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家小酒樓坐了下來,時間來到了六點五十分,窗外下起小雨。

    我迴想起星期一晚上的情景,就在這張桌子,阮慈坐對麵,我一鼓勁地隻知道吃,沒跟她多說幾句話。現在我和她戀愛了,我想背負更多的責任,我有很多話要和她說,我要讓她知道我熾烈的渴望,我願意把我的一切都交給她。

    不知不覺,想起《荒島餘生》的話:“我以為我要吊死在山頂樹上,有一天水上飄來一塊帆,我逃出了孤島。人生難免困身其中,耐不得寂寞,怎麽知道潮水明天會帶來什麽?”

    如果我早些時候迴家,父母之命,媒酌之言,結婚生孩子了,不敢想像知道我現在能坐在這裏,等待心愛的人,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才過了二天,我的人生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我做夢都沒有想到。

    “嘟嘟”,電話響了。我取出一看,國際電話,應該是方立行從德國打過來的,不由一喜。

    我接了,說:“你好,是老五嗎?”

    那頭傳來方立行的聲音:“四哥你好,是我,小五。”

    我說:“你在那邊還好嗎?這麽遠的打過來。”

    方立行說:“四哥,我想死你們了。我打算過幾天迴去,在這實在悶得慌,我受不了了。”

    我說:“不怕你老爸廢了你呀?”

    方立行沉默了一下,說:“我光著身子迴去,兄弟們會收留我吧?”

    我說:“你就忍一忍吧,你家給你安排了大好前途,你如果硬要迴來,不怕寒了你爸媽的心?”

    方立行歎了一口氣,說:“四哥,連你也這麽說,我爸的那玩意我根本就不想接手。”

    我笑著說:“嘿嘿,為國爭光啊,很多人羨慕你顯赫身世,你還不知足,就想著遊戲。說起遊戲,對了,你們歐盟那邊的玩家申請快過千萬了吧?”

    方立行說:“我下飛機那天就過了一千萬,歐盟沒想到這麽快的,衝兌的銀行都已經確定了,找了個借口,說什麽網絡不足支持這麽多用戶,不知道要被拖到猴年馬月。我聽人說,是因為盛世在這裏斂財太瘋狂了,90%的華人都知道有這遊戲,很多華人都申請了購買設備。歐盟成立以來,從來沒有那款網絡遊戲做得這麽轟動的。他們擔心行業受衝擊,不肯立刻開放。我們國家常駐歐盟的大使都提出嚴正抗議了,歐盟就是死活不肯。”他的語氣越說越激動,幾乎就要哭出來。

    我一聽也傻眼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時,看到阮慈進了大堂,我站起來,揮了一下手。阮慈看見我,笑了一下,走過來。我安慰他說:“你留在那邊,也沒心思學習,不如迴來吧,等開放了再過去。”

    阮慈對麵坐了下來,啞語問我:“誰呀?”

    我啞語迴她:“小五。在德國的。”

    阮慈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方立行說:“四哥,老大今天下午跟我說了,你爆了盛世第一件黃金,我看了,是極品,我都快開心死了。”

    我不好意思了,說:“瞎貓遇著死老鼠,運氣好。”

    方立行說:“不對,不全是運氣,按我的經驗,應該還有其他因素,盛世裏邊不會有這麽輕易的事。”

    我料不到他會這麽說,語氣還一本正經的。

    下午的時候,我也想過一下,黑兔子出現在那裏,是有點兆頭的,我就是在他療傷旁邊的那塊石頭裏邊找到他和朱繁麟去少林寺偷的《苦集禪》。不過要說盛世故意送我這個大禮,又有點不可思議,若不是公司急難,要給阮慈截圖,我再傻也不會無聊到要爬石頭玩。如果不是上邊有塊石頭,可以居高臨下偷襲砸死他,估計一百幾十個我都不夠他瞧兩下。

    我說:“是有點蹊蹺,不過,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方立行說:“四哥,你留意一下,最好能找到蛛絲馬跡。推算出了boss的邏輯,是很有用的。”

    我說:“這個是,我會留心。”

    方立行說:“得到蟠龍槍,也有不好的地方,二哥三哥都為這把槍破了身子。”

    我大吃一驚,問:“怎麽迴事?”

