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在寫第五本書,最後一本。當然,還會應邀寫些隨筆和雜記,有時候還寫文學評論,上權威性的專業刊物呢。莫妍阿姨說過,我們還會見麵的,可是自從她去了美國,就一直沒有消息了。可能是忙吧。忙著活,忙著滿足別人的要求和自己的欲念。不過我每天都給她寫電子郵件,匯報我的生活。

    因為我,她很晚才結婚,她還告訴我,她立誌當一個高齡產婦,無論如何都要養個寶寶。她到現在還總是能因為對自己的承諾而不懈努力,真讓人敬佩。我也是這麽想的,無論如何都想有自己的孩子。我看上了一個男人,他和我很有默契的。你說過,愛人之間默契最重要,因為交流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她和往常一樣,在一個綽約多姿的女人的照片旁寫信,那是女人留下的唯一的照片,卻似乎應該是最美麗的,因為女人在認為自己最美的時候會格外自信,這一點從女人一如爛漫山花的笑容裏就能看出來。

    她不會每天都寫信給她,看著她的容貌,再看著她傳給自己同樣的精雕細琢的臉,她就會止不住大聲哭泣,她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什麽最終留給她們的隻是寂寞。

    她隻有在感覺自己足夠堅強的時候才會寫信。

    莫妍阿姨說,你是最害怕寂寞的女人,而我恰恰相反,最耐得住寂寞,所以我能完成你的心願,安靜地寫作。

    其實她不懂,我比你更怕寂寞。隻是我不想讓自己違背你的意願,我一直把自己當成是你生命的延續,所以我命令自己做你想做卻不能做的所有事,無論多高的代價。你知道的,沒有人能勝過我愛你,特別是那些自負的男人,親愛的媽媽。

    她離開電腦走到窗前,眼角掠過來不及成形的晶瑩。媽媽,我會記得你說的話,我們對生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是,為什麽你做不到。

    可能他是個對咖啡沒有抵抗力的男人,少許的咖啡因都能讓他持久興奮,而那也是他必須需要的。

    入睡前,他的鬱悶和苦惱全冒出來折磨他的神經,他對自己的工作成效產生極大的懷疑,即使別人已經用豔羨和崇敬的目光給他以肯定,他還是不能確信自己的決斷。

    於是他開始分析每個人的話,迴憶每個人的眼神,並且把這些都與生產的方向和銷售的渠道可能改進的地方聯係起來進行縝密的規劃和思考,最後還要拿起地區交通圖,一一確認現存客戶和潛在客戶所處的位置,仔細研究他們的名片並小心翼翼地把它們逐個插進名片夾裏。

    淩晨時分,他的心才平靜下來。用一種奇怪的姿勢鼓勵自己可以安心結束這樣的深思熟慮了。他把兩隻號碼不小的腳舉過頭頂,腳趾相互交叉像雙手合握祈禱的樣子,然後使勁地搖晃幾下。

    他很快便睡著,睡夢中想象著公司和他本人都極其強大的情景。

    為了爭取到和菁菁的約會,他允諾她一起去鹿頭的咖啡廳。

    你的眼睛裏總是布滿血絲。她帶著具有地中海風情的神秘香氣撲進車裏,雙唇塗滿濃重的咖啡色。

    你知道我很不喜歡咖啡,尤其是它出現在你的嘴唇上,我更加不爽。他摘下太陽鏡扔進抽屜,頭未偏,神情嚴肅。

    可是你需要咖啡。她沒理睬他的不滿,拿出盒裝牛奶,把吸管咬在嘴裏。

    你這個精靈一樣的壞東西。他猛側身將她攬進懷裏,欲意化她為他身體的一部分。知道嗎,每天都很想見到你,見到你就恨不得吃掉你。

    你的牛奶盒怎麽會有點燙呢,你喜歡喝煮沸的牛奶嗎。他抓過她的牛奶盒,看了看,然後把吸管塞進自己嘴裏。

    怎麽是雞湯的味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樣把雞湯裝進牛奶盒的,你能告訴我牛奶去了哪裏嗎。

    車子不得不在路口處繞個大彎,身材高大的交警讓她想起了北方道路兩旁的楊樹,他正在給開紅色法拉利的傲慢女人開罰單,那女人一邊掏錢簽字,一邊對著電話發牢騷。她身上的衣服隻在皇冠大廈才有賣,她不準楊樹靠她太近。

