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高興有人愁,在這個世界上生活著的人們從來都是這樣,平等從來都是個虛詞,如果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要是完全平等了,那麽有可能這個世界也就不再存在了。

    對於葛玉婷來說,她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她一定要改變自己的處境,不改變她就要活不下去了。一個人要是活到了這個份上還不思改變,還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上流連,那麽他就注定是沒有什麽出息的了,那他這一生也就完了。

    她要改變自己還有一個深層次的意思,那就是她要為她的寶貝兒子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她不能在起跑點上就輸給別人,她現在已經輸了,她要做的就是迎頭攆上。

    不過還好,老天還沒有總陰著,還衝她露出了笑臉。就在子昆好大個顯示,為老張送去區區五百塊錢的時候,葛玉婷卻掀開了她人生中嶄新的一頁。

    葛玉婷有一個好朋友,也是她的同學。這年頭有一個好朋友或者好同學都會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朋友就是財富這句話已經成了至理名言。這年頭,如果沒有攤上好爹好娘或者好老公,作為一個女人也就沒有什麽活著的價值,不過,如果有一個好朋友也會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葛玉婷就是在自己這樣絕望的前途中看到了希望,這個朋友已經給葛玉婷找了好幾次工作,但都由於龍興平的短視和淺薄,讓她的前程胎死腹中。這次她堅決不再聽他的。

    玉婷的這個朋友叫葉景紅,有錢有閑而且熱情不減,竟然樂此不疲地幫助她,按照她的話說就是:“咱姐妹兒還有啥說的?”

    三鼎公司,到這個地方求職,那至少需要本科學曆,即使是碩士博士什麽的人家還不知道要不要你。但她這個沒有什麽文憑僅僅是從一個小企業出來的會計,竟然就要走進這個高高的門檻了。

    此刻,她興高采烈的走進三鼎經貿有限公司的大門,卻被一個禮儀小姐攔住。

    小姐那漂亮的臉上機械地笑著說:“請問您找誰?”

    “我找你們蘭總經理,我和他已經約好了的。”葛玉婷似乎胸有成竹。

    小姐依舊笑著說:“那請您等一下。”

    小姐擰著好看的身段去了總經理辦公室。葛玉婷在門口等著迴話。她太知道這家公司了,這是這個城市數一數二的個體企業,這個蘭總就是這裏的老板,也是葉景紅的叔叔,擁有和管理著這個規模不小的貿易公司。她羨慕景紅有一個好叔叔,而她連一個看得起眼的親戚都沒有,子昆隻有一個如今不掙一分錢的老娘,想起這些她就鬧得慌。

    小姐又娉娉婷婷地走了出來。小姐的笑好看了一些:“蘭總讓您進去。”

    葛玉婷向小姐點一下頭,走進了總經理室。

    蘭總叫蘭偉達,可能是他爸爸起他的名字時想叫孩子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但又不能用偉大這個詞,就用達代替了大,偉大與偉達也不差啥。不過,一個過去的小業務員成了一 家大貿易公司的大老板,這對於一個普通的百姓來說也是夠偉大的了。

    誰都想成為讓人們景仰的人物,有錢,有權力,但那是命,多少人中才能有那麽一個,而普通的人整天 要為一日三餐掙紮。

    身心疲憊也要裝出笑臉,誰讓你是平頭百姓。

    現在她就要把自己弄出點燦爛的笑容出來。如果在這裏能夠謀到一個職務,她對自己的人生,對她寶貝的路路也有一個交代了。

    錢是生活這部巨大的機器的潤滑劑,如果得不到潤滑,這部機器就會鏽蝕,接著就會報廢掉。她如果到了這裏就會有一個不錯的收入,無疑會給她的生活增添了光彩。讓自己有一個不錯的收入,這是除了那些錢多的花不出去的富婆們之外百分之九十幾的女人都在為之奮鬥的目標,對於她來說尤其如此。

    大辦公室裏豪華的陣勢讓她心底發毛,她忐忑不安地來到蘭偉達的麵前。

    蘭偉達是一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他像許多個有了錢就覺得自己不是一般的人物一樣,總是麵無表情,他看著葛玉婷。

    葛玉婷小心地說:“蘭總,我和葉景紅是最好的朋友。她讓我……”

    蘭偉達點了一下頭說:“我知道。”

    就像一個名角出場前需要做一個特殊的鋪墊似的,蘭偉達說了一句話後就沒了下文。葛玉婷站在他的麵前,不知是應該說什麽還是不該說。蘭偉達看了幾頁東西後,才重新把目光投入到她的身上。

    “景紅和我說了你的事。你在一個工廠裏做會計?”

