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於林風必摧,人前顯貴身自危。

    家有美玉櫝中藏,莫與他人來張揚。

    人性的弱點,在於人人都想過上好日子,而又見不得別人強過自己。別人強過自己,便會自慚形穢,生出嫉妒之心。人前顯赫,嫉妒他的人就多,就會有人暗中生出不良之念,這顯赫之人也就危險了。所以智者身居顯位,常常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就如林中大樹,比別的樹木高出很多,風最先吹折的也必然是這棵樹。自己有了什麽值得驕傲之處,切莫圖一時心中之快,拿與人前賣弄,以免別人生出非分之想。

    三楞武功原本就不是侯耀武的對手,心中對侯耀武有所忌憚,偷瓜事件發生後,侯耀武出麵從中調和,二楞也隻得答應了下來。誰知侯誌禮不知進退,又生出事來,連侯耀武也給算計了,惹得耀武大怒,發誓不管叔叔家的事了。三楞見侯耀武撒手不管了,也就來了精神,他本來就是個“夜遊神”,隔不幾天就在夜裏到侯誌禮院牆外裝神弄鬼,學著鬼叫,嚇得侯誌禮的老婆躲進被窩不敢露頭。侯誌禮知道是有人找他家的晦氣,就和兒子出去找那個裝神弄鬼的,院子周圍都找遍了,連個鬼影都沒找著。

    張金牛對侯誌禮再次引水入村一事很是惱火,本想去找侯誌禮家的晦氣,替鐵牛出出氣,見三楞挺仗義,把這“活兒”替自己做了,也就一心一意捉他的黃鱔。從三楞入獄時到現在,已經有四個年頭,張金牛捉黃鱔也整整捉了四個年頭,黃鱔也不知道讓張金牛給捉走多少代了。四年來,張金牛每天晚出早起,白天有時去縣城賣黃鱔,有時就去睡大頭覺,心思根本不在莊稼地裏。除了收種莊稼之外,剩下的活兒都讓張白金給幹了。那老頭兒也挺辛苦的,一幹就是三四年,整日撅著屁股拔草去苗,居然沒有什麽怨言。可憐天下父母心,也真難為他了。

    四年過去,張金牛算了算,自己就這樣一直幹下去,捉黃鱔的收入不覺已有了12萬元之多。村民們誰也沒有想到,一不留神,這個整日看似吊兒浪當的金牛,居然不知不覺中成了村裏的“暴發戶”。

    又是一年麥收季節,這一年,高玉明終於心想事成,在鄉政府的幫助下,買到了圓盤耙,村裏人見高玉明買了圓盤耙,也就不再把麥秸杆倒進小河,都放在地裏準備用高玉明的圓盤耙把秸杆埋進地裏。

    誰知就在這時,侯誌禮家的麥田秸杆突然著火了,那天風力又大,接連燒了好幾家麥田的秸杆。檢查人員發現有人燒秸杆,馬上趕來,找到村主任高玉華,問起火處是誰家的責任田?高玉華到田間一看:“這不是侯誌禮家的麥田嗎?現在都有圓盤耙了,他侯誌禮怎麽還燒秸杆?不怕罰款呀?”忙把侯誌禮找來問是怎麽迴事。

    侯誌禮到麥田一看也愣了:“自己沒燒麥茬呀?這是誰幹的?”他就向檢查人員解釋說不是自己燒的,可能是有人跟他家過不去,有意暗中點火,好讓他家挨罰。

    檢查人員說:“不管怎麽說,反正是你家麥茬著的火,你就得接受500元罰款。如果別家燒了自家麥茬,都說是他人燒的,這事還怎麽去管?”

