綠珠向來眼高,看來今日卻是在座的,有她心儀之人了”

    說著對楊紫青相詢:

    “爺,可喚她來陪著坐坐,雖是風塵女子,但頗有幾分才情,琴棋書畫不說十分的好,但也少有匹敵者,實乃是我

    這裏的花魁之首。”

    “有才情嗎?”

    楊紫青似笑非笑的掃了蕙畹一眼道:

    “喚她上來就是,爺倒是想見識見識”

    破釜沉舟

    綠珠緩緩行來,近看卻比遠觀更有風情,綠珠久曆風塵,一眼就能看出楊紫青是主客,且清公子何人,左相之子,言談舉動間,尚且恭肅有禮,可見不是王孫就是貴戚,旁邊的張大人她是見過幾次的,當年的三鼎甲之一,如今的鴻臚寺卿,天子寵臣,也隻落個陪坐,那麽坐在上首的這位,定是頗有來曆了,卻真是難得的好機會。手機下載請到.txt6</a>

    想到此,眸光一轉,款款一褔道:

    “綠珠給各位貴客請安”

    楊紫青掃了她幾眼,見她膚如凝脂,麵如白玉,手如柔荑,領如蝤蠐,聲若珠玉,巧笑盼兮,已經換下舞衣,卻仍是一身淡綠如煙的削肩湖絲裙,腰間一串明珠束腰,垂下翠琅玕,行走間環佩叮咚,清脆悅耳,明眸流轉,天然攜帶了萬千風情,果真一個難得的佳人,楊紫青微微抬手道:

    “你叫綠珠”

    綠珠頷首道:

    “正是小女”

    楊紫青眼中流露出幾分興味道: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綠珠雖稟絕世之姿,卻是薄命紅顏,令人可歎,想來你這絕豔的容色,可於昔日的佳人相較,故也稱綠珠”

    綠珠開口道:

    “公子謬讚,小女子陋至粗顏,怎可真於綠珠相較,不過卻也習得綠珠一曲,願以悅君耳”

    楊紫青一挑眉道:

    “!倒要洗耳恭聽”

    綠珠側身坐在一邊的繡墩上,手裏琵琶一起,開口卻是一首綠珠的成名曲《明君》:

    “我本良家女,將適單於庭……遂造匈奴城。延我於穹廬,加我閼氏名……為匣中玉,今為糞土塵。朝華不足歡,甘與秋草屏……”

    曲調雖淒涼婉轉,但唱曲之人卻嫵媚動人,搭起來,十分引人憐惜,就是蕙畹都覺得實在賞心悅目,何況在做的幾個男人,要說這女子也模仿的惟妙惟肖,但是卻少了一份綠珠該有的氣節,眸光微動間,有幾分急切明顯的討好,不免流於諂媚庸俗,可惜

    了。

    一曲,畢楊紫青拍拍手道:

    “果然,恍若綠珠在世,倒也難得”

    說著瞥了蕙畹一眼,心下不免暗暗相較,這綠珠美則美矣,卻有些失於莊重,風塵女子畢竟流俗了,而這張蕙畹雖儒袍綸巾,難窺其裙釵風姿,卻星眸神采,光華難掩,且貴氣穩重,實實的一個難得的女子。

    楊紫青不免暗暗遺憾,昔年間見她,雖也出挑,但畢竟年貌尚小,不成想,幾年不見,倒是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也不怪紫安心心念念一刻也放不下去了。綠珠多精明,不過一會兒功夫,就發現首座的這位貴客,目光若有若無的看向張大人旁邊的公子,綠珠暗暗納罕,遂著意打量了幾眼,不禁暗驚。

    遂扮的十分相像,但這裏是何種地方,卻是常見風月,一眼就瞧出,這位恐怕是個男裝的佳人且舉止大方得體,容貌不俗,若是換了儒裙金釵,恐比自己的容色也不差,而且通身有一種貴族官宦家的氣質,大約是哪家調皮的閨秀,喬裝來這裏見世麵,雖有些不和禮法,但也是有過一兩次的,而且她張口和旁邊的洋人說話,一連串嘰裏咕嚕的番邦話,甚是流暢,到令人十分新奇,想來上座的貴客也是曉得的,不然也不會棄了自己,去關注她。

    想到此,綠珠羨慕嫉妒之餘,不免起了好勝之心,自己一個花魁頭牌,難道比不過一個呆板無趣的大家閨秀嗎,瑾萱那丫頭還能逗敗左相千金,占了張翰林的獨寵,何至於自己卻做不來呢,一想到瑾萱,綠珠不禁又看了蕙畹一眼,細看之下,卻和瑾萱有三分相似。

    蕙畹迴頭,正對上綠珠打量的目光,目光令人不大舒服,不禁微一皺眉,張博武笑道:

    “綠珠不愧是綠珠,在下今日即飽覽秀色,又享了耳福,真真造化”

    蕙畹不禁白了他一眼,低聲湊近他耳邊道:

    “你這個樣子,迴去我告訴娘親去”

    博武麵色一變,尷尬的輕輕咳嗽兩聲,不在說話,楊紫青即知道了他們兩人的關係,自是不免失笑,瞥了一眼綠珠道:

    “清公子言說,綠珠姑娘才情不凡,且即為綠珠,豈能無詩乎”

    綠珠盈盈淺笑道:

    “此日人非昔日人,笛聲空怨趙王倫。紅殘鈿碎花樓下,金穀千年更不春”

    蕙畹不禁暗笑,這綠珠的確會取巧,不過也甚是機變就是了,這本是牛僧孺《周秦行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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