    你為什麽一個人住,父母呢,兄弟姐妹呢,還有,朋友也沒有嗎。

    我不知道那些人在我的世界存在的意義,我隻想要媽媽,隻是她早早就離開了我。

    她去了哪裏。

    天堂吧,或者別的她想去的世界,我不太清楚,我隻知道我不可以阻止她。

    他被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踩了刹車。

    不必驚怪,你不是和我一樣嗎。無論是父母,兄弟姐妹,還是朋友,你有哪一個呢。她拍了拍他的手背,這裏好像不方便停車的,小心我們和剛才的那輛法拉利一樣,太丟人了。

    車子重新向前跑去,隻是緩慢了好多。

    我和你不同,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即使沒有任何人,我也會很好,甚至會更好些,因為多了自由。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語出後才發覺自己的話真的是很沒水平,似乎在欲蓋彌彰自己的脆弱,又像在挑釁身邊女孩的堅強。

    習慣一個人為什麽還要找我呢。她撥弄了一下長發,讓風盡情將它們吹起。不必把問題說得那麽沉重,讓人聽了覺得我們很不幸,而事實上,我們並不那麽看。

    嗬嗬,是啊。他終於給車加了速,心情變得輕鬆起來。我能和你探討個問題嗎。

    她點了點頭,看著窗外的建築森林。

    我得罪了很多昔日的夥伴,長期的合作讓他們誤認為我們的誠心是一種愚昧的妥協準則,其實更重要的原因還是他們不能接受我們過於快速的更新,因為我們已經不能按照他們希望的那樣和他們達成協議,我們所依照的是最新的人才勝任力模型,而他們還是單一地注重員工的經驗,甚或是學曆。有時候和他們溝通很困難,即使不購買我們的產品,他們一樣可以找到合作夥伴。創業之初,大家都有相似的雄心壯誌要引領產業前沿,而現在,我發現很難讓他們信服我的想法。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們變得樂於坐享其成,有點資本就喪失了鬥誌,真不像個男人。他的嘴角微微有抽動。

    你留幾件低檔的相比而言較為醜陋的衣服在衣櫃裏,無論什麽時候拿出高檔的衣服來穿,都覺得自己嶄新了一迴,並因此感覺不錯。當你把那些不很喜歡的衣服丟掉,衣櫃裏僅剩讓你舒服的衣服後,你會漸漸覺得,原來那些曾讓你煥然一新的衣服是那麽普通,於是你隻能買來新的更高檔的衣服來重新對比。

    她將裝過雞湯的牛奶盒捏扁,扔進車內的廢物筐裏。我寧願堅持在你羽翼尚未豐滿的時間裏,那些所謂的舊友是必要的,如果不是用來共勉共勵,至少用來與你的新思想作對比,讓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進步。起初他們因為和你產生了差距而懊惱,也許你還值得嚐試與他們溝通,出於友情上對他們尊嚴的嗬護或者對你自身長遠利益的考慮,但是我想,一旦差距演變成了不同的世界,你更多應該考慮的是,尋求新的參照物。

    嗬嗬。這才是我想聽的符合我秉性的話,我做商人不僅僅是為了錢,我喜歡創造和挑戰的樂趣,我必須保證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有一個符合自己意念的理由。他笑得很開心,而且笑了很長時間。

    她對他情緒的變化毫無興趣,隻是看著前方的路。她想盡快見到鹿頭,在距離高域靈狐還有數十米的地方,她就抑製不住興奮地叫了聲,到了。

    他有點奇怪,也有點失望。

    像往常一樣,這裏有很多人,鹿頭的勤奮與他不竭的創意相比,已無必要誇讚。

    這次點什麽。鹿頭親自走過來招唿他們。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最近過得還好吧。我的寒舍裏能有你這樣的名人前來光顧,真的是三生有幸。不在山,不知其高,讀過你的文字,實在佩服小姐的妙筆。

    你看了她的書。他從報紙裏探出腦袋,摸了摸鼻尖。

    書嘛,我當然是都看了的,包括各大刊物上乾菁的文章,我也有所拜讀。根據你新書的名字,我設計了一個圖案,希望你能喜歡。鹿頭朝身後擺了擺手,一個相貌清秀的服務生把咖啡端了上來。

    這次的咖啡杯稍微大一些,托盤周邊畫有不同樣式的京劇臉譜,咖啡顯然被稀釋了濃度,上麵漂著一把橙色的小提琴。

    我還沒有讓這本書問世,是誰泄露了秘密。她端起咖啡喝了一下口,感覺到一種頗為奇特的東西攙雜在原本濃鬱的味道裏。

    有人把你的秘密刊登在了本月一本名為新見的雜誌上,我看到題目,戴著麵具的小提琴,那個時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的設計。