    侯誌禮覺得檢查人員說的也在理,自己又是教師,不宜與他們爭執過多,就掏了500元罰款,把檢查人員打發走了。

    張金牛又捉了一段時間黃鱔,看看家裏的存款也有15萬元了,就想把自己的房子重新翻蓋一下。“要蓋就蓋得像個樣,將來兒子找媳婦也好找一些。”他決定投入10萬元蓋個二層小樓,再蓋兩間偏房作為廚房用。

    張金牛放下捉黃鱔的活兒,開始忙他家建房的事。由於資金準備充足,兩層八間的小洋樓不到兩個月便建成完工,還在院裏蓋了兩間偏房。

    村民們在張金牛初建房屋時沒怎麽在意,農民外出打工,掙了錢迴來蓋房是常有的事。當看到張金牛一下子蓋起了二層小洋樓,村民們才大吃一驚。“就這兩層小洋樓,沒有10萬元是下不來的,他張金牛那來的那麽多錢,即使外出打工,多少年才能掙到這個數呀!”村民們開始相互議論。

    有人問張金牛:“整天見你都在家,也沒外出打工,你建房需要那麽多錢,你是怎樣掙來的?”

    金牛說:“我自己哪有那麽多錢,還不都是向叔叔借的,孩子眼看著就大了,要找媳婦,房子不蓋不行了。”

    村民們對張金牛的話半信半疑,要說張黑金借給金牛10萬元,他張黑金也借得起。可這畢竟是10萬元呀,張黑金能不考慮考慮,萬一金牛還不上怎麽辦?畢竟張黑金還有一個銅牛呢。要是這樣,以後銀牛和鐵牛也依葫蘆畫瓢,伸手向張黑金要,張黑金又該怎麽辦?他不會不考慮這一層吧?從這點上看,金牛說的話又不像是真的。

    不管怎麽說,張金牛這麽一折騰,一下就把楊村村民的房子給比了下去,村民們今後再蓋房,就不能不考慮張金牛的因素,至少也得向金牛家的小洋樓看齊,否則就太寒酸了,孩子以後談婚論嫁也要受影響,這得給家裏增加多大的經濟負擔哪?

    楊村村民對於張金牛的兩層小洋樓,一方麵是羨慕,別一方麵又是不滿,於是就有人私下議論,說張金牛整天吊兒浪當的,哪來那麽多錢?說他是向叔叔借的錢,鬼才相信呢!這錢一定來路不正,說不定是幹壞事弄來的。

    張白金對金牛突然間蓋起小洋樓也是大吃一驚,別人可以私下議論,他是金牛的父親,就不能不搞清楚這錢的來路。他找到金牛,問金牛錢是從哪來的。金牛怕父親知道了他捉黃鱔能賺大錢的真相,對外人說起壞了他的好事,就對父親說:“跟叔叔借的呀!”

    張白金又跑到飯店問張黑金:“金牛家蓋房說是你借給他的錢,你跟我說說是不是你借給他的?”

    “沒借呀,要借我還能不跟哥哥你說一聲,金牛這孩子什麽時候學會說瞎話了?你再問問他到底是怎麽迴事?”張黑金也有些擔心起金牛來,索性和哥哥一起到金牛家裏,非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張白金兄弟二人又來到金牛家,張白金問金牛:“現在你叔叔來了,你就當著你叔叔的麵把話說清楚,你這錢是怎麽來的?咱可不能幹那些違法亂紀的事,你要是出了事,我還怎麽在村裏人麵前抬起頭?你一家人的日子怎麽過?”

    金牛一看事情隱瞞不下去了,就對父親和叔叔說了實話,並向他們說明了隱瞞的原因。他還特意安排父親和叔叔,一定要替自己保密,別人問起錢的事,就對他們說是借叔叔的。

    張白金一聽捉黃鱔能賺那麽多錢,也大吃一驚:“金牛你也小心得有點過了頭,連我你也瞞。你不讓我說我不說就是了,幹嗎瞞得死死的,讓人整日為你提心吊膽的。看來我的擔心也多餘了,這下就放心了,也不枉我為你家拔了幾年草。他叔,沒事兒了,咱們走吧!”老哥倆兒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金牛家。

