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門口處有家人肅立,胡康急忙上前,將自己的牌子遞給了看門的小廝,雲昊府裏現主事的大管家,姓何叫何必,本是杭州府裏一個落第的秀才,讀書識字,且有些精明之處,為人玲瓏機敏,機緣巧合被張雲昊看重,延攬進府做了大管家。

    自是想不到的造化,迎來送往甚是精心周到,年紀和張雲昊相仿,劉映雪做主,把自己的陪房大丫頭春雨,賜予了他做媳婦,婚後,春雨仍在上房侍候,所以說這何必兩夫妻,如今算是張雲昊府裏最體麵的下人了,且這何必見過些世麵,做事很是穩妥,雲昊夫妻甚為依仗著重。

    小廝接了胡康的牌子,側頭打量了幾眼,對麵影壁處的幾人,就知恐不是尋常的,急忙飛速去報於何管事知曉,何必吃了午飯,正在自己院裏歇晌,不妨,小廝進來說府外來了一停人,接過牌子一瞧,頓時嚇了一跳,急忙一把拽住小廝道:

    “可來了幾人”

    小廝急忙道:

    “這個遞牌子的是個中年人,白麵無須,嗓音甚是古怪,是個打前站的,他主子在影壁出候著呢”

    何必更是吃驚,急忙向上房跑去,心裏卻已經過了幾個過子,這個牌子不是旁的物事,乃是那禁宮裏總管太監的腰牌,何必當然知道,這是胡康胡總管的東西,而當得起胡總管主子的,除了皇上不做二人想,真真奇怪,皇上怎麽會大中午的來府裏了,即使如今有些體麵,可張大人也不過是個正四品而已,皇上親臨倒新奇的很。

    不過細想也是無上的恩寵,遂急忙通報張雲昊,張雲昊夫婦正在商議著,尋些名貴的藥材送迴平安府去,隻因昨個雲昊迴府,還沒和蕙畹說禦書房的事情,博文搏武兩兄弟就來了,滿麵焦急風塵仆仆,問了才知道,原是大嫂病了,這劉氏因越加發福,自不慣暑熱,前幾日多吃了幾盞冰碗,並一些冰鎮的瓜果,竟染了腸疾,泄瀝起來,請了大夫問脈,說寒熱交替兼內蘊虛火,故有此證。

    吃了幾服藥雖好些,畢竟還要修養些時日,更兼近日給博文正應了一門親,不能就此撩開手去,故來接蕙畹迴去,蕙畹聽了頓時大驚,急忙拜別了小叔小嬸,連夜遂兄長迴了平安城,這裏雲昊和劉映雪也是甚為惦念,正念道著,何必進來說府門前來了貴客,把牌子遞給張雲昊。

    張雲昊一看就明白了,萬歲爺這是親自來了,急忙告訴了劉映雪一聲,不要聲張,且約束好下人,不可驚了聖駕,自己帶了何必急忙出去迎接,心裏卻暗暗鬆了一口氣,蕙畹虧得是昨夜

    走了,這皇上明明就是衝著她來的,雖說不怕,畢竟擔心還是有的,不過也暗暗吃驚,看來皇上對博蕙的顧念可不薄。

    出了府門,張雲昊一看,果然是當今聖上楊紫青,急忙上前幾步就要跪下大禮參拜,卻被楊紫青輕輕扶住笑道:

    “聞得你園子收拾的甚為得趣,故今兒來瞧瞧,在外麵不必如此,寬泛一二也就是了”

    張雲昊急忙低聲謝了恩典,側身引著皇上進了府門,一踏進府裏,楊紫青不禁道:

    “倒是闊朗爽利的很”

    沿著遊廊走了進去,張雲昊原是想請皇上去正房就座,楊紫青卻擺擺手道:

    “不用如此麻煩,朕今兒是來逛你這園子的,老坐著可有什麽趣,愛卿來引路,領著朕去逛逛也就是了”