    現在可以把它賣給別的客人了。鹿頭接過身邊的服務生手裏的另一杯咖啡,示意他把點單中的名目添加一項。

    感謝你為我帶來了這樣的靈感大師,我也專門有為你做了摩卡。

    他卷起報紙狠狠地朝鹿頭的壞腦袋敲去,鹿頭歪著身子後退了幾步,保了性命。咖啡上浮起的兩枚銅錢惹得她忍俊不禁,隨後三個人一齊大笑起來。

    夜風把碩大的落地窗簾子吹起來,皎潔的月光映照下,猶如一個巨人在跳草裙舞。

    你是什麽樣的人的女兒,我甚至都沒有勇氣去猜測。他的頭深按進她的脖頸,幾乎使出吮吸的力氣親吻她雪白的肌膚。

    不光是你有疑惑,就連我自己都不能得到答案。她高仰起頭,語調低沉,手指緊捏住他寬大的肩膀,保持著平衡。他順勢把幹熱的唇滑向她的胸脯。

    寶貝,你讓我不能控製自己。他抱起她,走到沙發邊,像往常一樣把她放在腿上,隔著絲綢外衣解開她純棉文胸的帶子,兩隻厚大的手掌比起她嬌嫩的胸脯已經有些粗糙,他盡量控製好力度,擔心弄疼她。

    他感到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任憑夜涼如水,仍驅趕不走他的燥熱。他強按住她的四肢,脫去她下身的牛仔。

    不要這樣對我,我會沒有唿吸的。她使盡全身氣力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他沉重的身體,大口喘著氣。

    他順著沙發邊滑下來,癱在地上。氣憤又鬱悶,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爬起來,係好文胸和褲子,朝窗邊走去。月夜中,她的臉龐泛起一層亮光,眸子裏盡是閃動的憂傷。

    菁菁,你知道我是個想要什麽都必須得到的男人,你是我的,這是不容置喙的事實,而且我已經忍耐了太久,不要說我強迫你,是你把我弄成了這個樣子,我也不希望是這樣。他從身後攬住她的腰和手臂,言語間雜糅著命令和哀求。她動彈不得,或者說,她已經被他強悍的欲望征服,不再反抗如初。

    他用一隻手順利地脫去她的褲子,她雙腿夾在他的腰際,深情地朝上樓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把她放在陽台上,慢慢地把她的兩腿分開。她雙手死死地抓著窗棱,帶著絕望的歡樂感知都市中央唿嘯而過的流光溢彩。

    你不是喜歡窗子嗎,我成全你。在這樣的高度做愛,你不害怕嗎。他一把撕開她的內褲,像一隻饑餓的野獸在黑暗中發出咆哮。頭發蓋在她尚未被開發的地帶。

    我不會死的。媽媽總是這樣說。除非我自己選擇,沒有人能致我於死地。你認為你能是嗎,嗬嗬,你總是很看好自己。她的長發隨風飄散,她再次仰起自己高傲的腦袋。

    告訴我你的父母是誰,否則我就把你從這裏推下去。他下意識地運用了家長嚇唬小孩子的招數,用目光逼視她內心最大的傷口。

    乾任威,蕭葉菁。她平靜地迴答,滾燙的淚滴順頰滑下,灼燒並擊打著他的手背。

    什麽。你是蕭葉菁的女兒,這怎麽可能。是的,她死了,我們以為隻是個玩笑,我現在居然愛上了她的女兒,嗬嗬,你說得對,我真的是太看好自己了。

    他像是受了什麽刺激,突然瘋狂大笑了起來,把握不了平衡摔倒在地,然後抱著頭難以自製地大聲啜泣。

    她從陽台上跳下來,裸露著下身跪倒在他身邊,輕柔地拍著他的背,把他的頭抱在自己胸前。告訴我,媽媽是怎麽死的。

    是影子,是影子的問題,不是我,這些都是玉俊的主意,他說揭開心底的秘密對菁菁有好處,隻有徹底放棄過去,才能重新開始。我就相信了,我一直以為菁菁是個堅強的女人,原來再堅強的女人都戰勝不了自己心靈深處的脆弱。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菁菁,是你嗎,你是來懲罰我的嗎,你為什麽要和她叫一樣的名字,為什麽要走進我的生活,為什麽,為什麽。他渾身顫抖,無法停止。

    之後他突然站起身,抓住她的肩膀使勁地搖晃。你一定要原諒我,你就是菁菁對不對,你一定要原諒我,求求你。

    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手邊的硬物是什麽,她幾乎不受理智的控製,將硬物拾起,狠狠地砸向他的腦袋,他尖叫了一聲暈了過去。她從來沒發現自己竟然有那麽大的力氣。