    金牛家蓋起了小洋樓,在楊村最嫉妒金牛的也就是侯誌禮,侯誌禮心說張金牛這些年不務正業,哪來那麽多錢蓋房子?一準是幹壞事得來的。10萬元也不是個小數,他說是向他叔叔借的錢,蒙誰呢?兩家本來就不順,侯誌禮巴不得張金牛家能出點兒事,就安排兒子侯立文,沒事就盯著張金牛,看他究竟都幹了些什麽?如果發現金牛做了違法的事,就馬上報案,讓他張金牛吃不了兜著走。

    房子蓋好後,張金牛繼續捉他的黃鱔,隻是他沒有想到,屁股後麵多出了一雙眼睛。侯立文跟蹤了一段時間,也沒發現張金牛幹什麽壞事,就把看到的對侯誌禮說了。侯誌禮想來想去,覺得事情一定出在捉黃鱔這事上麵,就讓立文注意一下張金牛每天都捉了多少斤黃鱔。

    常言道:“不怕賊敲門,就怕賊惦記。”一旦被侯立文盯上,他張金牛賺錢的買賣還能瞞得下來?侯立文觀察一段時間後,對侯誌禮說:“金牛捉黃鱔一天就捉了大半桶,足足有20多斤,每天都是這樣。”

    侯誌禮按市價算了一下:“20多斤黃鱔,那不是200多塊嗎?一個月就按捉20天算,那也是4000多塊呀!到哪兒打工能掙這麽多錢?按這樣算,他張金牛這幾年少說也該掙十幾萬了。怪不得他能蓋得起小洋樓呢?看來他蓋了小洋樓,手裏還應該握有許多錢。”不算不知道,這一算下來,侯誌禮徹底明白是怎麽迴事了。心說:“張金牛啊張金牛,看你表麵上傻裏巴嘰的,內心城府居然這麽深!這麽賺錢的買賣,居然讓你把全村人瞞了好幾年!不行,錢也不能讓你張金牛一個人給賺了,有錢還得大家賺。”

    侯誌禮就留上了心,也給立文買了黃鱔籠子讓他捉黃鱔,不僅如此,他這次還下了大本錢,一下子就買了300多塊錢的,籠子足足有100多隻。立文搶在張金牛前麵,把黃鱔籠子這麽鋪天蓋地往水邊一放,一下就能延伸半裏多河段。張金牛還在楊村水塘裏捉時,侯立文已經沿兩條小河向東南方向捉了五六裏地了。一天就能捉上來60多斤,10多天下來,居然掙了7000多塊,把個侯誌禮樂得北都找不著了。

    張金牛捉黃鱔本來是有計劃的,這個月該捉哪個水塘,下個月該捉哪個河段,哪段時間需要休息,他都是按部就班地進行。可他哪裏知道,侯立文都搶在了他的前麵,提前把黃鱔給捉了一遍,再等到他去小河捉時,籠子裏也就一些小泥鰍和小黃鱔了,再往東南方向下籠子,情況還是如此。

    “一定是有人提前捉過了。”張金牛馬上意識到有人在搶他的生意。他停止了捉黃鱔,留心觀察了幾天,終於發現侯立文搶在了他前麵,還在往小河東南方向跑呢!這小子也真夠辛苦的,都跑到七八裏外了。

    既然有人發現了這個秘密,那就不是他張金牛的獨家生意了。水域是公有的,也不是他張金牛的,當然誰都可以捉。如果是別人,張金牛完全可以與對方達成協議,劃出各自的捉捕範圍,這樣雖然被別人搶走一部分生意,但還是可以維持自己的一部分利益,誰會想到對方偏偏是自己的老冤家侯誌禮家的人!前段時間三楞還在裝神弄鬼找他家的晦氣,把他家麥地裏的麥茬給點了,害得侯誌禮白白被罰了500元錢,這事兒壓根兒就沒法與對方談判。