    “是的。”

    “哦。我們過去見過麵,那時候你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呢。現在多大?和我那個侄女差不多嗎?”他的話突然多了起來。

    葛玉婷覺得自己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來表現自己了:“我過去也在景紅家見過您的。我們同歲,今年三十二了。”

    蘭偉達點了一下頭說:“你都三十多了?不怎麽像嘛。是啊,我都五十多了。”

    他又看了一眼他手頭的一分文件:“這樣吧,你去找二部的經理秦凱。我已經和他說好了。你做什麽,多少工資,他都會告訴你的。”

    葛玉婷激動地想要跳起來,但她還是讓自己站穩,說:“蘭總,我真的謝謝您。”

    蘭總顯然不需要再說什麽,他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出去,又低頭忙了起來。

    葛玉婷幾乎是像一陣風似的來到二部的經理辦公室。門半開著,她看到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男人坐在一個大寫字台前在看著什麽,她慢慢地走了進去。她覺得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麽亮堂,這和那個工廠的廠房和幾間辦公室相比簡直如同地獄和天堂之別。

    如今這個社會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是越來越明顯,有的男人連老婆孩子老娘都養活不起,可有的男人那種風光和耀眼是你沒法想象的,你連妒忌的權利都沒有。

    她趕緊收迴自己的胡思亂想,敲了門得到迴應後走了進去。

    “您是秦凱經理吧。”

    秦凱有一張很有棱角的臉,他不像有些男人把下巴上的胡子刮得一幹二淨,把自己弄得像個新時代的太監,可也不像那些過於誇張的男人留著一副看著極不舒服的大胡子,他的胡子隻有那麽不長的一茬,像新近長出的青草,顯示著一種活力似的。他的眼睛很犀利地掃了那麽一下,讓葛玉婷的心那麽微微的一顫。

    “是啊。你是……”

    “我叫葛玉婷,是蘭總叫我來找您的。”

    秦凱的動作不大,可十分的恰到好處,他微微地笑一下說:“蘭總和我打招唿了。你是幹財務的?”

    “是,我幹了十幾年了。”

    “在什麽地方?”

    “在一家工廠。”

    “是這樣子。商業會計和你們工業會計還是有些區別的,你還要學習一下。”

    “我願意。”她答應得十分幹脆。

    “這樣吧,我的一個會計退了,現在正好缺一個財務人員,你就來接這個缺吧。工資的問題,既然是蘭總介紹來的,當然就少不了,一個月一千五你看還可以吧。”

    葛玉婷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又怕說出了不合適宜的話鬧出了笑話,或者把事情弄壞,竟然啞了一下,就如同熱鬧的舞台上,演員們演著演著,突然之間來了一個冷場。

    “孩子多大了?”

    “快到十歲了。”

    “家裏還有什麽人?”

    “愛人是我過去那個工廠的,還有個婆婆。”

    “有時候要出門沒有問題吧。”

    “在家裏我沒有什麽可操心的,如果出差隨時都可以走。”

    秦凱想了一下又說:“你來。”

    秦凱把她領到一個十分寬敞的辦公區域,十幾個人在電腦前工作著。秦凱在一個顯然是空下來的電腦桌前停下。

    “這裏就是你的位置,你的上級是財務主管,就是這位。”

    對麵有一名顯得很精幹也很瘦削的男人站了起來,向她點了一下頭,又笑了一下。

    “不過,你有事情也可以直接和我說。”

    到了現在,葛玉婷的伶牙俐齒已經不怎麽聽使喚了,隻有不住地點頭的份兒。

    沒有享過福的人,就不知道什麽是享福;沒有一個好的環境,你就難以想象一個好的環境會給你帶來怎樣的心情。如果總是惦記著眼巴前那點小事的,那你就永遠也不會有什麽大出息。

    想想這些年和龍興平過的日子,玉婷的心就像懷揣個小貓在用它的爪子在撓她的心窩。

    一個人怎麽樣在年輕的時候還看不出來,那時都年輕,都有希望,也都被一股子單純的感情蒙蔽著,可是,年紀越來越大,就覺得不是那麽迴事了,有的人出息了,有的人沒有,有的人甚至越活越迴旋,作為一個女人,你要攤上個這樣的男人,你就注定是倒黴了。現如今的人一個比一個實際,你就是養活孩子侍侯老娘也得有起碼的條件,要吃沒吃的,要住沒住的,你還孝敬個屁。

    誰能想到子昆和她確定了戀愛的關係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要對我娘好。”

    “你就沒有別的話說?”她笑著。

    “我娘她不容易。”他一臉的嚴肅。

    “誰的娘都不容易。”

    “可我娘非常不容易。”

    “我知道,她一個人拉扯你長到了現在。”

    “你要對我娘好。”

    那時,她竟然被這樣一句話好一陣感動,她迴家和媽媽說了,媽媽竟然也說:“這才是個好孩子。”

    是的,他的確是個好孩子,真的沒脾氣,從來沒有對她說過粗話動過拳腳。可是,十年來生活不僅沒有改變,而且還像他這個人似的,越來越抽抽了。她也不是不想孝敬子昆的老娘,但她現在實在沒有那樣的心情。住著筒子樓,吃粗茶淡飯,穿著廉價的衣服,好心情從哪兒來?