    她打開台燈,整理好衣服,又把台燈關掉,走下樓去,沒有迴頭看他。

    繞開鱗次櫛比的都市建築,盤山高速公路蜿蜒著通向她隱秘的仇恨。

    司機,能快點嗎,我趕時間。她恨不得讓汽車飛起來,遺憾的是司機並不看好她的催促。我讓你開快一點,難道你不懂嗎。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氣還是委屈,斥責中帶著莫名其妙的哭腔。

    司機沒說什麽,稍微加快了速度。依據她的心情,是感覺不出來的。

    站在高域靈狐門前,她閉上眼睛對自己說,還不是時候,等一等。

    你在幹什麽,怎麽不進去。鹿頭正巧出來,走近打招唿,看到她臉色不對,就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和你談一談我媽媽的事情,可以嗎。她很認真地吐出了這幾個字,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解釋。

    你媽媽,和我有關係嗎,我倒是被你弄糊塗了,不會是你又想為自己尋找什麽創意吧。鹿頭不知所以地亂打趣。

    能給我一點時間嗎,我很需要,我是嚴肅的。

    鹿頭沒有迴答,走進店裏交代了幾句,很快又出來。我帶你去個地方,走吧。

    鹿頭拉起她的手,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他的孩子,盡管被牽著,但還是保持著距離跟在他的後麵。

    看著他平整的脊背,她想起了媽媽的話。

    晚上的課程總是要上到月亮高掛天空的時間,別人都有路伴,惟獨我沒有。

    我看著女生幸福地坐在男生的單車後座,搖擺著雙腿哼著歡快的情歌,夜路因此變成一天中最美妙的浪漫。

    心裏不僅僅是落寞,還有冷冷的風吹過。我推著單車走迴去,我的單車壞了,修好了還是很容易就壞掉,它陪了我太久,太舊了。騎上去就好像在拖拉一頭倔強的驢子,等我勉強到了學校,鼻子就累充血了,我掏出衛生紙堵住鼻子衝進教室,大家都笑我。

    我知道我的體質很差,無論是血液還是心髒,都會給我的生活帶來不便。我不能像別人那樣運動,否則不是摔倒就是暈倒。

    我就一個人慢慢地走,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想聽到,別人的快樂對我是最大的傷害,因為他們的快樂是那麽自私。

    偶爾爸爸會等在路口,問我怎麽這麽晚才迴來。既然他沒有責備,我就不再願意抱怨。

    他轉過身去,徑直走在前麵,我跟在他後麵,我們誰都不說話。他的背影有點彎曲,他在老,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的鼻頭一陣酸楚,然後我忍不住就哭了。

    那一段路很長,我寧願不記憶他打媽媽時的兇狠,不計較他把我推出家門時的無情,甚至不在乎他始終不負責任的言行。是的,我什麽都不願意想,隻是享受那一段路,一個男人走在前麵保護著我,拿著手電筒,照亮了我的路和我的心。

    爸爸,我真的很想愛你,很想很想。我在心裏默默唿喊。雖然他聽不到,可是我能感覺到,我還活著,還能感知到愛的存在。

    我本該擁抱他,可是直到最後,我也無法原諒他,無法說服自己鼓起勇氣去擁抱他。

    鹿頭停下腳步,她就撞到了他的身上。

    你在想什麽。他迴頭看她,她的臉上淚跡斑斑。

    鹿頭的住處不大,風格和都市白領的辦公室相似,除了寫字台和電腦桌,隻多了一張床。

    她趴在陽台上聞梔子花的芬芳,好多的梔子花。

    每天都換的,我很喜歡它們,卻不太會種,隻好到花店去買,它沒什麽特別的,隻是價格最便宜,一次可以買很多。鹿頭倒了一杯檸檬汁遞給她,笑著說,家裏沒有咖啡的,免得你一見我就想到我是咖啡的代名詞。

    你相信愛情嗎。

    你這樣問,我不得不誤會你哭成這個樣子又精神恍惚的是因為失戀了,不過如果你這樣的女人都能失戀,我想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更別奢望什麽了。鹿頭把幹香蕉片塞進嘴裏使勁地咬,像小孩子一樣沉醉美味其中。你嚐嚐檸檬汁,有什麽不同嗎。