    “你壞了我的生意,你也別想從中撈到好處。”張金牛氣不過,就把侯立文捉黃鱔搶自己生意的事對三楞說了。

    三楞說:“這還不好辦,我把他的黃鱔籠子偷走就是了。”於是,三楞在晚上悄悄跟蹤侯立文,待侯立文把籠子放好走人時,張三楞就開始下手了,把所有的籠子給偷得一個不剩。

    籠子被偷,侯誌禮就又給立文買了一些籠子,這次他加了小心,隻買了100多塊錢的,沒過幾天籠子又被偷了。侯誌禮知道是張金牛做了手腳,這是在報複自己,這生意是做到頭了。

    “你不讓我賺錢,你也別想賺錢。”侯誌禮發狠了。他在楊村到處宣揚,說張金牛蓋小洋樓是捉黃鱔賺的錢,都賺了好幾十萬了。他還說也讓立文捉了十幾天,一天賺了一千多,十幾天就賺了一萬多。經侯誌禮這麽雲天霧地一白話,村民們終於知道了張金牛賺錢蓋小洋樓的秘密,人們都急紅眼了,紛紛買籠子捉黃鱔。

    你想就那點水域,能有多少黃鱔?一個人捉還行,這麽多人同時動手,有多少黃鱔夠他們捉的?水塘和小河裏的黃鱔很快被撈得差不多了,許多人買了籠子,本錢還沒賺迴來,就不見黃鱔的影子了。氣得許多人大罵侯誌禮:“這毛猴子真不是東西,盡說瞎話!那裏有那麽多黃鱔?要有那麽多,他還對咱說?這人沒安好心眼,以後再也不相信他的鬼話了。”

    捉黃鱔的秘密爆光了,張金牛捉黃鱔的事業也徹底到頭了。他心裏很明白,從此以後,會時不時有人用他這種方法在附近水域去捉,根本不可能再給自己做獨家生意的機會了。張金牛的老婆還直埋怨金牛:“都是你為了逞能,蓋什麽小洋樓,在人前露了富,讓人給盯上了。現在可好了,生意給攪黃了,看你以後還能幹些什麽?”

    張金牛還挺不服氣:“你就會做事後諸葛亮,蓋小洋樓的事還不是和你一起商量的?現在出了事了,你不說自己也有責任,倒埋怨起我來了。這事就這樣了,反正該賺的錢咱也賺了,以後誰也別埋怨誰了。”

    張金牛不捉黃鱔了,就到叔叔張黑金飯店附近的公路上碰運氣,正百無聊賴之際,迎麵看見張三楞騎著自行車趕來,後座上還帶著一條死狗。

    “三楞,你這是幹啥呀?”金牛問。

    “我逮狗去了。今天運氣不錯,剛走一裏多路,就發現這條狗在公路旁邊跑,我就用炸狗彈把它放倒了,這不,還在車後呢?”三楞得意地說。

    “你把人家的狗逮走了,就不怕人家找你的麻煩。”金牛問。

    “這狗在公路上亂跑,把狗弄走,喂狗的人家也不知道是誰幹的。無本的生意不幹白不幹,一條狗能賺100多塊呢!”

    “你打算咋處理這條狗?”金牛問。

    “迴去把狗皮扒了,一張狗皮值40多塊!狗肉就賣給飯館。”

    “你幹這事兒有多長了?”金牛問。

    “都一個多月了,現在是秋天,狗肥著呢。我每天都順著公路往西找,看見狗就扔炸狗彈,每天都能搞個一條兩條的,基本上沒放過空。”三楞談起來眉飛色舞。

    “我看你就別幹這缺德事了,搞不好丟狗的人家真的會找上門來。”

    二人正說著,張黑金匆匆趕過來。對三楞說:“三楞,剛才楊正興從山西打來電話,說工地上有老鄉在附近市場上看見你媳婦翠花了,那老鄉怕她跑了沒敢驚動她,楊老板讓我問問你這事咋辦?”

    “哎呀,我的媽,翠花總算有信了!”三楞把車後的死狗往金牛麵前一丟說:“這狗我也沒心思處理了,就送給你燉狗肉吧!”

    說完,張三楞兩腿一夾自行車,掉轉車頭,飛也似的往家裏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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