    雲昊急忙諾諾的應了,領著楊紫青進了後院,後院的格局更為開闊,一個偌大的花園,中間玉帶似地清溪蜿蜒流過,四周植了些扶疏的花木,細看這下竟是果樹居多,楊紫青笑道:

    “想必,愛卿的夫人是個有計較的,你們這府裏,過幾年的時令瓜果,朕看,都不用外麵購置了,隻你這園子裏就盡夠了”

    張雲昊不禁臉一紅道:

    “這些非是內子的主意,都是蕙畹尋人移過來的,說是種拿起子芍藥玫瑰牡丹不好侍候不說,除了好看,實沒大用,不如直接種了桃、李、杏、石榴、海棠這些,即能觀花,又能吃的實用…”

    雲昊的話沒說完,楊紫青就哈哈大笑起來道:

    “這心思奇詭的,竟是和博蕙有些相似,是不是胡康”

    胡總管不禁笑道:

    “是啊!博蕙公子,以前也是如此性子,事事講究實用為上,到真真比那小家子的小子們還會算計些”

    楊紫青看了張雲昊一眼道:

    “即是說道蕙畹,何不喚來一見”

    張雲昊急忙道:

    “今天可是不巧了,因昨晚得了信,家嫂臥病,故連夜趕迴平安城去了”

    楊紫青不禁有些遺憾的,但仍然點點頭道:

    “我朝孝治天下,原是該如此的,好了,異日再見也就罷了”

    話雖如此說,心頭不免有些鬱悶難消,側頭看去,見一彎清溪過處,別的地方都是粉牆相隔,隻那東北角處,卻直接就看到了房子的廊簷屋角,臨著小溪圈了竹籬,竹籬裏麵卻沒有什麽樹木花草,竟是一些

    自己從沒見過的東西,遠遠的看去,就看到那藤蘿架下綴著累累的條狀果子,霎是喜人,不禁信步了走過去。

    竹籬中間圍了一個竹子搭建的院門,設有一古樸的木匾,上麵寫著稻香居三個字,字是張雲昊的筆體,楊紫青不禁微笑的看了他一眼,推門進去,隻見左側幾畦矮小如蘭花的植物,但也不大相同,右側卻是一些低矮的不知名的灌木,枝葉間,可見紫色圓圓的果子,楊紫青道:

    “這是何物?”

    胡康急忙道:

    “這個奴才在禦膳房見過,這是茄子,這邊的是韭菜,東麵那個是黃瓜,西麵那個還沒結果,奴才也是不曉得的”

    張雲昊道:

    “西麵那個蕙畹說是種的葫蘆,要到秋天才會結果的”

    楊紫青一挑眉道:

    “你說這些都是張蕙畹種的”

    張雲昊點點頭道:

    “是!我這侄女一向有些不同旁人,喜歡自己鼓搗這些農桑稼檣之事。但與那針織女紅也還過得去,故家嫂也沒太約束與她”

    楊紫青笑了,穿過中間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就是三間正房,如今卻已落了鎖,側麵的如意窗欞上糊著軟厚輕密的碧色窗紗,隱約可見裏麵精致的格局,張雲昊衝何必使了個眼色,何必急忙去院子外看門婆子處尋了鑰匙來,上前打開門,張雲昊道:

    “蕙畹如今雖不在,且喜她性子一向大方,進去瞧瞧也是無事的”

    楊紫青抬步走了進去,三間房子,以纏枝葡萄紋的落地罩代替了木板壁,隔開來,使得內外空間在分隔的同時,仍保持通透,甚是巧妙,中間的月洞門,設有如煙的粉色幔帳,東次間的幔帳嚴嚴實實的垂下,隱約可見裏麵床帳寢具,西側的帳子卻是籠起來的,是一件雅致的書房。

    楊紫青抬步走了進去,正對著的牆上,是一幅工筆春山花鳥圖,並非出自大家的名品,可畫中的翠鳥卻如真的一般,靈動可愛,楊紫青不禁走近細看,見落款處,有一個小篆體的畹字,不禁開口道:

    “這是何人所作,竟比我宮裏的畫師還要精巧幾分”

    張雲昊道:

    “這是蕙畹自己畫的,她於繪畫一道上,卻是有些天分的”

    楊紫青目光閃過激賞,暗道,真真是個少見的女子,牆下設紫檀書案,案前居中是紫檀紅漆麵畫桌,桌兩側分別為彩漆雲芝椅和青瓷繡墩,畫桌上,左側置著一個青釉梅

    瓶,大概是主人不在,瓶中尚無時令鮮花,右側有一摞畫紙,楊紫青隨手翻了翻,多是花鳥魚蟲的工筆畫,細致逼真,且很是新鮮。

    側麵有滿滿半架子的書籍,除四書五經外,遊記卑史,甚或農桑醫書,竟都在列,可見主人涉獵頗廣,這那裏是一個小姐的閨房,一般尋常的書房,也不及這裏,隻看這裏的擺設,楊紫青就大約知道,這個張蕙畹何止有博蕙的幾分聰慧,或許絲毫不遜之才是,不禁暗暗驚歎,這這張雲卿倒是得了一雙出色的兒女,無奈今日自己竟無緣相見。

    也罷,過些時日,等張雲卿升調來京,自是有機緣的,想到此,遂興致去了七八分,略逛了一會兒子,就迴宮去了。張雲昊這才暗暗鬆了口氣。想昨日映雪還說,皇上沒準就看上蕙畹閱選進宮了,張雲昊卻知道,皇上於情之一字上,甚是冷心冷情。蕙畹的性子也是個柔中帶剛,這兩人這輩子就不可能到得了一處的。

    即使貴為皇上,蕙畹也必不會喜得攀這高枝去。總算現在還小些,過一年半載和哥哥商議了,給蕙畹尋一門貼心的好親事,塗個一世的平安富足,也免了這許多的後顧之憂。不提這裏張雲昊的計量,再說,蕙畹,連夜趕路,到了平安城,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進了府,沒空打理一身風塵,忙去瞧了劉氏,一進屋,就見劉氏歪靠在床上,臉色雖有些暗沉,但精神還好,不禁暗暗鬆了口氣,上前細問,劉氏拉著她的手道:

    “原沒甚大事,不過是吃多了涼的吃食,引發腸疾罷了,是我尋了這個機會,去喚了你迴來,隻因怕你在京城耽擱日久,露出馬腳倒不好了,還是遠著些吧”

    蕙畹點點頭道:

    “大哥二哥說的不清不楚,把女兒唬了這一路”

    吳大娘道:

    “這倒不是他們嚇唬你,夫人這症候來的又急又兇,我們一時都沒了主意的,若不是世子爺遣了王府裏的太醫官來,恐也不能好的如此快”

    蕙畹不禁一愣道:

    “世子,世子是如何曉得的”

    博文卻笑道:

    “世子一向對咱們府裏的事情上心,這個你到忘了不成”

    蕙畹瞧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事,看著劉氏問道:

    “大哥的小廝說他如今已經議親了,是那家的小姐”

    博文立時有些不好意思,一轉身出了屋子,搏武卻道:

    “這一路你也沒問,這時倒想起來

    了”

    蕙畹撇撇嘴道:

    “這一路擔心娘親的病還來不及,那裏有心思問這些”

    博武笑道:

    “說起來你也認識,卻是宗偉的姐姐”

    蕙畹一皺眉:

    “宗偉的幾個姐姐都是隔母的,且遠在京城,那裏說的這麽遠的親來”

    劉氏拍拍她的手道:

    “是張老太爺親自提的,到令我和你爹爹不好拒絕,想張家的家教甚為嚴謹,且世代的大族,自是不會差到哪裏去的,且雖是庶出之女,倒是我們高攀一二了,人家既然願意,我們怎好不應成”

    蕙畹沉思片刻道:

    “娘親有所不知,宗民宗偉的家裏,和張爺爺家不大一樣,都是妻妾丫頭成群的,且明爭暗鬥的厲害,卻不是什麽拎淨之家,俗話說妻閑夫禍少,宗偉那些個姨娘們,我瞧著沒一個省事的,恐有其母就有其女,可就不好了”