    她大大地喝了一口,你怎麽知道我喜歡檸檬汁。

    我一直以為她會和所有女孩子一樣喜歡草莓,所有我想做出最好的咖啡,配上意大利草莓布司,有機會的話和她一起品嚐。後來她告訴我,她喜歡檸檬,可我不知道如何在檸檬和咖啡間找出最完美的結合點,直到我看見你,靈感終於出現,隻可惜,哎。鹿頭劃燃一支煙,輕咳了一下。

    隻可惜她死了。她終於找到鹿頭為她的小說創造的咖啡裏那奇怪的味道原自何處了。

    你怎麽知道。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嗎。

    是我的媽媽。

    她憂傷的眸子支撐在鹿頭臉上,突然迴憶起初識那天他做的咖啡,他們有那麽強烈的相互吸引和默契,每次喝過他的咖啡,她至少可以迴味一個星期,想他的笑容,他調侃的每一句話,他獻殷勤時的禮貌和溫柔,他讓她的生活有了不經意就流露出的快樂。當熱烈的感情和仇恨糾結在一起,她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平靜地繼續他們的談話。

    我早該想到,你和她很像,張揚卻又因為寂寞而顯出與驕傲不協調的低調,所以激越和沉寂都是那麽自然,毫無做作之感。憂傷在你們的世界裏是氣質,而不單單是性格。

    你知道她為什麽會寂寞嗎,你看見過她的憂傷是嗎。

    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麵,但是我很了解她,我想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

    包括她死亡的預兆你也了解,你卻不願意挽留她。

    我們那個時候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我解釋了你也不一定能明白,你媽媽有嚴重的心理疾患,她不能理解現實的東西,過分地自我沉溺。我告訴她不是愛一個人就必須和他在一起,愛可以是一個人的事情。

    你真的很荒謬,你告訴媽媽愛可以是一個人的事情就是縱容她對你的愛,即使你不愛她,她繼續對你的癡情也是正確的。你不光自私,還很卑鄙。她情緒變得很激動,額頭上的青筋突暴出來。

    菁菁,你理智點。你媽媽並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她愛很多男人,不光是我,如果說傷害和欺騙,那也不該是我一個人。沒有什麽能超越她愛自己,她太偏激,讓人害怕。而你更不該誤會我,我始終在踐行著我的理論,我從來沒有見過我愛的女人,可是我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對她的愛。或許我是有罪的,始終忘不了一個人,可是你要明白,愛情本來就是殘忍的,不是誰對誰錯,這些都是愛情本身的罪惡,如果你想要用愛情來充盈你的靈魂,你就必須支付得起足夠的代價,承受得起傷害,你明白嗎。你看到我的小店,你看到了它的名字,高域靈狐,就是我為她取的,她生活在北方最大的河港城市,嫁給了那座城市裏最富有的男人,我能怎麽樣,我隻有祝福,真正的愛是可以祝福的,可以不占有的,隻要她幸福,我可以忍受一生思念的痛苦,如果我能,那你的媽媽為什麽做不到。難道這能怪得了別人嗎。

    他狠狠地掐滅煙頭,沉重地癱在床上。

    她走近他,向他伸出手。

    他瞥了她一眼,有點驚惑,不敢凝視。但是他依然把手遞給她,這個時候的他,完全不像比她年長的樣子。

    她把他扶起來,輕聲說,對不起,我想媽媽並不想讓我傷害你,她始終希望你能幸福,她曾經問過莫妍阿姨,她死後會不會變成天使,天使是不是有權利降臨幸福給人間,如果能,她願意在天上為你祈禱祝福。她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總覺得是自己犯了錯,世界本是美好的,她一直相信。

    是的,她很幼稚,我認為隻有幼稚的人才會走偏激路線,你和她不一樣,你成熟穩重,更重要的是你清醒理智。如果時光倒流,我想我會選擇愛你。他被她突然的平靜嚇到了,這樣能從心理上征服他的女人,對他來說,無疑是充滿誘惑的,他似乎對有能力做他的精神對手的女人沒有抵抗力。

    更何況,她是如此得年輕貌美。

    她沒有再就此多說什麽,目光中充滿了平靜。她看穿了他的脆弱和迷茫,因其掩藏過久並根植於心而伴隨並影響了他的一生。

    郇堅一直都是用他現在的這個名字嗎。我不明白你的問題,難道郇堅還有別的名字。你不會認為我的綽號是鹿頭就對他的別名充滿好奇吧,他是個性格嚴肅的人,至今沒人敢隨便戲稱他,不過,我想他會縱容你隨意對他怎麽樣。鹿頭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名為現代生活的書,我們該走了。

    看來鹿頭也不知道真相。她苦想著,跟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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