    方立行說:“三哥跟你說了吧,升了級,不要加潛能點,儲存起來。”

    我說:“說過。”

    方立行哈哈笑了,說:“這是我發明的,潛能大法。”

    我好奇心大盛,連忙又問:“什麽大法?”

    方立行說:“潛能大法,就是不要加潛能點,留起來。”

    我急了,說:“留起來的叫什麽大法?有什麽用?”

    方立行說:“留起來以後用。遊戲裏邊,潛能點是很寶貴的,但是提升戰鬥力不一定需要增加潛能點。有一天,我聽到隔壁飯桌一個愛吃的家夥說,10級喝八寶湯的時候,以為就隻八種寶,現在12級,一口就吃出來除了枸橘、薑、糯米等八寶之外,還有菊花、薄荷、砂仁三種藥材,另外最少還有三種味道雖然不知道叫什麽名,但是一定是在湯裏邊的。我就試了一下,果然,升級不但能增加5個潛能點,可以在六個潛能項目上加點以提升實力,還有其他潛能力能力方麵的提升,你升級的時候閉目內視就可以明顯感覺得到,比如說身體的某一塊皮膚、肌肉或者骨骼,對應增加的就是相應部位的能力提升,或者是敏捷提升、或者是抗打擊提升,增加哪個方麵的能力就說不準,這些在人物屬性欄裏是沒有表現出來的,全靠自己去感受,發掘得出來,就算升級的額外補貼。等級一級一級升,跟我們現實一年一年長大一樣,在某一天當中,我們很難知道哪裏明顯長大了,但是這裏的有了等級就不同,我估計這就是等級所隱藏的秘密。”

    我聞言大是歎服,小五的心智實在超我甚多。單單道聽途說,就能發現如此奧秘。現實世界,公司的事忙得我透不過氣,在遊戲裏都是行色匆匆,哪有時間想到去細細體會。就算有心去體會,沒有機緣聽到人家的無心閑談,也斷不能有此發現。

    我看阮慈也坐一會了,現在關鍵時候,我可不想這麽快和小五說拜拜,拿起桌上的餐牌,遞給她,示意吃什麽,由她拿主意。

    方立行又說:“遊戲中的怪,不必增加潛能,也能殺死。你留意一下,怪其實有很多要害破綻。我們應該激勵自己去尋找隱藏潛在的能力,而不是憑著潛能增加,強橫殺死他。這樣我們本身製造了很多修習的機會。你想想,當你不加潛能點,也能在50級的怪堆裏混的時候,我們就比加了潛能的50級的玩家多了250個潛能。如果我們加上去,實力絕對可以超過他們。我隻加了20點力量,20點身法,10點體力,還有105個點留起來了。哈哈。”

    我大受震撼,又一次體驗了:“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句話。我真的很佩服和驚歎,沒想到在學校裏默默無聞的他,會有這樣驚天動地的變化。

    我想到了西漢時期的韓嬰,這個公元前130多年的大家,憑肉眼發現雪花是六角形的,比西方開普勒用光直線傳播、小孔成像、十二平均律原理發現,足足早了1400年。

    什麽是大家?

    方立行的經曆活生生地告訴了我,“大家”就在我們之間,日常生活中,有敏銳的心,活用我們的身體機能,隨時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這種敏銳的心境就是很多人畢生夢寐以求的東西,我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它叫做:入微境界。

    我仿佛看到了一道閃亮的光,就在我前方。

    我相信,方立行能做到的,我應該能做到。

    忽然我覺得擱在桌子上的左手一暖,迴過神來,原來被阮慈握住了。看著她關切的眼神,才知道剛才入迷了,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搖了一下頭,示意沒事,又啞語對她說:“點菜。”阮慈鼻子一皺,一個嗔怪的眼神過來,不理我了,招手叫了服務員過來。

    剛才被阮慈迷住了,方立行說了一句話,我沒聽清楚。我說:“什麽?剛才說什麽了?”

