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衝著步悠然的方向看去,眼睛像是近視一樣眯眼,瞅了瞅。點頭道,“嗯,是他,皮膚黑,眼睛大,圓臉。”


    這番話說完,在場的大臣都應聲看去,嘴角上噙著笑意。


    步悠然在眾人的注視下走至殿內,伏地叩首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抬起頭來!”老皇帝命令道。


    步悠然起身,抬首。


    老皇帝一雙渾濁、半睡半醒的三角眼上下打量著步悠然,忽地朗聲大笑,“徐公公,你看看,像不像?”


    在老皇帝身側躬身的老公公湊上前,亦是眯眼瞧了又瞧,“還是皇上眼力好,像,的確是像極了。”


    步悠然跪在地上,看向那主仆二人一個勁兒地說像像,也不知道到底像誰?


    “你們大家夥也看看,是不是像小安子?”老皇帝向眾人說道。


    然後,周圍的那些大臣們亦是向步悠然投射去目光,說實話,他們有些人甚至連小安子是誰都不知,隻是不停地點頭,附和道,“像,真是像。”


    這一幫人的反應,令步悠然不怒反倒是想笑。她隱忍著笑意隨意瞥向四周,不意間與楚瑾瑜那雙好看的鳳眸相遇,他嘴角上翹,眼底綻露一絲令人費解的笑意。


    老皇帝肥胖的身子椅後挪了一挪,“你上次說你叫什麽來著?”


    “迴皇上,微臣姓甫名善。”


    “哪裏人氏?”


    “浙洲。”老皇帝用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浙洲,江南?”


    “是。”步悠然應道。


    “楚相前兩年似乎也是去的浙洲,到那裏安養身體。”老皇帝扭頭看向那慵懶不堪的楚瑾瑜。


    步悠然一怔,亦是將目光轉向楚瑾瑜。


    他修長的手指反複把玩著那精致的酒杯,不由笑道,“浙洲人傑地靈,的確是個好地方。”


    老皇帝隨之一笑,“皆說江南多美人。看樣貌,倒覺得楚相才是江南人士。”


    周圍大臣聽後情不自禁地連連點頭。


    步悠然跪在地上,忍不住心地暗罵,這個老皇帝是故意要拉她過來取悅楚瑾瑜嗎?卑鄙,太卑鄙了!


    坐在殿內另外一側的太子太傅有些坐不住了,他揚聲道,“皇上,您似乎忘記了正事。”


    “大膽!”徐公公剛要喝聲,卻被老皇帝止住。“噢,倒是真忘記了。”他拍了下頭,“此人就是太傅要向朕舉薦的人,是吧?”


    太子太傅由座位上站起,瞥了一眼頷首的步悠然,拱手點頭道,“是。”


    “哎呀,瞧朕這記性,”老皇帝歎道,“隻是……此人實在是讓朕看不到有任何的可取之處,要不……讓他當場給朕表演一段?”


    “皇上,他是朝廷命官,如何能像剛剛那舞姬一般……”


    不等太子太傅說完,坐於對麵為首的楚瑾瑜忽地笑了,“聽太傅剛剛話語似瞧不起那舞姬?”


    “皇上,微臣……”“那太傅的意思就是說,瞧不起皇上?”


    太子太傅急忙俯首,“微臣不敢。”


    “既不敢,你又哪裏來的膽子來駁斥皇上?”楚瑾瑜嘴角依舊上翹,看似在笑,話語卻變得異常犀利。


    太子太傅跪趴在地上,“皇上,臣絕無此意。”


    一直在殿內中央的步悠然越發不安,她自知是她連累了太子太傅,倘若不是他要舉薦她,亦不會受人牽製,弄成現在這副兩難局麵。可眼前怎麽辦?如何才能令他脫困,令自己也相安無事?要不然來一段出師表,以表自己忠貞不二?