    家裏的環境讓葛玉婷厭煩,工廠又叫她痛苦不堪。可是,真是老天開眼,在這裏隻有一個上午的時間,她就感受到了什麽是人生的幸福和快樂。

    她看到那些茫茫碌碌的人是那麽的瀟灑,他們談話的情緒也是那麽高漲,她發現這裏的業務十分繁忙,效益自然是出奇的好。不出來就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廣,人有多麽大的差別。她又一次地覺得在那個小工廠裏活著的人其實和半死的人沒什麽區別,隻是還有那麽一口氣而已。

    公司免費供應午餐,看到那些豐盛的飯菜她的心裏甚至有一種感激涕零的衝動。在家裏,每天的飯菜都成了問題,子昆的老娘做的那些東西實在是難以下咽,不過也不能完全地怪她,在那個家裏隨時都有喝西北風的危機。

    她吃著韭菜炒魷魚,醬豬肝和辣椒炒豬肉,心裏在想,要是子昆看到這些會想什麽呢?

    吃完了飯她就找個電話亭給葉景紅打電話。

    “喂,大恩不言謝,我已經開始工作了。”葛玉婷掩不住自己的興奮。

    “好啊。”電話裏傳來好聽的語調。

    “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給我個機會。幹什麽?我請你吃飯啊。一定要請。我在新藝酒樓等你。紅紅,我真的非常高興,真的不知道應該怎樣謝你了。你的一句話,這句話可真是管用啊。三鼎公司一般人可是進不來的呀,這我可知道。你一定讓我好好地慶祝一下。”

    葛玉婷放下電話,臉上流下幾滴激動的淚水。

    主管暫時沒有安排她工作,她就向人借了本《商業會計》看起來。有一個好的環境和好的心情,時間過得也快,不知不覺中已經下班了。

    “怎麽樣,還習慣嗎?”

    這是她的主管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很不錯的。”

    “蘭總是你什麽人?”

    主管姓趙,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兩條明顯的皺紋,但他的年紀看得出並不老。

    “他是我朋友的叔叔。”

    “嘔,好,好。以後有事情我們可以多溝通。”

    葛玉婷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

    “葛小姐到哪裏吃飯?”

    “今天我請朋友吃飯。”

    “好,應該的,應該的。”

    趙主管點了下頭,退了幾步,轉身走了。

    她覺得他比那些渾身都是油味的工人有趣多了。

    她一想起子昆要她手裏這僅有的五百塊錢就氣。還好,總算沒有給他,這筆錢是她準備今天晚上請葉景紅吃飯早就準備好的,當然還有幾個陪同的同學。

    先來到新藝酒樓,朋友們竟然相約著同時到來。

    葛玉婷覺得自己和她們相比顯得有幾分老氣,這是工廠那個惡劣環境造成的,也是龍興平給她帶來的苦難,哪一個女人不希望自己比別人漂亮呢?可一站在葉景紅的身邊,她就覺得氣短。葉景紅的年輕漂亮是那種逼人和壓人的,如果不說出實際年紀,說她二十幾歲一定有人信,加上她華麗的衣服,使她周圍幾十米的地方都閃耀著光輝。

    如今這年頭要保持住女人的漂亮和青春,都是以金錢為基礎的,景紅的花消看著讓她眼暈,她覺得這輩子是不能和人家比了,她家的祖墳上沒有冒青煙。她不但沒有攤上好爸爸好媽媽,也沒有攤上個好丈夫,那個該死的男人除了孝敬他的老娘,就幾乎沒有什麽事情可做似的,而現在的男人有誰不掙著搶著升官發財呢?可他竟然傻了巴機的去當那個小廠子的破廠長,窮得工資都發不出,還不知愁,不是吃錯了藥就是病得太重。

    葛玉婷這些想法時斷時續,也沒有忘記把朋友們讓進一個豪華的單間。酒菜上齊,她手裏端著酒杯不無感慨地說:“諸位,你們知道,我在我們那個小小的工廠幹了十幾年,如果不是我們那個工廠實在不行了,我說不定還會在那裏幹下去。可是,我們那個廠子已經半年沒有開過工資了,並且很快就要賣了……”

    何麗環攔住葛玉婷的話:“你的老公不是在那裏當廠長?他沒有撈點錢呀什麽的?如今哪一個廠長啊是白忙活的?”