    方立行說:“我說,二哥三哥頂不住**,把力量加到了100,白白浪費了幾級修行樂果。”

    到這個時候,他不說我也知道他說的“破了身子”是指什麽了。不過,蟠龍槍實在太大魔力了,花幾級的潛能,就能得到爆漲的攻擊力,估計全盛世用槍的玩家,就算都知道入微境界,也沒有幾個能忍得住不加點。

    我笑著說:“我知道你的意思,等級不斷升高,難題不斷增大,激勵自己不斷去尋求解決之道,去挑戰極限。是吧?”

    方立行“恩”了一聲,好像有點吃驚,說:“四哥,你說得好。我跟他們說過,他們是明白的,不過看他們心不在焉的樣子,估計抗住潛能**的時間不會太長。”這個倒是可以理解的,儲了越多潛能點,**越大,這種觸手可及就能帶來再一次實力提升的巨大魔力,還真不是很多人抗得住的。

    這時,阮慈已經開始點菜,奇怪,都是前兩天吃過的。

    我說:“小五,不要太求全了,加上去了,又不會跑掉,說不定也是個好機緣。對了,你看了二哥耍蟠龍槍的錄象沒有?他說誰都不是他對手,我當時以為他瘋了,現在可是相信的。”

    方立行說:“四……哥,你……和誰吃飯?”

    狂暈,這小子鉤七搭八,不知所雲,根本不知道我在問他。估計是聽到了阮慈點菜的聲音,想到這裏,再暈一下,難保老大他們不會跟他說阮慈做了我女朋友。隻是沒想到家纏萬貫、自小見慣美女的富家公子也會被阮慈迷住。聽他這口吃的語氣,跟剛才侃侃而談的神氣根本搭不上邊。

    我用手遮住電話取音口,問阮慈,說:“慈慈,是方立行,我學校時的結拜兄弟,你能跟他說兩句嗎?”

    阮慈竟然搖頭歎氣,然後一把搶了我的電話。

    爆汗,被她耍了一下,如果她真的不聽,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跟小五可不好說話了。

    阮慈說:“喂,你好,我是阮慈。”

    接著看見她吃了一驚,說:“哦,原來是你啊。”然後嘻嘻地笑。

    暈,原來他們在遊戲裏邊認識的。

    阮慈說:“上次在華山頂上,真要謝謝你的。”

    我急了,啞語說:“開免提,開免提。”

    誰知阮慈不甩我,當沒聽見。我沒辦法,剛才我也沒有開免提,如今徒歎奈何。

    阮慈說:“好的,好的。你迴來了,我請你吃飯。再見。”說完掛了。狂暈,方立行這小子,收線也不給我打招唿,絕對把我這個四哥忘了,等他迴來要好好教育教育。

    我說:“你們怎麽認識的?”

    阮慈笑嘻嘻地說:“不告訴你行不行?”

    我吹胡子瞪眼睛,兇狠地說:“不行。”

    汗,我忘了,胡子早上刮幹淨了。

    阮慈這丫頭裝得可憐兮兮,說:“很久很久以前,我上華山,被人圍住了,他幫我解了圍。結果有個叫朝聖的賴皮鬼,聽到他的名字,死活要跟他打架。他不肯,賴皮鬼說不打就要抓走我。他沒辦法了,答應打一次。那個賴皮鬼很厲害,不過被他幾下就打暈了,救醒了還不服氣,嚷著不算數,還要打一次,結果又是幾下就被打暈了。這次他敗得舒坦,一個人灰溜溜下山了。”

    我張大嘴巴,合不上。方立行有這樣別開生麵的修行之道,應該是個頭角崢嶸的人,我怎麽就沒想到打敗朝聖的人是他。如果我有他這樣的功夫,刀子架我脖子上,我也不會出國。

    聽見阮慈說:“你怎麽了?又傻了?”

    我苦笑說:“這個人叫吾心昆侖,是我老唐的五弟。”

    阮慈睜大眼睛望著我,那副表情,自己兄弟的名字都不知道,我這個哥哥做得……

    勝在老唐天生英明,順手拿起餐牌,立刻叉開話題,說:“怎麽全點了前兩天的菜?”

    阮慈說:“你怎麽又坐這張桌子?這張桌子就吃這幾個菜,不喜歡可以轉台。”

    這丫頭和我杠上了,我恨得牙癢癢的,說:“喜歡,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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