    唉……


    步悠然微抬首,目光在殿內搜尋了一周,每個大臣的臉上都掛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這樣的人又如何肯幫他們?唯有,那始作俑者的楚瑾瑜……再次,兩人四目相視。


    楚瑾瑜眼睛半眯,再次恢複一如最初的那副閑散姿態,他晃了晃手中握著的酒杯,邪魅地笑道,“隻是逗個悶子,就把太傅嚇成這樣。”


    太子太傅依舊不起身。


    楚瑾瑜扭頭,瞥了一眼徐公公。


    徐公公聰明過人,立刻領悟,不由彎腰對著老皇帝耳語了兩句。


    老皇帝看向太子太傅,說道,“起身,都起身吧。”


    步悠然看傅子博已然坐於椅上,不由也站起身來,但腿由於跪了太久,一個踉蹌,引得大臣們又是一陣哄笑。


    老皇帝笑得前仰後合,他指著步悠然對徐公公說道,“依朕看,他就頂替小安子的位置最合適。”


    徐公公點頭附和笑。


    “好了,退下吧,改日去宰相那裏領職。”老皇帝眼睛發直地盯著門口處準備好的另外一波兒舞姬,迫不及待地要看美女表演。


    待得令,步悠然卻步退出。剛要出門之際,卻聽有女子用英文說道,“暗器藏袖口,一會兒看我眼神出手。”


    步悠然循聲一望,沒想正是那異域舞姬。


    此時音樂已起,幾人已徐徐向殿內行去。


    步悠然蹙眉,她走迴兩步,心中猜測此女可能是異國派來的刺客,不由心為之一緊,揣度,到底是旁觀還是插手?倘若要是放任不管,是太子即位的可能性偏小,楚瑾瑜的心思又太難揣摩,還不如幹脆維持原狀。想到此,她趕忙走到門口兒處站立的侍衛麵前,急聲道,“麻煩這位小哥通傳宰相一聲,要小心剛剛進去的舞姬。”


    侍衛瞥了一眼步悠然。


    步悠然本還想或許他會會不信,腦子飛快轉著要怎樣進一步去解釋,沒想這名侍衛倒是速度地走入殿宇內,直向宰相身側。


    舞姬們此時已繞至殿內中央,舞動曼妙身姿,薄紗下身段柔美,媚眼迷人。


    老皇帝早已看的流涎三尺,手握著酒杯遲遲未動,一雙三角眼瞠了又瞠。而周圍的大臣們卻亦是被迷得暈頭轉向,隻是一麵喝著酒,一麵享受著眼前美女環繞。


    突然,為首舞姬腳步輕抬,直入大殿高空,再下之時,卻向楚瑾瑜方向平行而飛入,兩袖的袖擺長約三米,隨著身體行進向相反方向飄行,直至他眼前不到一尺之處,忽地手上多了一枚暗器,剛要揚手,卻不知從何方向亦發射出一枚暗器,直接打向舞姬手中的那枚,向遠處迸射出去。


    不知從哪裏跳出黑衣人,頓時將幾名舞姬團團圍住,而在殿宇內的侍衛卻大聲喊道,“有刺客,快,保護皇上……”


    老皇帝驚慌失措,嚇得連忙躲趴在地上,其他眾大臣一見形勢不對,亦是跟隨著向四周躲避。


    唯有楚瑾瑜,仿若泰山壓頂亦麵不改色,依然悠閑地小抿了一口酒杯,冷魅著一雙眸子,令人捉摸不透。


    黑衣人訓練有素,下手狠準,雖是女子但卻毫不留情,頃刻間,舞姬們便死於刀下,血光四濺,殿宇地麵上到處都是血跡斑斑,殘肢斷顱,唯剩為首那女子一個活口。


    兩名黑衣人扣押這她走向楚瑾瑜的麵前,“大人!”等待命令。


    女子雙眸仇視向眼前那殺人如魔一般的宰相,被負於身後的手不由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肉裏,她驀地張大嘴,還未來得及咬舌,卻見楚瑾瑜看似隨意地抽起桌麵上的一個湯勺,精準地扔入她的口中。女子赤紅著眼睛,喉嚨裏發出的聲音令人分辨不清到底在說什麽。


    “帶下去!關押宗人府審問!”他雙眸淡掃了一眼地麵上的血腥,卻依舊淡然地用筷子夾起桌麵上那道鮮紅色的菜肴,送至那含著笑意的嘴中。


    周圍的大臣們看得戰戰兢兢,身體瑟瑟發抖……


    步悠然站於殿外,並不知道殿內發生的情況,她大約等了一刻多鍾,發覺似無異樣,於是就迴了翰林院。


    翰林院一切如常,所有人都忙碌不停。


    掌院看到步悠然迴來,並未多問及,隻是將一本冊子交給她,讓她繼續校對。


    趁著人少之際,一直在步悠然身後的高遠之挨近,說道,“恭喜甫兄!”


