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內仆局的宮人早早前來迎駕,聽她們說陪侍禦寢的一定順序,按照月圓月缺來定。每月的前十五日為漸滿,後十五日為漸缺,所以從初一到十五就由地位低的輪到高的,十六到月底前則反由地位高的輪到低的。皇後及三夫人有優先權,九嬪以下則九九而禦,即每九個人共同承恩一夜。反倒是皇帝自己沒什麽自主選擇權,必須按規矩辦事。

    那個慈眉善目的女史輕言細語地教導我怎麽伺候皇帝,我聽的大是不耐煩,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悲傷但更多的是恐慌。我一邊心不在焉的梳著頭發,一邊盯著妝台上的沙漏看。

    “啊,才人不要焦急,這時分,皇上須臾就到了,我已經使人去外麵迎燈了。”

    她躬下腰安慰我。

    我麵無表情的聽她說,是啊,還有半個時辰皇帝就要來了吧?那我該怎麽辦?我現在好想天行,隻要他一出現我就立刻和他一起逃走,我反悔了,真的反悔了,我不要逞英雄了。

    阿如仿佛看見我眼中的掙紮,走上前接過我的梳子,一邊給我梳頭發,一邊用眼神安撫我。

    天行,你快點來吧,不帶我走也可以,讓我看看你也好。

    我心裏哭喊著。我承認我脆弱,自私,但我真的不願意陪一個陌生的老頭子上床。也許我應該表裏如一的堅強,為了天行和我的未來忍辱負重,淡然麵對一切。可是說到底我又怎麽能甘心?

    對,我現在就走,皇宮這麽大,能躲到哪裏就是哪裏,先逃過這一劫就好。要不去找師父,讓他幫我逃跑,再要不弄包蒙汗藥什麽的,等會再酒裏麵下藥,迷倒皇帝再說。

    想到這裏,我猛的起身。阿如正專心致誌的給我上妝,我冷不丁的起身把她嚇了一跳,她下意識的按住我,目光隻有一種意思:你不可以走!

    她的目光很決絕,很冷酷,陌生得我都不敢去認。

    不知為何,我下意識地一把掰開她的手,用力推開了她。

    “喲,才人,您這是幹什麽?”那個女史緊張的湊上前拉住我的袖子。

    “我要出去!”

    “這可不成,可不能壞了規矩!皇上馬上……”她攥住我的手,雙手像鐵箍一樣箍著我的手。

    說話間,一盞宮燈已然飄入院內。

    我腳一軟,坐在椅子上,無力掙紮,給皇上開路的等已經到了。

    “呀,皇上來了。我們這就去接駕。”

    那女史鬆了口起,放開我,帶手下的宮女去門外迎駕。

    屋子裏麵就剩我和阿如兩個人。

    屋子一靜下來,我才發現原來外麵早已起了風雨。雨打在窗外的芭蕉葉上,沙沙做響。屋中的燈光微微搖曳,晃的人很不安。

    “你剛才是什麽意思?”

    我開口阻止了正打算退出去的阿如。

    “小姐,你不可以兒戲自己的性命。”她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跪倒在地。

    “那你就舍得看我留在這裏,以後再也不能快活?”我冷冷的說。

    “小姐,對不起!”她聲音顫抖著,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我於心不忍。

    “放心吧,就算我要走,也不會去東宮。”我淡淡的說。

    她想保住的是他吧?她知道他肯定會為我奮不顧身的,她知道我一定會連累死他的,所以,舍得我痛苦,也要成全他吧。

    “武才人,皇上有諭,讓你伺駕承乾宮。”先前那個女史走進來,口氣有些忐忑。

    怎麽皇上不來,讓我轉而去承乾宮?我看了眼窗外的風雨,是了,哪有皇上為一個女人承受風雨的道理?

    “你先退下,待我我化了晚妝自然跟你們走。”

    看著她退出門外,我頹然一笑。我不會跟她們去的。

    一個連風雨都要我去承受的陌生男人憑什麽得到我,就憑他是皇帝嗎?別說我是現代人,就算是古代人我也決不信服這一套。我不愛他,我甚至沒看上他,所以,就算我和別人玩onenightstand,我也絕對不會接受這次從身到心都不公平的交媾。

    “小姐,你!”

    阿如當然看出了我的心思,因為我拿出了鬆讚幹布送給我的藏刀。我沒答她的話,把刀藏在袖子中。

    放心,我還沒節烈到打算自殺的地步。我等會直接坦蕩的跟他說我不願意,讓他放我走,要是他不答應,我就製住他,用刀劫持他,我一身武功自然不是騙小孩子的。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外麵一陣吵嚷。

    “您不能進去啊!”