    劉氏不僅暗暗吸了口涼氣道:

    “你見過那家小姐”

    蕙畹道:

    “略略見過一兩次,性情的確不知,單容貌姿色卻是配的過大哥的”

    劉氏卻鬆了口氣道:

    “如此也就罷了,你看你小嬸,也是大家庶女,可性子溫柔和順,竟是百裏也跳不出一個來的,好了,若萬一性子不大爽利,為娘帶在身邊,□一兩年也就是了,張家主動提起,我們原就欠著人家的恩情,駁迴是萬萬使不得的”

    蕙畹不禁暗暗歎息,就她看,除了宗民宗偉,他們的幾個姐姐,哪個也不是省油的燈,算了,俗話說,近朱著赤進墨者黑,也許跟了大哥,就換了心腸也未可知,再說自己不過遠遠的見過一兩次麵,也說不好。

    一時辭了母親,迴房梳洗休息不提,過了兩日,劉氏大好,已經能下床走動了,蕙畹這才略放了心,這日正在院子裏翻土,想著迴來了,京城種的菜蔬大概就都荒廢了,不如在自己院子裏也種上些,豈不方便有趣。

    剛翻了兩下,秋桂手裏拿了一封信匆匆走了進來道:

    “小姐,世子爺命春花姐姐給您送了這封信來,您瞧瞧吧”

    蕙畹放下手裏的家夥什,在旁邊的盆裏洗淨了手,拿過信來拆開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辨卿雄雌

    一塊羅帕和展開的信紙,從蕙畹手上翩然落下,帕子是舊年間楊紫安得去的那塊,

    上麵如今提了一句舊詩: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卿是雄雌。”

    秋桂忙撿起來問道:

    “寫了什麽,值得您如此失魂落魄的”

    蕙畹迴神,接過帕子苦笑道:

    “如今,可是再也瞞不了他去了,你去把二哥喚來,不要驚動旁人要緊”

    秋桂得了吩咐,轉身去了,蕙畹拿起信紙細細瞧了一遍,心道這個楊紫安竟然約自己去臨濟寺說話,如今自己的身份和他私會,恐不好,可他即已得知了這裏的官司,若不去,卻也辜負了那些年兩人的情分,故想了一個權宜之計,讓博武陪著她去,爹娘必不會阻攔不說,也安穩妥當些。

    博文的思想比較僵化老派,告訴他,說不定更麻煩了,不一會兒,搏武一步跨進院裏,四下打量一下笑道:

    “怎麽,找我來替你翻土種地嗎”

    蕙畹白了他一眼道:

    “不是看不起你,這個看著簡單,實在的,裏麵有些學問,我也是看了書,實驗了許久,才弄明白的,你還是算了吧,二哥這邊做”

    說著把博武讓到側麵樹下的石凳上,秋桂上了茶來,博武接過來看了看道:

    “偏你這一趟京城去的,倒越發古怪起來了,這裏麵的是什麽”

    蕙畹瞥了他一眼道:

    “這是三花茶,是我讓秋桂帶著丫頭去各院摘來的,菊花、金銀花和茉莉花,洗淨了晾曬幹衝茶,最是清熱降火凝神靜思的,本是給娘親配置的,剛弄好了,還沒來得及送去呢,你可是第一個品嚐的”

    博武抿了一口,自由一股天然的花香,入口很是宜人,遂似笑非笑的道: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那點兒小心眼,不要在你二哥眼前使了,快說,有什麽事求我”

    蕙畹嘿嘿一笑道:

    “把手裏的信遞給他”

    博武接過看了一遍,反笑道:

    “就知瞞他不過,那日在臨濟寺,他看著你的眼神,就不大對了,可見心裏存著疑惑的,要我說,當初這件事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其實明白的和世子說了,想他也不會真怪罪了去,倒是瞞著他,令他當了真,且大病了一場,是我們做的差了,要我說,你們兩個昔日的情分,竟是我和博文都要遠一些的,也是以前在一起廝混慣了的,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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