    步悠然不解,“何來恭喜?”


    高遠之問道,“你我這等同進士身份的人,能得皇上召見實乃三生有幸,當然先要恭喜一番。”


    步悠然無奈一笑。


    “看你表情,並不開心?”高遠之聲音壓低。


    步悠然搖頭,不想將殿內情況告知,況且高遠之這個人,步悠然是越看越糊塗。


    正巧,有其他學士入了廳內,兩人至此再無說話機會。


    步悠然的活兒比一般人都要多,因為要幫助所有學士打下手,不僅要做校對的工作,還要收拾廳內桌麵書籍整理,在所有人離開以後,她一般還要在忙上半個時辰左右才可離開


    ……


    轟隆隆的雷聲劃過天際,黑雲層疊,大雨打下,暗影幢幢的宮牆內,在風雨籠罩中顯得更為空寂。


    歩悠然心中忍不住埋怨為何皇宮都這般大,都走了約有兩刻,卻還未達到宮門,眼下這雨水已經打了下來,若再不及時,恐怕臉上的妝容就會花掉。


    太不喜歡夏天了,真不喜歡……


    歩悠然一心雙手交握於額頭頂端以遮雨,快速奔跑於皇宮大院之內,卻未發覺從不遠處駛來一輛車輿,直至歩悠然的身側,她微側頭,看到掀起車簾的楚瑾瑜,不由一驚,還未開口,他便說道,“上車!”


    歩悠然站在原地,進退維穀,可雨卻越下越大,雨滴打在了她的臉頰上,順著鼻尖滴入她的嘴唇上,她可以明顯感覺到一股澀澀的鹹味,混雜著一股脂粉的香氣。


    如若她沒有猜錯,她的妝容已然……花掉了!


    楚瑾瑜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唇角漾著一抹笑容,忽地身體微欠,伸出那隻修長而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


    歩悠然怔然地望著那隻猶如鮮筍一般幾近透明的指尖,心為之一動。


    眼前的場景多麽熟悉,仿若在昨日,令人砰然。


    楚瑾瑜看向發怔的歩悠然,笑道,“再不上來,守門的也未必讓你出去了。”


    歩悠然心下明白他話中意思,她臉上的妝容已經徹底花掉,守門的可能會將她當作嫌疑人扣留。


    而偏巧此時又一輛車與從西側行來,步悠然扭頭,“太傅大人?”


    傅子博將車與停在楚瑾瑜一側,身子探出拱手作揖,“宰相大人!”


    楚瑾瑜唇勾起。


    傅子博又轉向步悠然,忍不住責備道,“不是讓你在翰林院等我?怎這般不聽話?”


    步悠然一怔,看他麵色如常,心知他在演戲,不由配合道,“我以為可以跑出去。”


    傅子博秀氣的眉宇微蹙,瞪了一眼步悠然,“上來。”伸出手。


    步悠然不敢耽擱,將手遞給他爬上了馬車。


    傅子博又向楚瑾瑜拱手,“宰相大人,下官先告退了。”


    步悠然坐於傅子博一側,在車簾欲放下之時,她一轉頭,卻不期然正與楚瑾瑜那含著詭魅之光的眸子相撞上,令她心顫。


    車子快速向宮門外行駛而去。


    步悠然手指挑起車簾,此時楚瑾瑜的車與竟是還在那宮道上……


    “不舍?”傅子博故意揶揄道,“聽聞他並不排斥男風。”


    步悠然白了一眼他,將手放下,轉迴身,“你這麽晚沒走,莫非真是在等我?”