    我似乎聽到人倒地的聲音。

    “太子,您不可以沒了規矩!”

    太子!

    我的心一震,呆立原地:他到底還是來了麽?

    門被推開,一陣風卷著雨打了進來,他就站在門口,看著我。

    我怎麽像幾百年沒見過他似的,他好像我遺失多年的珍寶,在我垂危時忽然迴轉我身邊,我覺得他很不真實,馬上就要被這風這雨帶走一般。我想伸手碰觸他,但怕他一碰就碎了。

    “跟我走,我就原諒你今天的過錯。”他口氣異常堅定異常犀利的說。

    “如果不呢?”

    我收起淚水,哽咽著說。

    你來了,你說要帶我走,我才發現這隻能加劇我留下的決心。我不走了,因為你在這裏。我會去陪皇帝睡覺,那沒什麽,隻要不要讓我們分離。

    原來,到現在,我才發現,你遠比一切重要。

    “別違抗我!”他喝道,走上前攥住我的手。

    我一邊抽泣一邊撫摩他的臉,“別這麽兇好不好。”

    “不好!”他決絕的打斷我的話,“你又想像上次那樣把我一個人丟下嗎?告訴你,上次我可以為你跳進水裏,這次我就可以為你傾覆整個天下。”

    嗬,我苦笑一聲,撲進他懷裏,“什麽時候我也傾國傾城了?”

    “肖沫沫,你好狠。”

    以前我總聽到一句話,情到深處情轉薄,天行,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也愛你的很啊?

    “太子,你是如何得知今日之事的?”

    阿如忽然插嘴問道。

    “高陽專程來東宮告訴我的。”天行看定了我,“若非如此,我將抱憾終生。”

    阿如“哦”了一聲,“早知是她,她知道太子爺對小姐用情至深,今日皇上生生拆散鴛鴦,她早就在等著看戲了。”

    阿如這一說,我自然也明白。高陽知道天行一定不會讓我去伺寢,要我不去伺寢,要不就帶我私奔,要不就犯上作亂。這樣一來,她不費吹灰之力便對付了一個勁敵。

    “我自然知道她的借刀殺人之計,不過我就是中了她的計了。”他溫和的替我將散亂的發絲往後攏,“今天我們就離開!沫,你說可好?”

    我想如果我現在說個不字,我得遭天打雷劈。於是我展開幸福的笑容,望向他雙眼深處,“好,無論生死,我都跟你走。”

    見我們二人如此,阿如臉上神情有些慘然。她似在猶豫,但最終還是開口:“爺,你真的什麽都不要了麽?”

    天行看了她一眼,卻並不答話。

    “原以為爺是天下第一的英雄人物,到頭來也不過是個傻子。”說到傻子兩個字的時候,阿如聲音一咽,但眼淚始終沒落下來。“你如此走了,棄了江山,就果真能逍遙自在嗎?隻怕連這玄武門半步都出不得!”

    我匪夷所思的看著阿如,她今天反常的很。

    我明白她的意思,即便我們出得了皇宮,隻怕吳王和高陽公主也不會放過我們,如此去了,橫豎都隻有一死。

    死,我是不怕了,我和他都是驕傲的人,在這種事上不會容忍半點苟且。況且,就算我們粉身碎骨,至少還能留愛情一個全屍。

    天行抱緊了我,淡定地對阿如說:“謝了。”

    聽到這裏,阿如的眼淚奪眶而出,跪倒在我麵前,“小姐,這就是你愛太子的方式麽?”

    愛的方式?愛又怎麽會有方式,愛怎會有那麽多算計套路,隻是由心而發,率性而為罷了,能和心愛人毫無芥蒂的一生,哪怕短暫,也是無悔。

    “和心愛的人一起死也很好呢!”我幽幽地說,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天行知我心意,拉著我便往門走。不料我剛邁開幾步,忽然覺得背上一麻,緊接著全身都麻痹起來了。身邊的天行也不動了,看來也是被阿如點穴了。

    我有些緊張,不知道阿如此舉的目的是什麽。

    阿如緩緩走到我們麵前,神色有些木然:“也並不是沒有辦法,何苦這樣。”

    接著,她目光淒婉的看著天行說,“我怎能看著你離開,你受苦,你是太子,貴胄天生,自然永遠高貴,我不要看你落魄的樣子。這皇宮是你的,隻能是你的。”

    說罷,又看著我,猶豫了半晌,才輕歎了一聲:“你說這世界的情誼都表裏如一般幹淨該有多好?”

    說完,她自嘲似地笑了笑,隨即把我們移到了簾幕後。

    我不知道她要幹什麽,心裏緊張的很。

    大概過了十分鍾,阿如掀開了簾子,款款走了進來。

    天!她這是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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