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有何貴幹 文 /


    早在數日之前,為了迎接新年,行知書院就不再安排課程了。甚至為了一些離家較遠的學子著想,書院提前十天放了假,假期之長,一直放到大年十五。


    將近一個月的假期,學生和一些夫子們都迴家過年去了,書院裏頭清靜了許多。


    但櫟陽如故等人,是不可能迴去的。


    除了離家遠的,還有一種人是離家特別遠的,他們就是。將近一個月的假期看來很長,但對於這個沒有火車沒有飛機的時代來說,還不夠他們跑一個來迴的。


    與先前臘八節不同的是,這一迴,沒有迴鄉的學生們都留在了書院裏,畢竟這一迴書院沒有強製要求。


    況且過年嘛,還是得有點年味兒,行知書院雖然不是他們的家,但這個他們住了數月的院子比起外麵的地方,總是多了幾分感情的。


    於是,早在前些日子,書院裏就被整頓得煥然一新,處處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息。


    櫟陽如故也在門口掛了兩個紅燈籠,卻顯得比其他院子蕭條了許多。


    南宮彥青還是老樣子,整日裏清醒的時候不超過兩個時辰,往往起來洗漱一番用個飯,就又睡過去了。她抱著歉疚之心,旁的幫不到他,在吃穿方麵倒是用心。


    一天天的,櫟陽如故覺得自己養了一頭豬。


    準確一點來說,應該是一頭比較好看而且永遠也吃不胖的豬?反正很氣人就是了。


    老柳後來又來了兩次,他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櫟陽如故知道他研製解藥必然遇上了瓶頸。她也沒什麽能幫到他的地方,隻能躲在自己的屋子裏無所事事。


    其實也不是無所事事,好歹她也有練功,隻是除卻把自己安排滿的時間,一旦有了空缺,便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煩心事。


    南宮彥青又睡下了,此刻,櫟陽如故手中拿著那本復刻版的六壬星圖,細細揣摩。她的進步飛速,不僅僅是她自己,就連南宮彥青也十分驚訝。


    距離上一次晉級也沒過多久,竟然又躍了一級。雖說她練功的確刻苦,幾乎日日泡在了這上麵,但這樣的速度,也著實嚇人了一些。


    簡直像是開了500%效用加成的效果。


    櫟陽如故原本也擔心練得太快反而不妥,但多日來並未覺得身體有什麽異常,反而感知係統更為敏銳了一些,身體也更好了一些,便不再擔憂此事了。


    眼下她擔心著的……隻有……


    「勾公子,你在嗎?」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女子清脆的聲音。


    櫟陽如故不用細聽就知道,這聲音是來自櫟陽南依的。


    上一迴自己溜走之後,現場具體發生了什麽她也不知道,後來櫟陽南依也沒再來找自己的麻煩,她一時間沒記起來這件事情。


    再後來,南宮彥青出了問題,她一天天的心思就都花在了怎麽解決他的怪異病症上,便又將櫟陽南依的事拋之腦後。


    一而再再而三,她對櫟陽南依早沒有了容忍度,眼下她還沒找她去算帳呢,櫟陽南依反倒是自投羅網來了。


    「柳神醫也沒有見過這種症狀,它不像是毒,卻已深入骨髓,柳神醫說他暫時沒有辦法。」


    「嚴重起來會怎麽樣?」櫟陽如故憂心道。


    連老柳都沒辦法,她實在不知該怎麽辦。尤其是南宮彥青病發的時間太過湊巧,讓她不得不往他替自己擋下的那一刀去聯想。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會不會……死?」


    南宮彥青搖了搖頭,麵上綻出一個笑,「阿言是在擔心本宮嗎?」


    看到櫟陽如故瞬間變得漠然的神色,他連忙改口:「本宮就是見不得我的阿言這般垂頭喪氣的模樣,好了好了,本宮不與你開玩笑了。」


    他將柳神醫說的與櫟陽如故複述了一遍。


    死,暫時是死不了的。


    這種奇怪的病症似乎並未對人體產生什麽危害,它唯一會讓人產生的反應就是犯困。一開始隻是有一點點犯困,慢慢的覺得睏倦的時間越來越多,人也愈發提不起力氣。


    「到最後,或許就……」南宮彥青沒把那話說出口,但櫟陽如故的麵色已經如土了。


    到最後能怎麽樣?是永遠昏迷成為植物人還是死亡?