    他哂笑,“拜宰相所賜,所有大臣都留下來錄入口供。”


    “是宮內刺客之事?”步悠然問道。


    “嗯。”


    “皇上沒事吧?”


    傅子博想至此,不由攥緊拳頭,捶向馬車內壁,“實在是可惜,要是能一刀殺了他該多好。沒想取他的命竟然這麽難。”


    步悠然疑惑,“你……說得是……宰相?”


    傅子博迴道,“除了他,天下間還能有幾個如他那般心機深沉之人。”


    步悠然想了一想,頗為讚同,隻是,“你是說,今日這些刺客要殺的不是皇上,而是宰相?”


    “嗯。”傅子博點頭。


    “那這些刺客可真夠傻,選在皇宮中動手,為何不去他府上?”步悠然不懂。


    傅子博譏諷,“你可知這天下間最難闖的地方是哪裏?”


    “皇宮?”步悠然脫口而出。


    “是宰相府。”傅子博咬牙切齒道,“此人壞事做多,府內府外皆是一等高手守衛,就連武林門派高人也未必可以闖進去,而他這個人也是小心謹慎,疑心頗重,凡得罪他的人皆不會有好的下場。”


    步悠然挑眉,認識傅子博這麽些日以來,竟是第一次看他這般坦白自己的恨意,猜測到可能是因為今日楚瑾瑜故意在殿宇內給他難堪。


    於是,她沒說話,直到車子到了快餐店,為表示自己謝意,她讓甫善準備了一些炸雞腿等食物讓其一並帶迴去。


    ……


    等人都走了以後,步悠然才想起自己竟是忘記問及白日店內情況。


    無奈之下,就隻得等到翌日。


    休息一晚之後,步悠然一早起來就開始打噴嚏,鼻音微重,想著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沒想自己身體竟然這麽弱,隻是淋了幾滴雨就耐受不住。


    甫善來得也很早,手裏提著昨夜拿走裝了雞腿的籃子,現在已然一空。


    步悠然在甫善注視下化好妝,對著鏡子再次整理一番。


    甫善忍不住在旁側央求,哪日也想戴戴這幅人皮麵具。


    步悠然瞪他一眼,“昨兒個是不是有大單?”


    甫善一愣,“你怎知?”說到這兒,他倒一下子打開了話匣,“來提貨那人長得跟仙人一般似的,就連迎春樓的花魁都不及他姿容的三分之一。”


    步悠然眉頭蹙起,從他話語中聽到兩點重要信息,“你去迎春樓?”


    “怎、怎麽了?”甫善看步悠然這麽大反應,不明所以。


    “你才十四,你問我怎麽了?”步悠然揚聲,“十四啊,你應該好好讀書,怎麽可以去那種煙花之地?”


    “我……”


    他話未說完,有配送員從門外走入,“老板,昨日那訂大單的人又來了。”


    步悠然本欲抄起賬本打向甫善頭頂的手停在半空,看向跟在配送員身後進來的翩翩公子之時,一下子愣住了。


    “宰、宰……”


    “楚公子。”甫善異常熱情地迎上前去,“阿步,他就是我與你說的那個大訂單的公子。”


    楚瑾瑜一身華貴豔麗長袍,緩斂神態,發絲向後輕綰,渾身充斥著貴族一般的高雅與悠傲。


    “阿步?”


    “阿步?”


    步悠然怔住,此時恨不得自己手臂可以變長,一下子捂住甫善那張多話的嘴。


    “阿步……”楚瑾瑜鳳眸微眯,“哪個步?”


    “一步兩步的步。”甫善不假思索道。


    “用你多嘴!”步悠然罵道,但其實待她說完更為懊悔,隻感覺自己心虛明顯。


    楚瑾瑜嘴角噙著一絲詭異的笑容,他漸漸走進,瞥了一眼步悠然手邊放置在一側的賬本,正好攤開著,忽地,眸光越發地詭秘……


    ------題外話------


    本想寫到大樹下好乘涼,但很抱歉,樂還沒碼到那裏,今天先到這裏,再抱歉讓大家久等了。感謝大家對樂的支持,也感謝送的鮮花和月票,樂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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