    葛玉婷苦笑著說:“他那個廠長你就別提了。這是廠裏實在沒有人管事兒局裏臨時找了這麽個人,人家誰都不愛幹。別說給自己撈點錢呀,就連一把笤把都拿不到手。好了,現在不說他。可我現在又有了一個更好的工作。我真的沒有想到我還能到一個這樣大的公司當一個白領,所以我現在要感謝一個人。”

    葛玉婷把目光轉向葉景紅:“景紅,謝謝你。 我們是多年的朋友,可我沒有想到我的命運因你而改變了。我沒有大學文憑,又不怎麽年輕,沒有你,三鼎公司就是要一百個人也要不到我頭上的。我今天往那裏一坐,感覺真是太好了,所以,大恩不言謝,請接受我的這杯酒。”

    葉景紅笑著:“看你說的。這也是你自己的命運,誰也不會把我們的美女總藏在深山老林裏的。來,大家一起喝。為我們的美人改變了命運幹了這杯啊。”

    大家響應著一起幹了杯。

    葛玉婷幹了後說:“景紅,你就別寒慘我了。我覺得你們個個都生活得有滋有味,有時候我都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你們個個都要什麽有什麽,想什麽來什麽,可我呢?你們的老公讓你們衣食無憂,可我呢?你們個個都是富婆,就覺得現在的人好象都是過著你們那樣的生活似的。我想你們,可我不敢見你們,我覺得你們把我落下得很遠了。現在我才又覺得我找迴點和你們平等的感覺。所以,今天我要喝個痛快。來,喝。”

    另一個同學叫著:“你把你自己說成什麽了,景紅說得不錯,你可是我們這些人中僅次於景紅的美女,誰也不會永遠不去關注你的。還有,我們這些人屬你多念了幾年書是不是,你當個白領是最應該的了。”

    葛玉婷的臉蛋粉紅似春桃,眼睛汪汪如清泉,她一個勁地搖著頭說:“我說你就別寒慘我了,我也隻不過是中專畢業,和現在的小年輕相比差遠了。做一個你們這樣的女人什麽也不操心,有老公不時地給錢,我們就是消費,那該有多好,可是我知道我自己沒那個命。”

    葉景紅悄悄地問:“子昆在幹什麽?他還忙著那個廠子不成?”

    葛玉婷哼了一聲說:“他呀,現在還在做夢,幻想著工廠能夠起死迴生呢。我還真不知道他離開了工廠自己能夠幹什麽。跟大家說句實在話,今天是我這幾年來最高興的一天。我現在又看到了希望。如果沒有這個希望,我真覺得我活不下去了。光說現在的人圖錢,你們說不圖錢行嗎?沒錢怎麽支撐一個家?怎麽養活一個那麽大的孩子?更別說是讓孩子受什麽教育了。說句笑話給你們聽,如果我二十幾歲沒有結婚,我說不定也不管那麽多,隻要有錢不管他多大的年紀我都會嫁給他。你們不要覺得我是在瞎說。生活的確是能夠改變一個人的。”

    何麗環故做惋惜地說:“這就是我們女人的悲哀是不是?不過,也沒什麽。玉婷,祝賀你這個新的希望。不要哭,麵包會有的,你現在不就有每月一千五的收入了嗎?”

    葛玉婷顯然是有些醉了,或者是自己讓自己醉了,她拉著葉景紅的手說:“紅紅,有你給我的這一千五百塊,我們家就能過上好日子了。一千五啊,我過去想都不敢想。紅紅,你說我差什麽,我年輕的時候怎麽就不找個像你的老公那樣的人呢?那時,我就圖子昆人老實,厚道,可這些不能當飯吃啊。你知道我們家過的是什麽日子啊?買一次肉隻能給路路自己吃……我怎麽就不能過上好日子呢?現在好了,紅紅,我……”

    “玉婷,你就別說這些生份的話了。我們不是好姐妹嗎?那還分什麽這個那個的?你是靠你自己給自己掙飯吃,你的工資是你應該拿的。”

    “紅紅,我早就想,我什麽時候也能喝醉一次,我那麽說其實心裏是苦的,可我現在心裏是甜的,喝多是我願意的,我高興喝多啊。人生能有幾次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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