    兩個都不是什麽好結果。


    櫟陽如故更在意的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我的意思是說,原因找到了嗎?是不是因為那天……」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南宮彥青的心態很好,至少比櫟陽如故看起來好得多了。


    他還有力氣安慰櫟陽如故:「阿言,胡虜人可曾與你結仇?」


    櫟陽如故搖了搖頭,「我與他們根本沒有什麽接觸,不過要說是結仇,著火的時候……」


    她一邊迴想一邊道。驛館著火的時候,她也在場,並且還被傅景知拉出來強行扛了一波仇恨。若說胡虜人就是那個時候記恨上了自己,也未必沒有可能。


    南宮彥青卻搖頭否認,「沒有那麽簡單。即便如你所說,你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傅景知一道商量著如何讓那些胡虜人招供,也不至於讓他們處處針對你。」


    更何況,當時的情況其實並不是「商量」,櫟陽如故完全處於被動的狀態,若說是恨,那些胡虜人也應該找上傅景知才是。


    而同日遇襲之時,那麽多的胡虜人,一波接著一波,他們平日裏真的都藏匿在越都縣嗎?反正南宮彥青是不信的。


    人數之多,足以讓他們無處遁形。


    「所以他們原本就是衝著本宮來的。」南宮彥青道,「你不過是被本攻連累了罷了。至於他們選擇對你下手而不是對本宮,實是攻心。」


    知道他必定會出手,所以對付櫟陽如故的時候,也就等同於是在對付他。


    而因為他們找準了櫟陽如故,他一時間忽視了對方的狡詐,忘記了這些人還會使陰招,乃至於對於那個小傷口不管不顧。


    說到底,怪他太自負。


    「就算是你說的這樣,我也摘不掉這個責任。」櫟陽如故道。


    因為假設沒有她這個人,南宮彥青就沒有了軟肋。是啊……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竟然成為了南宮彥青的軟肋了。


    倘若她本身厲害一點,再厲害一點,讓那些胡虜人無機可乘,事情便不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又或者哪怕她一如往常般無能,她沒有出現在現場,南宮彥青也不會這樣掉以輕心。


    雖然與她的意願相左,但櫟陽如故不得不承認的是,此事她的確占了很大的幹係。她最不喜歡欠人人情,尤其是南宮彥青的人情。


    便不死心地問道:「連老柳也說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南宮彥青一時間沒有開口,櫟陽如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倘若老柳有辦法的話,又怎麽會等到現在。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辦法,南宮彥青也不會在屋裏躺了這麽多天。


    她不由得焦躁起來,卻忽然聽到外院「砰砰砰」的敲門聲。老柳的聲音透過厚實的門板傳來,顯得有一點不大真實:「小九,醒醒了!快過來給老夫開門!」


    喊了幾聲又開始嘟囔:「現在的年輕人,大白天的將門關得這樣緊做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裏麵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呢。平時也就算了,這種關鍵時刻,竟然也不知道給老夫留個門。」


    櫟陽如故看了看外院的方向,又看了看南宮彥青,懷疑自己得了癔症了,問道:「外麵有人敲門嗎?」


    南宮彥青點了點頭。


    柳神醫的敲門聲這樣大,就跟砸門似的,他想不聽到也難。


    櫟陽如故聞言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並不是自己幻聽,老柳是真的過來了。也對,南宮彥青排行老九,想必老柳口中的「小九」就是在叫他了。


    她轉身出了房門,急急忙忙給柳神醫開門去了。


    「小如故,怎麽是你?」柳神醫狐疑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老夫就說嘛,大白天的關什麽門,原來……」


    他話說到一半,又忽然自己將它否定了:「不對不對,倘若真的是那樣,小九不至於從早睡到晚。」


    柳神醫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輕車熟路地朝南宮彥青的屋子裏走,看到大開著的門,又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嘖嘖嘖,可惜了,可惜了。這開著門能做什麽事情?」


    他瞥了櫟陽如故一眼,仿佛是在嫌棄她不爭氣。


    不爭氣的櫟陽如故不明就裏。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她急急追了上去,緊張問道:「老柳,你這個時候過來,難不成是想到什麽好法子了?」


    柳神醫瞥了櫟陽如故一眼,挑了挑眉道:「好法子沒有。」


    他頓了頓,看到櫟陽如故臉上失望的神色,賣足了關子才道:「笨辦法卻有一個,怎麽樣,小如故要不要聽聽看?」


    「勾公子、勾公子?」


    櫟陽南依在門外大喊,櫟陽如故在屋內冷笑。


    上一次不是還口口聲聲嚷嚷著自己是她的姐姐麽,怎麽今日來,又一口一個「勾公子」喊得這樣親密了?


    既是承認她男子的身份,櫟陽南依又怎麽好堂而皇之地跑到他的院子裏來?


    雖然……院子是南宮彥青的,但是這並不是重點。


    櫟陽南依在外麵喊得口都幹了,櫟陽如故才慢吞吞地走向了院門。走到一半的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麽,又折返迴去搬了一張椅子過來,打開了外院的門。


    她將那椅子在門口正中央一擺,掀了衣袍坐了上去,才道:「櫟陽姑娘有何貴幹?」


    櫟陽南依麵色一僵。


    她伸長了脖子向裏張望了一番,意味十分明顯——在外麵說話總是不方便的。


    哦不,在外麵說話……


    櫟陽如故的態度讓她有些擔憂,會不會今日過來,仍然沒法達成她的目的。


    但櫟陽如故裝作不知道她東張西望是為何,揚起了一張虛假的笑臉:「櫟陽姑娘這是在幹什麽?方才本公子聽到你在外麵喊我,原本還以為是聽錯了。後來仔細一聽,才確定門外的當真是櫟陽姑娘你。」


    「所以,櫟陽姑娘難道不是來找本公子的嗎?」櫟陽如故道,「還是……哦本公子知道了,姑娘是來找太子殿下的。莫非是對太子殿下心生情愫,又不敢當麵表明心意,甚至擔心壞了太子殿下的名聲,所以想把這個鍋扣給本公子?」


    說這話的時候,櫟陽如故的神色有瞬間的不自然。不過轉念想想,她「對不起」南宮彥青又不是一迴兩迴了,也不差這一迴,便又心安理得起來。


    嗯,櫟陽南依近日是越發沉不住氣了。瞧瞧,這麵色瞬間就變了。


    「勾公子這是說的哪裏話,我與太子殿下總共沒見過幾麵,除去見禮的時候說過幾句話,平時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曾落到太子身上過,又怎麽可能是對他……」


    有私情。


    當然這三個字櫟陽南依並沒有說出口。


    她麵上裝作不在意的模樣,神色間越是平靜,心中就越是與之相背。


    她何止是生氣,她是氣極了。自己這個姐姐的嘴皮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從前隻是囂張跋扈,全家上下就鮮有能真正奈何得了她的。


    她是不蠢,但也沒有聰明到什麽地步。屢次吃虧,卻從來沒有懷疑到她的身上來,她甚至能感受得到櫟陽如故曾經對自己抱有一絲好感。


    可是現在,什麽都變了。


    她方才在外麵這樣大聲地叫喊,就連百米外其他院子的人都聽見了,正伸出了腦袋張望,櫟陽如故會沒有聽見?還聽岔了,仔細確認了一下?


    傻子才信她的話。


    可櫟陽南依生氣的原因倒也不是因為這個,而是這樣明顯的藉口,櫟陽如故一定知道自己能夠聽得出來,卻還是這樣肆無忌憚地說了。


    這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哦?不是喜歡太子殿下?那你口口聲聲說來找我,我都已經出現在你麵前了,你還東張西望的做什麽?旁人的院子,不經主人允許,是你可以這樣肆意環顧的麽?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懂,真不知道櫟陽家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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